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有夏風穿過窗子吹進來,帶着食物的香氣,和小販的吆喝以及人們討價還價的聲音。夏風打在人們的臉上,都是溫熱的,尤其是身體裡面某種蠢蠢欲動的情愫。敬德樓裡看風景的人少之又少,算上去也就只有憐卿一個。然而看傾國容顏的吃客,使得整個敬德樓幾乎是人滿爲患了已經。
“母親,你怎麼在這兒?”夙沙寧裝作一副各位吃驚的模樣,高聲呼道。起身的時候,還故意碰落了桌子上的碟子。
憐卿格外冷靜地看着夙沙寧這一系列的動作,姐姐,演技還可以再差一點兒嗎?那碟子分明就是你長袖一揮掃落在地的。
大夫人陳氏也佯裝是在聽到了夙沙寧的驚呼聲之後纔看向這邊,目光在憐卿的身上只是略作停頓,便是快速地看向夙沙寧,“寧兒啊,在陪朋友吃東西?”然後重新將目光落在憐卿的身上,緊隨着便是露出萬分驚愕的表情來,語氣也跟着誇張了,“這位是?”
憐卿覺得火候差不多了,這纔是飄飄然的起身,一副拘謹的模樣,站在夙沙寧的身後,怯怯的表情。心裡面早就已經是罵過千遍萬遍了,明明是兩個人編排好的戲碼卻還演得如此做作,她明明是帶着面紗,且前面的留海將眼睛也遮掩去了大半,不得不說該婦人的眼力還着實是了得。唉,這種小女兒的扭捏她果真是學得不夠紮實啊。
夙沙寧將身後的憐卿拉到自己的身前來,語調聽上去格外的激動,“母親,這是憐卿,憐兒啊,我們的憐兒回來了。”
大夫人陳氏推開攙着自己的何嬤嬤,幾乎是跌跌撞撞地就來到了憐卿的眼前,一在一步之遙的位置卻又是停住了,想要上前卻又不敢走近的姿態,“是憐兒嗎?真的是憐兒嗎?”
在憐卿答了一句“是”之後,大夫人陳氏的眼淚,就已經是掉落了下來。憐卿幾乎是驚呆了,這分寸把握的,不去當演員還真是可惜了。
“母親,坐下來慢慢說吧。”夙沙寧拉着大夫人陳氏的手,又一手推着憐卿往那邊的雅座走去。
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面,憐卿將自己講給過夙沙寧的那番說辭又重新背了一遍。而夙沙寧也是抓着大夫人陳氏的手,一次又一次地解釋着憐卿已經失憶了。縱然如此,大夫人陳氏還是一遍又一遍的問了。
這種前前後後、迂迂迴回的試探,憐卿已經習慣也已經厭煩了,卻還是耐着性子好脾氣,“是,憐卿確實是失憶了。”
大夫人陳氏又是忍不住一陣感慨,“憐兒這是受得什麼罪啊,好不容易回來了,卻還失憶了。”她心裡面其實早就已經是樂得找不到北了,此前還擔憂夙沙寧是上了憐卿的當,今日真正驗證,總算是放下心來。不過這表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全做足的,“憐兒既然回來了,爲何不回去府上,你爹爹,還有我,都是十分想念你啊。”說着,大夫人陳氏還不忘記再擦了擦眼角。
還沒有等憐卿回答,大夫人陳氏又接着自己的話往下說了起來,“寧兒,你也是的,和你妹妹見着了,怎麼就不知道回府上通報一聲。”
夙沙寧低頭,“是,母親大人教訓的是,是寧兒考慮不周到。”
“大夫人,是憐卿還沒有做好準備,不能怪姐姐。”
“憐兒,怎麼叫我大夫人呢,憐兒還是不願意喚我一聲母親嗎?”大夫人陳氏用一雙哀切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憐卿。
憐卿垂下眸子不說話,這戲演得也太過了吧,她可不記得眼前的這個婦人是這具身體的母親,尤其是對方的眼睛裡面還閃爍着算計的意蘊。
