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術士,你是不是在想我做了什麼?”凱查哥亞特突然問道。
琥珀已經知道,凱查哥亞特的意識可以隨時離開或者降臨到這具傀儡之上。當他降臨的時候,這個空殼的傀儡就像被注入生命一樣,反之,它就變成了一副毫無生機,甚至自己無法行動,只能依靠裡面的琥珀行動——本質上來說,如穿戴着一副鎧甲一樣。
但是,雖然非常清楚的明白這僅僅是凱查哥亞特操控的一個傀儡,也很清楚凱查哥亞特的實體壓根就不在這裡,而是藏身在某個安全的位置。但是在魔法的感應之上,它似乎在凱查哥亞特降臨之後立刻變成一個真實存在的人。比方說,之前根本無法進行的心靈對話(因爲根本感知不到對方到底在哪裡),在凱查哥亞特降臨之後,就能很容易的完成了。
彷彿那個傀儡就是凱查哥亞特本人一樣。
“嗯,那個……”琥珀雖然想搞明白凱查哥亞特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卻又不自覺的感到忌憚,說不出口。
“其實很簡單,我破壞了他們的腦子。”凱查哥亞特回答。“雖然說魔力到底源自何方,到現在依然是一個不解之謎,不過想必你們術士之間也早就研究出大腦區域之中,到底是哪個位置和魔力關聯。”
“其實哪怕是很粗淺的推論也能猜得到,魔力雖然說是超自然的力量,但是能將其自由操作的術士,大腦中一定有某個區域負責控制魔力。”凱查哥亞特很直白的說到。“只要進行足夠的實驗,找出這個區域肯定不成問題。別說是我,相關資料哪怕不是人盡皆知,至少也談不上是特別的秘密了吧?我只是直接破壞掉他們的神經中樞,同時破壞大腦的魔力操控區域……如此一來,習慣用魔力操控身體的術士,就連反抗餘地都沒有,就被殺死了。呵呵,”凱查哥亞特用一種平靜而不屑的語氣說道。“所謂術士也不過如是。失去了他們的魔力,他們脆弱得連凡人都不如。”
雖然點明之後也就不覺得神秘了,但是無論如何,凱查哥亞特的力量相當駭人。這種精準殺傷能力,是術士的魔力所不具備的。
“那個,我們現在做什麼?”琥珀有些意外的發現凱查哥亞特並沒有想要離開的意思。這和過去都不一樣。
“等。”凱查哥亞特回答道。
“爲什麼?”
“小術士,我們距離他們已經太近了。”凱查哥亞特回答道。“這種距離內斥候無法傳回消息的話,一定會很快就被察覺,然後肯定會派遣一支部隊過來查看究竟。”他用充滿自信的口吻說道。“所以在這裡等比較省事。”
地下通道里靜悄悄的,那些倒在地上的冥月術士們的身體已經是一塊塊不會動的固體,空氣中只有淡淡的尿臭味。
目光所及,能看到的只有地下通道里被改造過的,那種半生物質的牆壁。現在的琥珀已經知道,這種東西並不僅僅起加固牆壁,防止坍塌的作用,而且它們還是一條能源傳輸的網絡——從地下抽取熱量,一路傳送到凱查哥亞特的城市深處。
如果將凱查哥亞特的地下城市比作一個生物,那麼這些看起來宛如血管和肌體的東西,就是血管,給城市源源不斷的送來養分。可惜的是冥月術士們並不知道真相,否則的話,他們應該沿路進行徹底破壞。
琥珀將目光從牆壁上挪開,看向通道的遠方。這裡的地下通道已經非常寬敞,甚至超過大城市內的主要幹道,已經完全可以作爲一個戰場。
“小術士,接下去就是真正的戰鬥了。”凱查哥亞特突然說道。
“真正的戰鬥?這樣還不算真正的戰鬥?”琥珀愕然。凱查哥亞特在之前的戰鬥已經殺了二三十個冥月術士。雖然他們只是敵方的普通士兵,但是每個都是高階術士。
在一對一,彼此公平的對決情況下,現在的琥珀連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打不贏。
而且,以凱查哥亞特表現出來的一招清場能力,敵人的數量似乎一點也不重要。在見識過凱查哥亞特的實力之後,琥珀現在都懷疑自己到底能起什麼作用。
“嗯,我一次性最多隻能對付十個。”凱查哥亞特回答。“而且,必須是對付停止不動的敵人。”
“咦,你的意思是……”
“接下去不管怎麼來,冥月術士的數量都不會低於十個人。”凱查哥亞特說道。這也是很合理的推斷,剛纔十個人都被殺了,那麼膽敢過來查看究竟的,肯定數量上會增加一個數量級。“所以,接下去就是真正的戰鬥了。”
不過,冥月術士們的反應顯然沒預料中的那麼快。當然這也很正常,斥候部隊是隔段時間才和後方聯繫,斥候被消滅的情況雖然說遲早會被察覺,但是這個也要看時間。說不定這些冥月術士死之前剛剛完成了一次聯絡,大部隊需要更多的時間才能發現他們的失聯。
透過傀儡,琥珀的目光看向通道的盡頭。這條地下通道太長了,就算是術士用魔力強化過的眼睛,看到的也是盡頭的黑暗。而且耳朵也聽不見任何聲音,只有無盡的寂靜。
“嗯,小術士,看來我們需要等上一小段時間。”凱查哥亞特說道。雖然他的意識交流中沒有夾雜哪怕一絲情緒,琥珀依然能夠感覺到凱查哥亞特似乎有點……不安。“想要聊聊嗎?”
