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五確實心情焦慮。
他是被任健強拉過來的……之所以會過來,還是因爲高手告訴他要平靜。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煩躁也沒有用。與其這樣,不如保持着平靜樂觀的心情,讓自己又更多的精力來面對未來的事情呢。
當然高手也是站在一個不相干的超然態度說說罷了。雖然高手對地球有好感,覺得這個世界不錯(其中也許有幾分陸五的因素),但是說到底,他可不是這個世界的生物。這裡的一切,生存還是毀滅,對他來說,哪怕不能說不痛不癢,至少也是沒有切膚之痛的。而且哪怕落到最後的地步,也就是如高手曾經預言的,地球人就剩下三萬什麼的,以高手的立場來說,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十分恐怖,乃至於無法接受的事情。
人類本來就是從一個很少的數量繁衍到現在的呢。根據考古的成果,現代人類,這麼幾十上百億人口,其實也就是那麼十來個祖先一路繁衍到現在這個規模的。三萬人,而且能夠保留文明發展的技術成果……雖然高手沒有說,但是陸五能夠察覺出來,這對於高手而言,是一件完全可以接受的結果。甚至因爲一切都在控制下,人類的未來(如果有的話)可能更加輝煌,藉機走上星空,殖民銀河都不是不可能的。
奈何陸五是個地球人……他沒辦法如高手一樣灑脫的用理性的目光看待這一切。
這就好比醫院的ICU門口一樣。不相干的人,是極難體會患者家屬那種宛如熱鍋上的螞蟻一樣的心情的。
所以他是好幾把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對面的是一個老手。
不是那種一般的老手,而是一種……怎麼說呢,能夠控制局面的強者。前者的目標只是多贏少輸,簡單明瞭,有利則進,不利則棄。而後者呢,則是將輸贏的程度控制的恰到好處。就和釣魚一樣,既不會用力過大讓魚脫鉤了,也不會力量不足被魚拉走。
其實這種事情是很難被發現的。或者說,沉溺於賭博勝負之中的人是很難察覺的。這其實和人的能力無關,而和位置有關。只有那些不在意勝負本身,讓自己超然賭博之外的人,才能察覺到這種跡象。
這可一點都不像是那種那種正常的賭博呀!一般情況下,兩個人面對面的對賭,所求的是儘快把對方的錢贏過來,而不是這種軟刀子割肉溫水煮青蛙!
陸五偷眼看了一下身邊的任健,後者顯然絲毫沒有察覺到這種隱秘又巧妙的手段,只是在爲陸五捏一把汗。他又看了看任健邊上的葉楠……兩個人也許因爲太緊張的緣故,不知不覺已經貼的很近了。
他轉頭看了看前方的那個癆病鬼一樣的老外。後者因爲連續得手而一臉得意。
其中有詐?
陸五藉口去洗手間離開了賭桌,中途把自己的耳麥拿出來塞進耳朵裡。
“高手?”他輕聲呼喚着。
高手的反應遲鈍,過了那麼一小陣子纔回答。“搭檔,怎麼了?我發現重大情況了!”
“是不是賭場有陷阱?”陸五問道。“比方說攝像頭什麼的。”
賭場想要設置圈套對付賭客,那真的是太容易不過了。當然正牌的賭場愛惜羽毛,絕對不肯輕易涉足作弊這個領域。爲了贏區區一點錢似乎不值如此。但是誰又能說的清楚呢?