“倒是我逼憐兒太急了。”大夫人陳氏手中的絲帕又沾上了眼角。
“母親,畢竟妹妹多年未回來,而且還失憶了,難免對我們會陌生,所以母親,我們就多給妹妹一些時間吧。”夙沙寧安慰道大夫人陳氏。
喵的,明明是不想讓我回去,還裝作一副哀哀怨怨的模樣來,憐卿腹誹,繼續扮着可憐。
大夫人陳氏低低地嘆一口氣,略帶惋惜的語氣,“憐兒覺得什麼時候準備好便就什麼時候回去。”完全是一副慈母的姿態。
“好。”憐卿簡單的應答下來。不過今日單靠着玉姐姐這張臉面,想必明日整個皇都都是清楚國師府有美人了,而玉姐姐身邊戴着面紗的她,也自會被多人調查。如此,就算是大夫人陳氏以及夙沙寧百般阻撓,很快她那個多年未見的父親就會親自來接她了。畢竟,她的手上,可是攥着歐陽世家這張王牌呢。
大夫人陳氏又是一番寒暄之後,纔是施施然的離開。
“妹妹,我今日出門前母親還在禮佛,沒想到竟是在這兒碰上了。”夙沙寧很有解釋的嫌疑。
雖然夙沙寧看不到,但是憐卿還是笑了笑,何爲真假,她還是可以分得清楚的。夙沙寧這樣無力的解釋,倒是多此一舉了。
“那位是寧小姐的母親啊,怎麼瞧着不像啊。”紫玉繼續拆臺。
夙沙寧的臉色變了變,她生平子記恨的,莫過於有人在她的面前揭穿她的出生。那些掩藏在心底的自卑和低微,迅速破土而出。就算是無心之過她都不能夠原諒,更何況紫玉是有心爲之呢。
“女兒最像父親。”憐卿心情好,於是便爲夙沙寧解圍。
夙沙寧難得感激地看了憐卿一眼,她的母親本就是因爲出身卑微的原因,在丞相府過着生不如死的日子,後來更是被折磨致死。
而在夙沙寧的親生母親死後,夙沙寧更是過着暗無天日的生活,即便是被過繼給了大夫人陳氏,卻仍是沒有得到庇佑。責罵和毒打還不算,還要忍受着,她兄長的騷擾。這樣根本不是人過的日子,也幸得後來有了望月第一才女的名號,這纔是有資本可以仰着頭來走路。那些不斷在體內騷動的**,正是支撐着夙沙寧想要變強的理由。
在外人的眼中,她夙沙寧是丞相府的千金小姐,是望月王朝的第一才女,在衆多千金小姐的面前趾高氣揚、驕傲自負,卻鮮有人知曉,她私下裡過着卑躬屈膝、苟延殘喘的日子。
或許,夙沙寧也並不一定是要非夜剡冥不可,也不過是恰好她喜歡的類型,以及她想要的權勢和榮華,恰恰都是在夜剡冥一個人的身上所體現出來了罷了。而夜剡冥那權勢和地位,也正是能夠與丞相府相抗衡的。夙沙寧想要的,莫過於是一個能夠擺脫丞相府束縛和要挾,並且能夠日後富貴添花的生活。
若是有能夠牽制住丞相府的更加強大的力量願意找上夙沙寧的話,她也是絕對不會去排斥、去拒絕的。苦難受過的實在是太多,也就決定了她的心態如何。
年幼時候夙沙寧最妒忌和羨慕的人就是夙沙憐卿,穿最好的衣裳、吃最好的飯菜、有足夠的銀兩,還是丞相府的嫡女。而反觀她的一切,都是與之相對應的天壤之別。所以年幼時候的夙沙寧,就已經是學會了勾心鬥角、挑撥離間。
再後來有一次夙沙憐卿在院子裡面暈倒,夙沙煥請了皇都最好的大夫,甚至是連御醫都出動了,診斷結果都是無法根治。夙沙寧記得自己偷偷打聽來這一消息的時候,那種歡天喜地的心情。在那之後,夙沙憐卿就每日每日的住在自己的院子裡面,再也沒有外出過。也有幾次,夙沙寧見到夙沙憐卿的孃親望着女兒的病容垂淚傷心,那是一種報復的快感。
說起來,大夫人陳氏有了男嗣之後,對待夙沙憐卿及其生母的態度就開始一落千丈,也一日一日地擔心着丞相府的財產會被夙沙憐卿這個嫡女分得不少。所以後來便是有了布娃娃事件,再往後推便是憐卿所乘坐的馬車墜崖,此後丞相府就對外宣稱憐卿患了很重的病不得外出,憐卿母親因急火攻心最終撒手人寰。外人雖有各種猜測,卻無法證實。
