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場阻擊戰——如果那也算一場戰鬥的話——不出意料的以失敗收場。不是普通的潰敗,而是真正意義上的全軍覆沒。
敵人的陣營中出現了一些前所未見的士兵。和這些新出現的恐怖生物比起來,那些被稱爲“硬皮怪”的玩意無害得簡直像小貓了。這些恐怖的怪物戰鬥力之強悍,宛如一臺臺人型機甲。人類軍隊精心構建的防線簡直如玩具一樣可笑。事實上,整個戰鬥的過程就是一個碾壓的過程:只是幾十個敵人的一個衝鋒,整個防線就被摧垮了。接下去發生的簡直就是一場大屠殺。
戰前紅衣就在一系列小型接觸中察覺到了不妙。但是很可惜,他人微言輕,不被重視,亦或者軍團長另有想法。總之,這場戰鬥的結果是很明確的:除了紅衣帶着一小批人得以逃生之外,其餘人,包括軍團長在內,全部成了那個屠宰場上的犧牲品。
於是,整個女妖之門整編第十六軍團(沒錯,這就是他們這支部隊官方文本上的正式番號)的最高指揮官就成了身爲中隊長的陸五。這不是玩笑也不是謊言,而是身爲中隊長的陸五,確確實實是所有幸存者之中,職位最高的軍官。
當然,陸五已經離開相當長一段時間了。照理說他應該被當做逃兵或者走失之類論處,但是奈何當時是陸五和浮空要塞取得聯繫的,他的名字被記錄在案,在官方文件之中有了那麼一席之地。等到浮空城墜落之後,情況非常的混亂,相關調查什麼的根本沒人提起。等到一切穩定下來,也就是說,由於現實的需要,大家開始準備處理這個問題的時候,陸五卻正好來到瓦歌,並且取得了聯繫。
於是,這位“最高指揮官”就這樣來到了營地。
當然,所謂長官死了次官接任指揮這種做法,本來是權宜之計——等到戰鬥結束後,上司就會派來新的軍團長,亦或者殘餘軍官之中提拔一個。問題軍團是陸五的這支軍團卻是一個直屬於總督的軍團,而這位總督——已經在敵人的突襲之中不幸喪生了。
陸五現在才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兩種軍隊。一種叫做正規軍,一種叫做地方軍。前者屬於中央政府,後者屬於地方總督。兩種軍隊之間近乎平行線。前者由中央政府統一徵募、指揮,後者簡單的理解就是地方總督的私人部隊,效忠於總督個人。
這也是爲什麼陸五見到了這麼多人中,有些軍官有軍銜,而有些卻沒有。比方說道爾上校,他屬於正規軍的上校,而陸五麼,他的頭銜如果用文字寫出來,那麼就是一個“中隊長(代理軍團長)”,根本沒有軍銜,連個士官都不算。
其實陸五早就可以知道這個。只不過那個時候,陸五真心覺得自己只是一個過客,而且又只是一個小兵,壓根沒必要去了解這麼多。
總之,不知道是從各種法律條文,還是從習慣和觀念上來的,總之因爲總督的死,使得所有直屬於總督的軍團都獲得了獨立的地位。他們全部自由了,在出現下一任合法的總督之前,沒人可以命令他們。也就是說,別人(包括正規軍),只能以友軍的身份要求他們配合作戰,而不能以上司的身份命令他們作戰。
除非有人願意收編他們,而他們願意接受收編。
從墜毀的浮空要塞中出來的駐軍已經被正規軍收編,也就是說,他們從此以後就是正規軍的一員了。因爲他們人員完整,裝備齊全,更別說還有其他的一些優勢。
而像十六軍團這樣的部隊——說他們是一支軍隊,不如說他們是一支只剩下空架子的殘兵。事情從來都是相對的。沒人能夠命令他們,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也可以理解爲沒人需要他們。從此以後,他們的一切問題都得自己解決,其中包括裝備、經費還有傷員。
呃,也就是說,一切都要由身爲最高指揮官的陸五來解決。
好吧,至少這些是長遠的問題,眼下的問題是那個叫做阿琪的女人,或者說,正規軍的女軍官。而她留下那句“別怪我不客氣”也不是沒什麼真正殺傷力的威脅。
正如前面說過,理論上,他們現在上頭沒人管了,但是理論歸理論,實際歸實際。現在的情況就是,他們所有人,包括士兵和難民的生物物資,特別是食物,全靠正規軍這邊提供。
拿人家手軟,吃人家嘴短,這種情況下,哪裡來的拒絕的本錢?對於普通人來說,眼下的情況只能說比“半飢半飽”好上那麼一點點。但要是那個女人要是採取什麼行動,情況就會變得非常糟糕。
“這麼說,我必須去參加那個會議了?”雖然還有很多細節和疑問,但陸五終於搞明白了自己的處境。他,陸五,一個只經歷過一天的軍事訓練,小小的中隊長,已經因爲相關軍規的緣故,暫時代理了軍團長的職務,而且因爲總督的死,他還成了獨立勢力的首領。
“是的。”紅衣承認。“長官……”
“叫我陸五吧,”陸五回答道。他真的不習慣被人叫做大師、長官之類的稱呼。
“好吧,陸五,總之,你必須要去。”紅衣攤了攤手。“因爲之前一直聯繫不到你的緣故,我們已經拒絕了她好多次了。這一次她都甚至殺到我們營地來了。要不是你及時取得聯繫,估計我們就得把你歸入‘失蹤’範疇了。”
說起來真的可笑,陸五隻是一個小隊長,理論職權範圍只管着百來個手下。對比起一支軍團數千人的規模,簡直連中層都算不上。但是現在,他卻成了整個軍團(更別說這個軍團還臨戰擴充過一次)剩下來的最高軍官了。
“那個阿琪到底想幹什麼?”