“沒有。”高手幾乎是立刻做出了回答。“沒有任何問題攝像頭的位置非常合理,只要稍加註意,就能用身體擋住自己的牌面。那牌也是正常的……搭檔,你的那個對手是靠真本事和你較量,沒有作弊。”
一個來賭場“殺豬”的職業大鱷?然後,遇到了任健這頭“肥豬”。接着,又扯上了自己?陸五對於高手是絕對相信的,想來想去也只有這個解釋了。
但是……也許是過去的經歷而天然心懷警惕,也許是某種天賦的直覺,能夠感覺到其中有某種……不協調的味道在內。
其實想要贏很簡單,只要讓高手告訴他對方的牌,那麼似乎一切都不成問題。不過,陸五覺得對方既然是靠自己的真本事,那麼你選擇作弊那也未免太那個了。
如果是曾經的陸五,那自然是金錢最重要,贏錢纔是硬道理。哪怕靠着琥珀的超自然能力作弊,哪怕冒着被賭場的打手攻擊的危險,也得想辦法弄到錢才行。但是現在的陸五已經有資格不那麼看重金錢了。
他現在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多少錢,總之就是夠花就行了。他又不是高手,時間和精力都有限,根本沒時間涉足具體公司經營方面的問題。說起來,這方面他其實和湯瑪士比較類似。不過湯瑪士是沒興趣,陸五是沒時間。
陸五回到賭桌上,他甚至忘記了耳麥的事情。不過對方哪怕注意到了也沒有在意。這裡怎麼說也是正規的賭場,本身的結構佈局就可以避免那種“第三者在場外看對方的牌,然後偷偷的告知自己的同伴”的事情。哪怕有心人想要看,賭客自己只要小心就能把牌隱藏的很好,確保別人看不見。
一個稍微有一點經驗的賭客,或者說,一個沒有得意忘形以至於連最基本的警惕性都喪失的賭客,是不會犯這種錯誤的。
新一輪牌局開始了。要特別說明的是,陸五這一次換的籌碼並不多。他另有心事,其實沒什麼心思在賭博上。所以幾次失敗之後,輸掉的籌碼已經過半了。
這個時候,說不清楚是運氣還是其他什麼原因,他摸到了一手好牌。
不是那種看了就直接讓對手放棄認輸的類型(那種好牌反而贏的錢不會很多),而是具有一定的迷惑性,只要運用得法就能重創敵人,贏得大筆金額的好牌。
癆病鬼手裡的牌也很不錯,這顯然給了他勝利信心。雙方几次加註之後,他果斷的壓上了大筆的籌碼——比陸五手裡多得多的籌碼。顯然他是打算一舉擊潰陸五了。
……
監控的房間裡,克魯格看着視頻上的內容。
雖然只有圖像沒有聲音,但是每個人都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陸五刷卡的時候,很湊巧的,郵輪上的衛星通信出現了盲點。
衆所周知,郵輪是通過覆蓋全球的衛星通信來實現信息的傳輸與接收的。但是,衛星也有其侷限性,其中之一是衛星所提供的信息流量非常受限制。速度慢不說,當郵輪行駛到部分特定位置時,還可能因爲盲點區域而出現通訊中斷的局面。
簡單的來說就是和外界的聯繫失效了。理所當然的也就中斷和銀行系統的聯網,所以不管什麼卡統統成了廢物。
當然這是小事:繼續前進一段路途,脫離了這個盲點區域就一切恢復正常了。但是問題是,就算是老經驗的船員,也很難說清楚這個盲點的問題什麼時候能夠恢復。
這種意外實在令人無奈。於是呢,賭場的領班過來向客人們道歉,同時提出了和剛纔任健一樣的建議:因爲有高層人士可以作證,證明陸五的財產完全可以支付這種程度的金額。所以陸五可以從賭場這邊臨時借款。當然了,這種借款利息不高(前面說過,這是相對而言),唯一的問題就是不能憑空借款,只能用抵押部分資產的方式來進行。
接着對方拿出了那份專門的,用阿拉伯語寫成的抵押借款合同。前面說過,根據調查可知,這對於中國的外語學習而言絕對是一門極小衆的外語,懂的人很少不說,陸五畢業的大學根本就沒有這門課程(這隻要稍微調查一下就能知道)。從兩個人過往經歷就可以確定他們根本看不懂這份抵押借款合同的真正內容是什麼。事實上,哪怕他們兩個人有出乎意料之外的本事和興趣,畢業之後自學了阿拉伯語,能看懂這份合同也沒用。因爲這份合同表面上是非常正規的。
事實上,它的內容和賭場工作人員介紹的基本一樣,之所以是基本,是因爲這份合同並不是用股份爲抵押向這個賭場借款,而是向某個外國銀行借款。也就是說,這是一份向銀行的抵押借款合同。
而借款的規模也不是如他們以爲的那麼少,而是一筆頗大的資金——甚至比他們之前合作成立外貿公司的時候,投入的資本差不多。
所以哪怕陸五或者任健讀懂了,也覺得這沒啥大不了的。都是抵押借款,向銀行借款和向賭場借款有什麼區別嗎?說起來,其實賭場根本沒有“借款”這項功能呢。抵押了這麼多的股份,借一筆鉅款纔是合理的事情。
當然,至於利息什麼的,其實是小事情。畢竟只要稍微正規一定的金融機構,利息都是有限的——而且衆所周知,利息總是和借款時間息息相關。也就是說,只要時間夠短,利息總是有限的。事實上,哪怕你借了一個天文數字的金額,比方說幾萬億,只要你借款的時間足夠短,幾分鐘、幾小時什麼的,哪怕是相對並不特別富裕的人,其實也還得起。
真正的問題在於……借款的時間是一個月。一個月後不還錢,人家有權利拍賣掉你的抵押品。當然這種做法似乎也是理所當然,無可指摘的。可是呢,更加糟糕的問題在於,這是一家外資的小銀行,它從來沒在中國開展過營業。而且,它的名字很有誤導性,讓人本能的以爲那是一家美國的公司。可是它事實上和美國沒有任何關係。而且,其中還有一大堆七拐八繞的遊戲,各種人爲設置的障礙,總之,你借了錢就別想還錢,只能等着抵押品被拍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