對於夙沙寧來說,她明明知道自己孃親的死與大夫人陳氏是有關的,心裡面卻是另外一番想法,她想要攀附上大夫人陳氏,這樣纔會有想要的未來。
如今的丞相府中,夙沙煥也就只剩下了兩位,除了大夫人陳氏,便就是二夫人夙沙舞的母親了。雖然生得望月第一美女的夙沙舞的母親也是大美人兒,現在也是風韻不減當年,但是因爲她一心禮佛,對於丞相府後院的事情沒有任何的野心,對大夫人陳氏構不成任何的威脅這也是爲什麼二夫人一直得寵,卻能夠平安活到現在的原因。
而夙沙舞在丞相府的地位雖然不高,但是她的美貌正是夙沙煥所想要利用的,故此夙沙舞在丞相府的吃穿也是相當講究的,甚至是要比這個過繼到大夫人陳氏名下的夙沙寧還要好上幾倍。因此夙沙寧也每每抱怨,男人都是食物色動物。
即便是在夙沙寧的小時候,曾經受過不止一次夙沙憐卿孃親的恩惠,但是這完全不能夠成爲夙沙寧放過夙沙憐卿的理由。那些細小的恩惠,遠遠比不上她的野心。
憐卿的目光正落在街道上一身黃色衣裙的女子,面紗下的嘴角上挑,她記得這個女子,是她的夢裡面對她惡言相向的其中之一,另一個自然是夙沙寧。憐卿想着,這女子定就是夙沙舞了,果真是不負望月第一美女的名號,看來今日是收穫頗豐啊。
“妹妹在看什麼,一直也沒見你吃多少東西?”於是夙沙寧再次順着憐卿的目光望下去,在鎖定了夙沙舞的身影之後,目光之中快速地閃過一絲厭惡。夙沙舞仗着自己的美貌,尾巴早就已經是翹到了天上去了,整日將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出來逛。夙沙寧對其極其鄙視。
“姐姐,那女子瞧着有幾分眼熟。”憐卿裝作疑惑。
紫玉也掃了一眼,“長得倒是還看得過去。”若是夙沙舞聽到紫玉的這評價,想必肯定是會氣得吐血的;若是讓皇都之內的另外女子聽到紫玉這評價,直接都沒有臉活了。
壓抑住內心翻涌的強烈的不喜,夙沙寧笑得勉強,“那是舞兒,也就是我們的妹妹,丞相府的三小姐夙沙舞。”望月第一美人的那句話,夙沙寧怎麼也說不出口來。
憐卿點頭表示瞭然,狀似不經意的道出一句,“妹妹生得真是標緻啊。”不過,一看就知是一個頂着美貌無所事事,且沒有大腦的女子,想必嘴巴也是聒噪一些的。相比較於這種類型的夙沙舞,憐卿其實更是願意和夙沙寧接觸,最起碼識趣不會嘰嘰喳喳。
夙沙寧不以爲意,“前幾天因爲說錯話,被父親責罰,這不,今日纔剛剛解除門禁。”夙沙寧開始致力於夙沙舞的惡劣形象。不過聽大夫人陳氏的意思,夙沙煥似乎是有意將夙沙舞許配給朝中的某位大將。但是夙沙舞一直死活不從,也正是爲此說了幾句狠話,才被夙沙煥關了門禁。
“舞兒現在還沒有許配人家嗎?”憐卿問道。前段時間多聽了幾句,說是夙沙舞
夙沙寧口中的那句話還沒有來得及說出,就被紫玉給搶了先,“人長得這麼漂亮,肯定提親的人家無數吧。”紫玉在往夙沙寧的傷口撒鹽這件事情上,向來是親力親爲,沒有最好只有更好。
又是一陣不爽在夙沙寧的心中翻涌,語氣那就一個酸啊,“倒是有幾家,舞兒一直看不上。”雖然夙沙舞對她的威脅並不大,但是誰能夠保證,夙沙舞不會喜歡上夜剡冥呢。以防萬一這種事情,夙沙寧向來都是做得極其小心的。
“不急,舞兒還小。”古代十分注重長幼有序,夙沙舞的兩個姐姐外加一個兄長,都是未曾婚配,排在最末的夙沙舞自然也是不着急的。
拆臺王紫玉繼續,“寧小姐,攝政王這幾日來國師府的時候,怎麼也沒瞧着你的身影?”
