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開槍……”
槍聲此起彼伏。但是,由於整個建築——也就是整個洗浴中心——的隔音效果非的好(這是建築裝修的時候刻意的設計),以至於站在洗浴中心之外,只能聽見一些微小而沉悶的聲響。
當然,畢竟此時萬籟俱寂,如果此時洗浴中心之外的街道上有行人,那麼他還是很大可能會聽見這個聲音的。也許還會產生好奇心,甚至判斷出這是槍聲,最終報警什麼的也說不定。
但是在這個時間點,街道上別說人了,連鬼都沒有一個。
別說街道,就連近處的房子,也都是靜悄悄的,人們都進入夢鄉。別說這種聽起來和放屁差不多的聲音,哪怕是天上下了大雨,嘩嘩聲鋪天蓋地,他們也不會醒過來。
洗浴中心的正面是大鐵門,所有一到三層的窗戶都裝了鐵柵欄——對於一個治安並不特別好的城中村而言,這是很自然的事情。當然,原本這裡還有好幾個後門,可惜的是現在全部被關上,而且反鎖了。
洗浴中心裡面的人成了籠中鼠。如果能戰勝外來的敵人倒還好,但是如果不能的話,那就沒有逃跑的方法。
如果有人現在進入洗浴中心的話,大概會覺得自己進入了香港警匪片的現場了。
張老虎躺在賭場邊緣的一個臺階上,雙眼睜得大大的,大概是不相信自己死之前看到的一切。一發子彈從他眉心射入,直接掀起了他的頭蓋骨。所以他的面孔雖然完整,但是他腦子裡的東西,已經黏黏糊糊的流淌了一地。
兇手從正面走過來,毫不介意的踩到了他腦漿之上。
【……殘留的魔法……痕跡……有人在這裡曾經反覆使用了魔法……對比相似度超過99.99%……判斷爲目標……獵物曾經在這裡使用過第二律的魔法……】
它繼續向前,這裡已經沒有多餘的活物了,只剩下最後一個。
劉爺跪伏在地上。別看他是老千出聲,自詡見過大場面的。手指頭甚至都少掉了一根,但是此時此刻發生的事情還是讓他肝膽俱裂。
整個過程他都看在眼裡,前面一半是通過監視器屏幕,後面一半是親身體會。
其實過程也很簡單,可以用八個字來描述:彈無虛發,槍槍爆頭。
通常情況下,這是電影裡纔有的事情。比方說一羣全副武裝的士兵/警察追擊主角,主角只用一把秀氣的小手槍,砰砰幾槍就把所有人的追兵擊斃在槍下——這真的僅僅是電影罷了。現實中有這種人——假如真的有的話——早去奧運會比賽去了,還會在黑道上和人打打殺殺?
“別……別殺我……”劉爺不敢擡頭看對方的臉。他知道,如果他看了,死的可能性直接上漲三成。“所有的錢都給你!”
這是最好的辦法了。一開始的時候張老虎想活捉對方問個口供,然後張老虎想幹掉對方一了百了,最後張老虎想擋住對方帶錢逃走。三個計劃都失敗了。但是還有最後一個辦法,那就是把所有的錢交出去,換來自己一條活命。
劉爺相信這能打動殺手。
出來混,爲的就是求財。不管是賭博販毒綁票殺人,其實都是一回事,核心就是求財。
殺手如果得到了遠比他殺人酬勞還多的錢,而且確定自己不會被報復,就有可能放對方一馬。
至於幹掉殺手……劉爺完全沒朝這方面想。術業有專攻,如果在賭桌上遇到賭王千王之流,劉爺有信心和對方較量一番(哪怕不能贏至少也不會輸的太難看),但動刀動槍就不是他的專長。
當然,眼下這局勢,就算專長也沒用。張老虎和他手下十幾個人,個個都拿着槍。卻沒有半點卵用,一下子就被殺光了。
對方的腳踩到了他面前。劉爺跪伏着,只能看到對方的鞋子。
他的目光瞬間放大了。
原本他應該會看到一雙皮鞋、休閒鞋、運動鞋或者其他什麼鞋子,但是他看到的不是鞋子,是一團宛如布料一樣實質的黑暗。
黑暗,如鞋子一樣被套在腳上。不,不只是鞋子,還有褲子——或者說看起來像是褲子的東西。
