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虎子白跑一趟還捱了打,雖也覺得委屈,但到底是惦記着小芸和孩子,看老丈人和丈母孃的樣子,不像是有所隱瞞,更何況他裡裡外外都沒見着娘倆的影兒,這可急壞了,一邊犯愁一邊在路上走着。
“哎,這不是虎子麼?”
迎面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二虎子猛然驚覺,擡頭一看,原來是小芸的二叔。二虎子連忙堆起一臉憨笑:“二叔好!”
“還真是你呀,”二叔有些驚喜,“怎麼回來也不到二叔那兒去看看?”
二虎子更加不好意思:“二叔,其實……我是來找小芸的。”
“找小芸?”二叔皺了皺眉頭,“我沒見小芸回來呀!”
“唉!我剛剛去過爸媽那兒了,小芸的確沒回來。”二虎子垂頭喪氣地說道。
二叔也不知道出了什麼事兒,關切地問:“虎子,到底怎麼了?”
二虎子心頭一陣悔恨,鼻子一酸,一頭撲進二叔懷裡哭起來:“都怪我……我真不是東西!我把小芸弄丟了!”
二叔多少也瞭解一些二虎子家的情況,這孩子從小父親就到外地打工了,這麼多年也沒回來過,不知道是在外面過上了好日子,拋棄了他們母子倆,還是出了意外死在他鄉,總之也沒個音信。二虎子一直由母親帶大,母親一個人打理家中的事情,壓力比較大,顧不得管他,二虎子長這麼大也沒感受過父親的關愛,倒也讓人覺得可憐。二叔心疼他,便拍着他的背安撫道:
“你先別急,二叔幫你一起找。”
二虎子一聽二叔願意幫忙,頓時心裡像是有了依靠,連忙抹了把鼻涕,點點頭。
“好了,多大的人了還像個小孩子一樣哭哭啼啼的,是不是男子漢了?”二叔佯裝埋怨的樣子,語氣卻十分溫和。隨後二叔帶着二虎子在村裡打聽了一下,確定沒有人見過小芸回來,這下才沒了辦法。
既然這樣,二虎子也沒必要一直在這兒逗留,便只能再回去找。
臨走前二叔還囑咐他:“你也別太着急,說不定這會兒小芸正在家等你呢。”
二虎子知道二叔是爲了安慰他才這樣說,於是點點頭也沒吭聲,失魂落魄地往回走。
遠遠的望見村口那棵老榆樹,枝杈上掛滿了紅布條兒,格外惹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村裡的人信奉起這棵老榆樹來,總是有人不斷地到樹下許願,每許下一個願望,樹上就多了一道紅布條兒。
二虎子還記得與小芸結婚前的一個星期,兩人還一同在這裡繫上了紅布條兒,當時小芸羞紅了臉,告訴他自己許下的願望是希望他們未來的生活幸福美滿。到現在二虎子還覺得那段時光很甜蜜,儘管他和小芸是由媒婆介紹相親才認識的,可兩人一見卻一點兒也不覺得生疏,很快就定下了這門婚事。
回想着以前和小芸一起度過的點點滴滴,二虎子不知不覺走到了老榆樹下,頓時停住腳步,仰頭望着枝丫上隨風飄動着的紅布條兒,還能清楚地尋找到小芸親手繫上去的那一條。呆滯片刻,二虎子猛地回過神來,見佔軍正躺在樹下衝着自己咧着嘴傻乎乎地笑,二虎子便湊了過去:
“佔軍,哥向你打聽個事兒唄?”
佔軍也不說話,仍然嘿嘿傻笑着。
二虎子可耐不住性子等他答應,直接開口問道:“佔軍,你告訴哥,有沒有看見你嫂子從這兒路過?”
佔軍這下搖了搖頭,仍是不言語。
村裡人都知道,佔軍雖然瘋瘋傻傻,但從不說謊。二虎子見他搖頭否認,心中也稍稍安穩了些,想來小芸並沒有出了村子,於是二虎子轉身奔着家的方向跑了回去,真期待一進門就能看到小芸煮了面、正哄着孩子等他回來。
可是剛跑到自家大門外,二虎子便傻了眼——兩扇鐵皮大門還是自己離家前鎖起來的樣子,一把黃銅鎖紋絲未動,可見小芸並沒有回來過。
二虎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彷彿一下子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腳下一軟,竟癱坐在門前。還是有忙完農活從地裡趕回家的村民發現了他,好奇地問道:
“二虎子,你在這幹什麼,咋不進屋去?”
二虎子這才一拍屁股從地上站起來:“鄉親們,你們誰見過小芸啊?”
大夥兒不禁有些疑惑:“小芸?怎麼了?”
二虎子掏出鑰匙開了門,請大夥兒到屋裡坐坐,順便把之前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並且深刻反省自己不該醉酒打了小芸。
大夥兒見他認錯態度倒也誠懇,便紛紛幫他出主意:
“二虎子你別急,你先想想小芸可能到哪些地方去?”