夙沙寧恨不得將紫玉那張傾國傾城的面容給撓爛,她這幾日也就去了國師府兩趟,而且還是刻意避開夜剡冥的行程的。紫玉還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若不是因爲她現在算計着憐卿,哪裡需要如此避開並且好幾日都見不到夜剡冥。
憐卿拉了拉身邊紫玉的衣角,示意紫玉不要繼續激怒夙沙寧了,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咬人呢,更何況夙沙寧還是一隻披着兔子皮的惡狼呢。
“我怎麼聽說,紫玉姑娘的以前,不怎麼光彩呢?”夙沙寧隨意地撥弄着手中的湯匙,說起話來更是陰狠有力。殊不知,自己被紫玉這麼一激,便是暴露了自己調查憐卿他們的行跡了。
紫玉抿脣,眼中閃過一絲玩味,“哦,寧小姐倒是說說,紫玉的以前是怎麼不光彩的?”
夙沙寧一怔,今天已經是第二次給別人挖坑自己往下跳了。爾後便是趁着憐卿低頭的瞬間,忿恨地瞪了紫玉一眼,“前兩天出來喝茶,倒是聽了那麼幾耳。”
紫玉最不怕的就是麻煩了,依舊是沒有打算就此放過夙沙寧,“寧小姐這麼一說,紫玉更是好奇了呢,紫玉初來皇都,認識的人十個指頭都數的過來,難得像今天有拋頭露面的機會。寧小姐倒是說說,是誰將紫玉那些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捯飭初來的呢?”紫玉對着夙沙寧眨眨眼睛。
夙沙寧雖然身爲女子,但是也被紫玉這嫵媚給勾住了心魄,癡迷了一下才是緩過神來兒來,夙沙寧暗罵道,果真是個狐媚子,連女人都不放過,“當時人員衆多、聲音嘈雜,倒也記不得是誰了。”
憐卿安靜地坐在一側,並不打算說話,她早就知道夙沙寧有調查過他們,今日聽到夙沙寧親口說露了嘴,她倒是看看,在玉姐姐的逼問下,夙沙寧會做出何種回答。雖然這身與夙沙寧是同根,但是並不意味着她就會對其輕饒。憐卿眯着雙眼看着夙沙寧,她不虧欠於夙沙寧一分一毫,夙沙寧若是傷害她及其身邊的人,她也絕對是不會放過夙沙寧的。
“那紫玉倒是想要再問上一句了,寧小姐是怎麼聽出,對方講的人是紫玉呢?”紫玉的手指,狀似無意的在桌面上敲了幾下,問出口來的話卻是十分的有力量的,讓人不容置疑。
夙沙寧手下一個不穩,湯匙再次滑了一下,聲音不大,卻是在安靜的現在格外刺耳,“紫玉姑娘,這話是爲何意?”雖然夙沙寧究竟心理戰、口舌戰,但是在面對紫玉這樣的緊緊逼問下,卻還是難免亂了分寸。抓着湯匙得到那隻手,手心已經是沁滿汗珠兒了。
紫玉巧笑,“紫玉是爲何意,寧小姐心裡面可是明鏡一般吧。”