如果不是這樣近距離,不是這樣全部精力都集中到眼睛上的情況,哪怕他這個以眼力自傲的老千也沒有察覺對方的特意。
在極度驚恐之中,劉爺擡起頭,看到了對方的面孔。
其實他什麼都沒看到,因爲對方那雙眼睛一下子吸引了他全部心神。那是一雙散發着紅光的眼睛。
【……判斷……平民……已經放棄戰鬥,選擇投降……結論:不能留下活口!】
“砰!”的一聲槍響。
……
“借過……借過……”他從幾個外面警戒的警察之中擠過去。
四周已經被禁止線圈起來了,來來回回的都是警察。警車的警笛聲響個不停。除了警車之外,120的救護車也已經到了。不過從救護車相關人員——醫生和護士們——卻在一邊嘻嘻哈哈的閒談,似乎一點也不打算救死扶傷。
事發地點——也就是一家看上去很普通的洗浴中心——的大門已經打開,此時兩個醫護人員正把一個擔架從大門口擡出來。擔架上躺着一個人,但是全身都包在白色被單之中。從醫護人員的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還有慢吞吞的動作就能看出,這一位擺明沒啥希望了。
事實上也是如此,李澤走進這家洗浴中心沒多遠,就聞到了令人作嘔的血腥臭味。這味道濃烈的根本不像是一般的犯罪現場,能夠直接讓人聯想到屠宰場、屠夫之類的概念。
x的,到底死了多少人啊。
“好厲害,槍槍爆頭啊……”
“全部都是眉心中槍……這種程度,我懷疑是僱傭兵出身,這種槍法絕非等閒……”
幾個刑偵大隊的老同事正在邊上討論着案情,幾個人的表情都相當凝重,雖然說如今持槍殺人什麼的不是太大新聞(對普通人而言也許是新聞,但是對於這些老警察來說卻已是司空見慣),但是這一次的案件明顯還是與衆不同的。
李澤走了過去。
“啊,小李,你來啦。”一個老警察向他打了個招呼。
“老馬!”李澤應了一聲。這看起來只是一次同事之間再正常不過的招呼罷了,但是這聲招呼成了結束。幾個人似乎都沒興趣繼續討論剛纔的話題,於是都散開朝着不同方向離去。
“那個……”李澤想招呼他們留下,好好說說怎麼回事,但是卻又不知道如何開口。就這麼猶豫一下的檔子,幾個人都已經走開了。
雖然對方是主動打招呼,禮數周到,但是李澤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種疏離感。這是一種外人無法體會的東西,看起來似乎沒什麼,但是其中的感覺真的只有當事人才能體會。
如果一定要說的話,這是一種若有若無的排斥。
“喂,小李!”有人叫了一聲。
“啊,隊長!”李澤立刻認出了對方。
“小李,來了啊,先去那邊瞭解一下情況。老張那邊,可能需要幫忙。”
老張是鑑定科的,或者具體點說,是法醫。在整個大隊裡,老張是這方面的權威。
老張確實正在忙碌,整理着被排成一排的屍體。無需專業知識,任何人都能看出來,這些人都沒救了——腦袋都爆了怎麼救?難怪那些120的醫護人員一副慢慢吞吞的樣子在那裡打醬油。
一些同事正把蒐集到的各種東西聚集在一起。
事情並不複雜,很快李澤就瞭解到了一切。
就目前的證據來看,其實案情似乎很簡單,黑社會仇殺。
一共找到七具屍體,每具屍體都是被子彈打爆了頭。死的很慘,但是死者的身份卻第一時間就調查清楚——那是一幫組織地下賭場牟利的黑社會份子。死者幾乎每個人都是刑滿釋放的勞改犯,其中有兩個還是逃犯。
這件洗浴中心表面上是洗浴中心,實際上是一家地下賭場。現場發現了各種賭博用具,當然還有一些賬本什麼的。
現場發現了多把手槍,還有彈痕和彈殼。總之,無需專業眼光,任何人都能夠清楚的判斷這裡發生了一場槍戰。這些死者就是在槍戰中死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