“我去小芸孃家找過了,她沒有回去。”二虎子搖搖頭,一臉絕望。
“那小芸是什麼時候不見的?”
“我當時鬧夠了就睡了,我也不知道啊。”
“失蹤多久了?”
“今天一醒來我就沒見到她,現在天都黑了。”二虎子很着急,在屋子裡來回踱步,一時也站不住腳。
“啊?沒回孃家,到現在還不回來,不會……是被誰綁架了吧?”
“瞎說什麼呢,咱們這兒窮鄉僻壤的,綁架個人有什麼用!”
“就是啊,二虎子,你還不如想想小芸在咱們村兒可得罪過什麼人沒有?”
這句話恰好提醒了二虎子,想到小芸是因爲自己與翠芳多說了幾句才生了氣,或許是一時氣不過去找翠芳理論了……雖然這樣想,但是二虎子也不敢輕易到翠芳家裡去,畢竟現在天已經黑了,人們口口相傳的那條大蟒怕是已經窩在家中。便說道:
“唉,要說起來,小芸不會與人結怨,只是……”
“你可想到了什麼?”
“我擔心她氣不過,想不開……找到翠芳那兒去。”
“什麼?”大夥兒面面相覷,提起翠芳都有幾分懼怕,“要麼……你明天去翠芳那兒看看?”
“聽你剛剛那樣說,還真說不定是被翠芳藏起來了。”
“是啊,要是隻有翠芳還好,主要是翠芳家裡還有那個東西!”
這時有人更爲誇張的說了一句:“小芸怕不是已經被那個東西……給吃了吧?”
“這可真不好說!”
二虎子聽着大夥兒你一言我一語地議論着,心中頓時似有火焰灼燒,再也無法等下去,狠狠一拍桌子:“管不了那麼多了,我現在就要到翠芳家去看看!”
聞言,大夥兒也是滿臉惶恐:“二虎子,你……你不要命了?”
“你們怕她,我二虎子不怕!”說罷,二虎子抄起手電筒就出了門。
大夥兒猶豫了一會兒,有人小心翼翼地說道:“要不……我們也一起去看看吧。”
“對啊,二虎子一個人去……總放心不下。”
“走!”
大夥兒一擁而上,氣勢洶洶地跟着二虎子往翠芳家裡去,甚至還沿途拉攏了一些村民加入這個“龐大的隊伍”。
不久便到了翠芳家門外,二虎子想也不想,直接上去砸門:
“翠芳!翠芳你出來!翠芳!”
過了好一會兒,翠芳才慢吞吞地出來開門:“誰呀?大晚上的,煩不煩!”
一打開門,只見門外擁着這麼一大羣人,翠芳也是大吃一驚,疑惑地看着最前面的二虎子,半晌說不出話。
“翠芳,你說實話,小芸……小芸是不是被你家的那個東西給吃了?”二虎子紅着眼睛質問道。
翠芳一愣:“二虎子,你瞎說什麼呢?我可沒見到小芸啊,怎麼你媳婦兒……還能跑到我家裡來不成?”
“二虎子媳婦兒已經一天未歸,如今人也找不到,不是被你家的那個東西吃了,那你說她是去哪了?”
“就是!”
“就是!”
村民們此時也不懼怕,跟着起鬨。
“呵!”翠芳冷笑一聲,“二虎子的媳婦兒丟了,我和她又無冤無仇的,你們找我做什麼!”
“不行,除非……你讓我們進去搜一搜!”
“憑什麼?你們這是私闖民宅!”
翠芳家這邊兒正鬧着,便有人慌慌張張跑到村長那兒去告了狀:“村長——村長——大事不好啦,二虎子帶着村民到翠芳家門口鬧事去啦!”
當時的村長姓於,是個老頭兒,爲人可以算得上是剛正不阿,向來不偏不私,在村裡很有威望,當年還是村民聯合推舉,非要讓他來當這個村長。而他心中感念鄉親們對他的信任,無論遇到什麼事兒,一直都是秉公辦理。
“怎麼回事?”村長也是一驚,想着這麼多年村裡一直團結互助、民風樸實,怎麼就突然鬧事兒了呢……
“說是二虎子的媳婦兒小芸帶着孩子不知道去哪兒了,大夥兒就一口咬定是被翠芳家裡的給吃了,這不就帶人上門兒去鬧了。”
“胡鬧!”村長聽罷很是氣憤,於是又召集了一夥兒人往翠芳家去阻止這場鬧劇。葉幸得知此事,帶着小芸也一同跟了過去。
村長趕到時,翠芳正在門外死死地攔着這羣不講道理的人,大家也不肯示弱,推搡着想要從門縫擠進去。
“都不要鬧了,村長來了!”不知是誰喊了一聲,躁動的人羣才漸漸安靜下來,從後面讓出一條小路容村長通過。
“怎麼回事兒啊?”村長雖上了年紀,但說起話來還是頗有些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