“聊聊?”
“嗯,看樣子我們在戰鬥前還有一點閒暇,可以說一下無關緊要的話來打發一下時間。”凱查哥亞特說道。“對你來說,陸五是什麼樣的存在?”
“什麼?陸五!”琥珀突然驚覺凱查哥亞特並不只對她一個人。當然,細細一想這也很正常。既然凱查哥亞特能夠無聲無息的把她帶過來,那麼同樣可以無聲無息的把陸五帶過來,不是嗎?“你把他……”
“他很好。”凱查哥亞特立刻回答。“至少是現在過的很好。我只是想知道你多在意他,或者他多在意你而已。”
琥珀一時說不出口,最後她只能問一句。“你爲什麼說這個?”
“看起來是很在乎他了。”凱查哥亞特用一種看似自言自語的口吻說道。“小術士,其實我很討厭術士們,在我看來,這是一羣完全徹底的,卑鄙,邪惡,充滿慾望,野心勃勃,而且永不饜足的生物。他們唯一的目的,就是跨越背叛和謊言構成的階梯,抵達上面的位置。”
“那是冥月術士們……”
“輝月也一樣。”凱查哥亞特冷冷的打斷了琥珀的話。“你身爲第一律術士,過去也許被保護在象牙塔裡,什麼都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你既然已經在最底層過了這麼久的日子,你就應該明白冥月雖然邪惡,但是輝月也絕對不是什麼好鳥了吧?其他的地方暫且不論,如果在女妖之門這裡能夠進行是否毀滅所有輝月術士的投票,我猜想至少有九成以上的人,會滿懷恨意,毫不猶豫的投出贊成票的。多少貝利卡也收買不了他們。”
琥珀不吭聲了,她當然知道輝月在女妖之門這邊執行的政策——封鎖邊境,將無數的居民限制在邊境地帶,不允許他們撤到更安全也更有保障的區域。說白了就是一次徹底的拋棄,就如同畫家丟棄他用舊的畫筆一樣,將這麼多人置之不理,任由他們自生自滅。要說這種政策會得到什麼人的支持——就算她身爲術士,也是完全不相信的。
“那你爲什麼和我做交易?僅僅是因爲我的力量?”
“因爲我一直在觀察着你。”凱查哥亞特並不隱瞞。“你和其他的術士有點不一樣……因爲……你的家族叫做虛顏。”
……
蝶夢坐在自己的房間裡。
老太婆不知道去哪裡了,現在她是徹底的無事可做。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聽着雄壯的進行曲,坐在舷窗邊上,看着腳下的風光。
但是,正如每個人都知道的,人類是一種喜新厭舊到不可救藥的生物。同樣的曲子,第一次聽的時候也許能震撼,也許是感覺優美,甚至會沉醉,但是在耳邊翻來覆去聽過幾百幾千次之後,那就只剩下疲倦和無視了。同理,一開始的時候在舷窗邊上還能饒有興趣的欣賞腳下大地的風光,現在也只是木然的發呆而已。
女妖之門的景觀雖然說稀奇,各種古怪的生物很值得一看,但是歸根結底,也就是這麼一回事,看久了也就倦了。
此類事情在地球上也是一樣——初次坐火車,坐飛機甚至坐輪船的人都有此類體會。一開始可興致勃勃的觀察窗外,但是後來,也就對外面的一切視而不見了。更重要的是,因爲死老太婆的緣故,她不得不讓自己的女隨從留在後面,所以連個說點體己話的人都沒有。
蝶夢拿出自己的終端,隨手打開。
老太婆之前說的話還是讓她有那麼一點點在意。
她原本似乎搞研究的,是靠着自己的實力而不是別人的提攜走到現在這個位置的。所以理所當然的,對人事或者其他什麼東西並沒有太關心。至於第一律術士什麼的,除非她某天研究出一個關於以太之海的理論需要通過實驗證明,否則也扯不上第一律術士。但是眼下的這種情況讓她的好奇心大起——老太婆顯然已經知道了,問題是這個死老太婆不肯說。所以她只好自己找資料了。
“虛顏家族嗎……”
輝月陣營有無數個家族——事實上,新的家族還在不斷的產生。比方說她自己,只要不是沒生育之前就掛掉,那就是一個新生家族的創始者。所以很自然,每天也都有舊家族的消亡。前面說過,當一個家族的術士全部死光,不再蒙受輝月的眷顧的時候,貴族也就消亡了。
但是在比較少見的情況下,某個家族會在所有術士死光之後不久,又生出一個術士來。從官方角度來說,他們不會重新得到貴族的身份,但是這阻止不了他們繼續以貴族身份自誇。
但是,“虛顏”確實是一個很少見的家族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