“不知道。據她所說是要參加一個什麼培訓,似乎是力爭在未來規模更大的戰鬥中,讓各級指揮官能夠在現有水準上有大的提升。不過其他的我不是很明白。我只能說如果不去,那個女人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也許是當管了小兵,沒有適應作爲一個領導幹部的角色。陸五雖然感覺到這事蹊蹺,但是一時之間尚未真正意識到這事的背後是否存在着其他的意義。
既然去開會培訓什麼,那就去開吧。反正這些東西又沒什麼大不了的。
稍微安頓了一下琥珀之後,陸五就坐着他來的車——這是他指揮下唯二的車輛了,紅衣就是靠着這兩輛車從必死的戰場上勉強逃出一條性命的——到了迦舍城裡。參加了那個什麼培訓班。
培訓班的情況和地球的填鴨式教育沒什麼不同,課程排得密密麻麻,在有限的時間內塞進去了儘可能多的課程,從戰術、戰場指揮、後勤還有特種作戰一應俱全。絲毫不管參加培訓的人聽不聽得進去或者有沒有必要給他們講。
說句實話,陸五之前真的不知道這地方的各個零散部隊(因爲總督死了,他們都沒人指揮了)居然有這麼多。三個教室一起上課,每個教室的學生都超過五十個人。
不止一個學生哈欠連天,但是整體課堂紀律還算不錯。看起來迫於現實的壓力,沒人膽敢太過於放肆,就算不想聽也不敢影響課堂紀律,不能睡覺,也不敢打岔聊天。也許這些知識對於其他人而言無所謂,但陸五倒是真的學到了不少這個世界相關的軍事理論知識。他終於慢慢明白過去所接觸到的,關於這個世界軍隊的種種不合理的事情:比方說,爲什麼一個軍團的人員差別會這麼大。
前面說過,這個世界的軍隊編制似乎非常隨意。一個小隊可以有七到十個人(不包括軍官),五到十個小隊可以組成一箇中隊,同樣五到十個中隊可以組成一個大隊,這意味着一個滿編大隊理論上人數可以從最高的一千人一直到最低的一百七十五人不等。兩者之間有着五倍以上的差別。在地球上這是完全不合理的。
這感覺起來很不科學,但是實際上這種做法要比地球更科學。因爲這個世界有着完整的戰鬥力測算方法——混合了人數、裝備、戰鬥經驗、作戰意識等等諸多方面,最終形成的合計數字,用某種魔法(或者是某種機器)進行估算測量的。也就是說,表面上軍團人數似乎不固定,但是實際上,這僅僅是因爲衡量標準並不是人數,而是戰鬥力。不同的軍團雖然人數差別極大,但是戰鬥力卻大致相等。
在地球上,一支精銳部隊擊敗數倍的敵人是常事,但是在這個世界上不可能。因爲一個軍團就只有一個軍團的戰力,絕不會變成兩個、三個軍團。這讓指揮官能夠非常簡單明瞭的知道自己軍隊的戰鬥力。
一整天的培訓下來,可以說學到了很多,但是也可以說什麼都沒學到。總之,一天的培訓想要改變一個人確實太難。一個平民不可能經一天培訓成爲一個合格的軍人,而一個平庸的軍官也不可能通過一天的培訓突然優異起來。
陸五原本以爲這真的只是一場短期培訓——就和大學英語過四級而必須進行的培訓一樣。但到了這一天培訓結束,也就是地球上所謂的“結業典禮”的時候,真正的戲肉來了。
那個叫做阿琪的女軍官登臺,宣佈執政官已經下令組織奪回女妖之門的作戰。然而,因爲敵人,也就是名爲凱查哥亞特的異域生物到底有多少戰力不得而知,所以原女妖之門總督麾下的各軍團指揮官得到了一個光榮而艱鉅的任務:組織一支特別部隊,俘獲一名敵人。當然這個敵人所指的不是那種先期出現的“硬皮怪”,而是後來纔出現的敵方精銳。
全場大譁。
這個要求很合理,但凡有頭腦的軍事家,都不可能在不知對方根底又對己方力量沒有絕對把握的情況下貿然出擊。想要了解敵人,最好的選項就是抓一個俘虜。但是,傻瓜也看得出來,這個任務真的很危險。在場的各位,說好聽點是敗兵,說難聽點早是驚弓之鳥了。
而阿琪小姐,或者說,中校,正是爲了完成這個任務,從後方專門派過來的特派員。當然,爲什麼只有一個特派員,沒有一支精銳部隊跟着,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