夙沙寧的臉色異常難看,“妹妹,你身邊這個丫鬟,是不是太不識擡舉了一點?我作爲你的姐姐,怎麼也算是半個主子吧。”夙沙寧自擡身價。
憐卿輕描淡寫,“她不是我的丫鬟。”夙沙寧那些尊卑貴賤的道道,在她這裡根本就不管用。況且,對憐卿而言,紫玉不僅僅是照顧她起居飲食的姐姐,更是勝似血緣的親人。若是夙沙寧想要這樣的方式來離間自己和紫玉的關係,那麼夙沙寧算是用錯方式了。而且還是,大錯特錯了。
夙沙寧的臉色又差了幾分,憐卿舍血緣之親而近紫玉,這是明擺着讓她難堪啊。
紫玉在憐卿的發頂上輕輕地拍了拍,雙眼中盡是寵溺,“卿卿真乖。”
憐卿偏頭,躲開紫玉對自己發頂的進一步蹂躪,餘光掃過面色難堪的夙沙寧,聲色未動,“姐姐,憐卿的孃親,是因何去世?”
夙沙寧愣了一下,“當年妹妹失蹤,大娘傷心欲絕,緊隨着就是大病了一場,爹爹請了許多大夫,但是大娘無心眷戀塵世,沒多久,就去世了。”
明知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答案,但是憐卿坦然接受,她如今也不過是給夙沙寧提一個醒,孃親的死因她會調查。憐卿相信,按個夢裡對着自己的哭的婦人,定是她的孃親。關於孃親的死因,她一定會調查個清清楚楚,這是她所記得的,幼年時候唯一對這具身體好的人。如今她繼承了這具身體,自然也會幫助將過去的恩恩怨怨算個明白的。
“妹妹莫要難過,逝者已逝,我們活着的人,話有更長的路要走。”夙沙寧安慰憐卿。這怕是這些日子以來,夙沙寧對憐卿說得最真心的一句話了。同樣的話,她每日也不知道要講給自己來聽多少遍,才足以緩解心中的恐慌和畏懼。
憐卿確實是難過的,這難過不僅有這身體的,還有她的。一個女子,被困在那樣的牢籠裡面,丈夫不寵,妾侍相逼,就連唯一可以依靠的女兒也棄之而去了。這是多麼傻的女人,每日苦苦等着女兒歸來,卻又是一次又一次的被帶回來絕望的消息。這樣的日子,活着的希望已經幾近沒有了,那麼不如就死去吧。
紫玉慢慢地收攏五指,將憐卿的小手輕輕地攥起來,以此來給憐卿安慰和力量。
“姐姐的孃親呢?”憐卿接着問道。
夙沙寧渾身一顫,她的孃親是受不了折磨而死,她的孃親是受了大夫人陳氏的陷害,她的孃親——是死在她的面前。對於夙沙寧來說,這是揮之不去的噩夢。
“樹倒猢猻散,姐姐認爲,陳氏還能護你多久呢?”憐卿突然想改變策略了,一個對於自己的孃親還存在感情的人,足以證明良心還沒有完全被吞噬。所以,憐卿如今想要借夙沙寧,以反間大夫人陳氏了。上天有好生之德,所以憐卿想要給夙沙寧一個重新改過的機會。
夙沙寧看着憐卿的目光裡面多了驚恐,憐卿既然敢這樣問她,肯定是掌握了她們所有的罪行,“你,並沒有失憶?”
