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芸非得把自己推想的思路都講出來,當然不是因爲不說出來就捋不清楚頭緒。而是拉馬克遊戲的規則有時候就是這麼坑,非得要你把了解的東西說出來,才能算你完成遊戲目標。
先前的講述中她自顧自說了不少坩堝父子並不清楚,而且極有可能根本聽不懂的信息,就是爲了說給遊戲系統聽的。
終於講完血燭的來歷,她試着通過拉馬克徽章感應了一下。這次的遊戲果然完成通關了。所謂一個古老種族的“末路”,指得便是整個星球上的每一個個體都化爲一支血燭,被永世祭煉於此等待着成爲開啓祖靈的力量吧?
事實上在形而上殿活動室看到達蒙的資料時她就已經知曉了一切。如果不是同樣有着預言的力量,甚至比對方更強,像少年達蒙那樣一個處處平庸的學徒又怎麼可能會挫敗淨化監督院的預言家的陰謀?
要善用每一個棋子,讓大量的人自以爲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動而最終幫達成你的目的,在混亂中竊取果實,那是戰場詭術師的育成法。
與之相對,曲芸始終認爲在最關鍵的時候走出最關鍵的一步纔是最少破綻最爲安全的佈局方法。曲芸有自己的育成法,且只需一步。
她沒有對康斯妮講完小時候的故事。五歲時那盤棋,最後是她贏了。
在坩堝父子目瞪口呆的注視中,曲芸順着康斯妮留下的匕首引導,一刀插進廚房中間的虛空。無聲無息,就這樣活生生在空間中撕開一道張牙舞爪的紅黑色異界傳送門。
老實說,這就叫無妄之災。他們本來一點也不想聽這些學院隱秘,現在可好,廚房裡還被開了一個怎麼看怎麼不祥的詭異傳送門。這讓人以後還怎麼安心做飯?
他們卻沒有通過曲芸話中的意思注意到,就在剛剛曲芸進來之前,還有人隱身在他們身邊,就在他們背後用更加血腥的方法默默開啓了同樣一扇門而在他們不知不覺中離開。
隨着曲芸的身影沒入,傳送門在坩堝父子積鬱哀怨的注視下又一次無聲的消失。他們的廚房什麼時候變成人人借道的百門大廳了?
門的另一邊,曲芸默默聆聽着周遭的環境。
顯然這裡就是血族祖陵了。但卻沒有康斯妮提到過的血族王城那種恢弘的建築與宮闕,而只是如蟻穴般盤綜錯雜的甬道。
簡單的石雕和壁刻只給人一種十分原始的氣息。而承載他們的石壁也並非石頭,而是被一層層奧法元素所滲透,變成了一種更加永恆的難以名狀的物質。
陵寢非常非常的古老。沉積的奧法元素在這裡陳腐發酵,變得粘稠而凝實,散發出一股彷彿比開天闢地還要更古舊的氣息。
曲芸不得不借由禍雨撐起的【隔絕】魔法。因爲陵寢中即便是空氣,經過不知幾百億年的衰變也早已變得無法呼吸。
而且這些空氣還是和沉澱粘稠成看不見的塊狀物的奧法元素混雜在一起,恐怕吸上一口會發生的詭異影響比在重度核輻射環境中生活十幾年還要更加恐怖。
雖然曲芸最後也沒能得到校史中記載的地圖,但匕首爲她指引出了正確的道路。其實沒有匕首的指引她也不會迷路,因爲地面上六行足跡指示了先入者的所在。
整個陵寢的地面上都覆蓋了厚厚的沙,顆粒細如塵埃,十分柔軟。這是那些石壁在未曾被奧法元素所浸染前的漫長年月中化成的。
跟隨着腳印,曲芸很快遇到了第一具屍體。
嗯,一具血肉傀儡。看來經過漫長的歲月後血族祖陵的機關並沒有完全磨滅,與此同時,達蒙果然也未曾冒險進入陵寢。六行腳印中只有一行是人類鞋子的樣式,其餘五行全部都是十分誇張的尺寸。
手持康斯妮的匕首,曲芸一路上並未遇到任何阻礙,倒是發現了另外兩具血肉傀儡破損的身軀。最後,她來到了一個空蕩蕩的高達圓形石室,比命運挑戰迷宮中的那個遺蹟還要大幾圈。
石室高不見頂,超出了曲芸回聲定位的極限。牆壁四周有一些被破壞開鑿下去的痕跡。比照記憶中的形狀,應該正是迷宮遺蹟中那些被後來固定在那裡的描述血族誕生的古老壁雕。
這樣想來,碩大祭臺上之前那個讓血肉傀儡藏身的暗格,難道就是安放女人座下那口石棺用的?
高聳的牆壁上正對着入口處是一枚至少有三十層樓高的血圖騰紋章。蒼茫而古樸,散發出攝人心魄的力量與莊嚴。
與之格格不入的,是石室的中央有四道對峙的身影。
“啊,又來了一個玩具。你也想尋求永恆的生命嗎?還是像那位連面也不敢露的懦夫一樣想要尋求我的寶物?”
說話的女人不着寸縷,慵懶地斜倚在一張超出曲芸認知的精美華麗的棺材上。棺材蓋被女人加了軟墊與綢緞,佈置成了一張舒適的臥榻。她頂着一張曲芸已經很熟悉的美豔面孔,顯然就是背叛女神莉莉絲了。
“依子可以都要麼?”曲芸向莉莉絲拋回一個比她更加禍亂衆生的微笑。進入這裡有可能遇到女神本尊這種情況曲芸當然不可能沒慮到了,所以她一早就發揮所長,查閱了各種關於背叛女神的史料。
雖然所有的記在都模棱兩可,但只憑那句“念吾名繪吾形者必見真容”顯然是女神自己的神諭。聽在曲芸耳中就可以由此推斷出不少信息。
果然,女神笑了,聲音百轉千回:“呦,還是個貪心的小丫頭。不過,我喜歡~”
“抱歉,應該是我先來的吧?”賽斯陰沉着臉,側過頭瞥了曲芸一眼。而他身旁兩個被寬大袍子裹得嚴嚴實實的身影也都轉向曲芸。
啊……事情有點超出預料了啊。曲芸嘴角抽動。
最後跟在賽斯身邊的兩個東西居然不是血肉傀儡,而是更加高級的金屬傀儡。那是一般的黃袍法師絕對難以對抗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