落日的餘輝尚未散盡,藍幽谷的鳥聲便停息下來,等待着藍幽谷的是家家戶戶的榨糖機的響聲。姜喚生第一次和藍幽谷的人榨糖感覺是很新奇的,走到場地,他的眼前是兩個鐵製的滾筒在水牛的拉動下不停地轉動,牧羊阿公坐在滾筒前面不停地塞甘蔗,甘蔗水嘩嘩地從一個小卷槽裡流向糖房的大鍋裡,甘蔗渣成捆地碼成一座小山包,正在散發着熱氣,姜喚生和老阿公打了招呼,老阿公告訴他,在藍幽谷,最苦的就是榨糖這活兒了,糖要榨,要熬,要包,甘蔗渣要考酒,要的是功夫,比教書還難。姜喚生很認真地聽着,默默的看着流淌的甘蔗水,順着小卷槽走去,這時,糖房裡的李丹叫到:“姜老師,進來,甘蔗榨完了,我給你撈水冰糖吃。”姜喚生走進去,喲呵,屋子裡滿滿的人羣,只見老道一點的***在大鍋邊,嘴裡含着清涼涼的水,噗嗤噗嗤向糖莫子噴去,另一個男人從大鍋裡把熬好的糖醬用勺子舀到糖莫子裡,接着便把冷卻的糖莫返回來一廓,糖就下來了,女人們坐在一邊,用甘蔗葉把糖一盒一盒地包好,一打一打地用竹子做的蔑片扎捆,再碼成堆。整個過程很細,人們卻很輕鬆。李丹拿了個小凳子對姜喚生說:“姜老師,來,幫我看着從外面流進來的甘蔗水,不要讓它流到地上就可以了,我去拎水,待會兒給你撈糖。”一個女人笑眯眯地對着李丹說:“小丹,你搞錯了吧,叫姜老師來包糖,讓他坐在普雨旁邊纔好嘛!”人們嘻嘻地笑起來。李丹說:“王家三嫂,你正經點好不好,今晚想不想吃糖了。” 普雨說:“坐在一起沒啥了不起的,三嫂,你當年不是這樣嗎?”王家三嫂說:“我是爲你們好是不是,說說,你們是怎麼好上的,讓大家分享分享。”人們又笑起來。一個男人說:“王家三嫂,是不是又癢癢了,要是你按捺不住,就回去吧,完了再來,我們的大鍋反正熬不過你們。”人們又是一陣大笑。王家三嫂笑着說:“喲!陡坡腳,不要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我們是跟姜老師開個玩笑,你才按捺不住呢,要不,咋兩個今晚一起睡算了。人們大笑起來,叫陡坡腳的漢子笑得更爽:“三嫂子,你這婆娘的嘴太厲害了,我甘拜下風,不說了。”普雨說:“不說不笑,不成世道,笑吧,掉不了一塊肉的。今晚我家的糖一定賣得上一個好價錢了。”王家三嫂說:“你家的?怪不得姜老師會來,說說,咋好上的。”舀糖的漢子說:“我說王家的,你是不是想聽,待會兒我領你去,你就知道了,哈哈。”王家三嫂笑道:“你個老遭瘟的,領老母狗去吧!”人們又是一陣大笑。姜喚生聽着,他知道,他們在取笑他,他不想和他們爭辯,對於普雨來說,他們只是交往,而不一定成雙成對,他的心裡是美的,人們說笑是粗了一點但不俗,年青人在一起不說一些笑話是不可能的,他望着他們心裡甜甜的,他沒有見過什麼水冰糖,他不是真要吃一塊,他要看看那糖是怎樣做出來的,先前是想問一問,這下不必了,親眼看看比什麼都強,他的瞳孔似乎放大了好幾倍,他默默地等待着。李丹拎了一桶冰涼的水走進來了,小夥子高興地說:“大家別開玩笑了,等着吃糖吧!”這時,人們不言語了,姜喚生想說爲什麼,但卻忍住了。只見老師傅從李丹手裡接過水,將自己的雙手向水桶伸了伸,然後猛地杵向翻着泡泡的糖鍋裡,捧起糖放入涼水裡,前前後後不過幾秒鐘,好麻利的動作,姜喚生這才明白,甜、香、脆的水冰糖是靠注意力和速度的結合才能得到的,人們的鴉雀無聲就是讓老師傅不受任何的干擾,才能做到十拿九穩。老師傅撈 了四五回,李丹說:“夠了夠了。”老師傅才停下手,把糖從水裡撈出來,一塊一塊地遞到每一個人的手中,愛說愛笑的王家三嫂接過一塊,咬了一大口,站起來邊出門邊說:“老遭瘟的,手倒是靈活的,糖是吃了,老孃也豁出去了,就陪你一晚。”惹得人們發出高高的笑聲。舀糖的漢子指指走出的三嫂笑着說:“這個女人真是的……不說了,今晚的活幹完了,都累了,大家回去休息好,明晚輪到王二家,大夥來早一點,姜老師,你跟我去吧,去喝兩杯好嗎?”姜喚生站起來說:“不了,都十一點了,明天我要上課,還得回去備備課的。謝謝你,和你們在一起真是快樂極了。”“那改天一定去,李丹,你也別幹了,和姜老師一起回吧!”普雨站了起來,順手拿了兩紮糖,對李丹說:“阿丹,路不好走給姜的,你幫他拿去。”姜喚生說:“不用,我不愛吃糖,別拿了。”李丹說:“普姐,不拿了吧,我家那兒有的是。”普雨的臉色一瞬間彎了下來,說:“咋的,不好吃,有毒,會鬧人嗎?”李丹說:“好好,我拿我拿。走,姜老師,惹不起躲得起。”普雨望着李丹拉着姜喚生走出門,咯咯咯地大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