憐卿搖頭,“我確實失憶了,但是這並不妨礙我知道自己是誰。”
夙沙寧先是一愣,隨即苦笑出聲,是啊,她怎麼就忘了,能夠和司懿軒、夜剡冥這樣的人相處在一起的憐卿,想要將當年的事情查得水落石出,何嘗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夙沙寧甚至是有幾分慶幸,她雖然做了大夫人陳氏的不少次背後推手,但是好在都沒有對憐卿造成真正的傷害。“所以,我這幾日的表現,看在你的眼裡,其實都不過是一些跳樑小醜的行徑。”
聽夙沙寧這樣一說,紫玉對其反感程度倒是下降了幾分。沒有大吵大鬧,也沒有百般威脅,反而是有自知之明的認清自己的現狀。
“只是想要看清你們想做什麼而已。”憐卿並不否認夙沙寧的說法。
夙沙寧淡淡一笑,臉色總算也緩和了幾分,“所以,你打算怎麼對付我們?”
“如果我說,想要和你合作呢?”夙沙寧是聰明人,況且在丞相府這麼多年,有些查不到的角落,或許可以通過夙沙寧的口中得知。
“和我?”夙沙寧明顯懷疑道。
憐卿點頭,手指碰上茶杯,水已經是涼了。
夙沙寧似是在考慮着憐卿這句話的真實度有多少,說起來,如果能夠和憐卿合作,那麼她勢必就可以擺脫掉丞相府,並且在大夫人陳氏面前翻身。可是夙沙寧也清楚,若是自己和憐卿合作了,那麼就是完全喪失了與夜剡冥在一起的可能性。前後兩者夙沙寧做着比較,都是她想要的,自然都捨不得就此放棄。
“只有自己變強大,方可抗拒一切。”憐卿知道夙沙寧是一個有野心的人,在她的觀念裡面,愛情固然重要,卻是遠遠比不上權勢所帶給她的成就感。依靠任何人,都比不上自己有能力。因爲,最不會背叛自己的人,莫過於自己了。
夙沙寧不是不心動,卻也有幾分的猶豫,“你,能夠帶給我什麼?”
“我想,這一點兒姐姐其實是很清楚的。”她能夠帶給夙沙寧的,絕對是要比夙沙寧在大夫人陳氏那兒得多。最重要的是,憐卿可以幫助夙沙寧洗清其所有的罪惡。讓夙沙寧擺脫所有,成爲一個好女子。憐卿向來認爲,這纔是夙沙寧的最好歸宿。清清白白,這一生再也沒有陰謀和詭計,與一男子攜手共盡白頭,就算不是自己所深愛的,卻也相敬如賓到溫暖。
“簡單到白頭,還是一生勾心鬥角,姐姐覺得這兩種生活,哪一種纔是好?”憐卿改變主意,並不想要再給夙沙寧提供野心膨脹的機會了。平淡的生活,未嘗不好。
夙沙寧一震,她又是如何聽不出來憐卿這話裡面的意思呢。噩夢做了這麼多年,怎麼不想有一個乾淨的後來。可是心口,還是有些**蠢蠢在動。她捨不得權勢地位,她捨不得榮華富貴,她更捨不得那麼可以同時兼得這一切的男子。那種粗茶淡飯、耕田織布的日子,夙沙寧不想過。她想要與之共度一生的男子,定然是天之驕子纔好,怎麼可以,只是一個平民百姓?又怎麼可以,她堅持了這麼多年的念想,爲了付出了諸多代價,就此作罷呢?
看出夙沙寧的掙扎和猶豫,憐卿並不打算將其逼迫的太緊,“姐姐應該知道,就算是你不答應與憐卿的合作,憐卿也是有辦法將一切調查清楚的。”憐卿說這句話並不是要威脅夙沙寧的意思,而是在自信的陳述一個事實。
夙沙寧對於憐卿所說的這句話,深信不悔。她如今進了一個瓶頸,雖然懂得箇中厲害,卻又是捨不得想要的什麼都得不到。“待我再考慮一下吧。”夙沙寧悠悠的道出這句話來。一下子就做出取捨,對於夙沙寧來說確實是有很大的困難。
“好,”憐卿同意,“妹妹在國師府,隨時恭迎姐姐的大駕。”
夙沙寧頷首,本來今日是想要將憐卿拉下馬的,誰曾想,結果卻是如此這般。若是大夫人陳氏可以料到如此,那麼,今日勢必是不會出門的。夙沙寧看着依舊是安靜地坐在對面的憐卿,她突然發現,她和大夫人陳氏,兩個人聯手也絕非是憐卿一人的對手。
最終,夙沙寧和憐卿她們還算比較和睦地各自回府。
回去的路上,紫玉和憐卿探討。
“說起來,夙沙寧也怪可憐的。”紫玉說道。
憐卿的目光追着馬車外面的景色,夏天除了天氣燥熱讓人難以忍耐之外,但是風景卻是真的美得沒話說,“確實。”幼年時候經歷各種苦難,成年之後還要各種算計着未來。這樣的生活,對於一個女子來說,着實是可憐的。
“她肯定是將攝政王看不上她的理由歸結爲是,不常接觸了。”
憐卿淡笑,“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憐卿的這句話,更像是在說給自己的。
紫玉一瞬不瞬的看着憐卿,被紫玉盯得發毛,憐卿眼色詢問紫玉。
“卿卿,我覺得你現在真是越來越往溫柔的一面走了哎。”剛剛憐卿說那詩句的時候,整個人的周身散發着一種讓人無法抗拒的磁場,憐卿論起相貌來,確實不是罪漂亮的那一個,但是她勝在氣質上,無人能及。
憐卿的雙眼晶晶亮,“那玉姐姐可真是越來越彪悍了。”許是在國師府沒有可以磨嘴皮子的人,但凡是有看着不如意的外人來,紫玉定然是都不會放過的。
“生在丞相府,說起來也是一件悲哀的事情。”憐卿接着說道。丞相府的女眷,留下來的都是傀儡,死去的都是冤魂。好在,她早就是已經擺脫了那個地方的束縛和控制。
這幾日,上官青漪一直都很安分,在十四王府對待下人也溫和了不少。十四王府的上上下下,人人都在揣摩着,看來這上官青漪是正在醞釀什麼陰謀詭計呢。
智曜國三皇子所傳給蓮荷的消息,也都是由夜剡冥經手的。
“王爺有何打算?”蓮荷問道夜剡冥。纔不過是短短的幾天時間,夜剡冥竟然是已經找到了智曜國三皇子的老巢。蓮荷覺得這個消息振奮的同時,對於夜剡冥的忌憚又多了一分。幾次都是忍不住慶幸,棄暗投明是一件多麼正確的事情。
夜剡冥負手立於書案前方,他是背對着蓮荷的,心情愉悅的夜剡冥話也多了起來,“下一步就是查出妄月的下落了。”他已經聯繫妄月的家族,對方認爲極其有必要將妄月這個叛國求榮的異端除去。如此一來,倒是省去了他的很多麻煩。而一旦妄月露面,那麼他就有了十五的消息。翻閱了幾本關於蠱人的書籍,想到十五就是受着這些苦難,鑽心蝕骨,夜剡冥就恨不得將妄月以及他的主子也經歷千百次這樣的痛苦。
蓮荷也知道這個妄月,沉下心思來想着以前的情景,突然眼前一亮,“王爺,這個妄月,我大概是見過的。”
夜剡冥回身,從書案上抽出一張畫像,遞給蓮荷,“是這個人沒錯吧?”
蓮荷打開畫像,只一眼就確定了,“就是他。”
“那一次正逢上蓮荷出宮回去,在宮門口正逢上與士兵拉拉扯扯的他,仔細詢問下,他只說自己是和三皇子是舊識。當時蓮荷身邊有一名手下是略懂些蠱術的,王爺應該知道,但凡是常年從事一種事情的人,其身上多多少少都是會有些痕跡的。
我覺得奇怪,見他的身上確實有三皇子的腰牌,於是便就帶着他進了宮。三皇子在見到妄月的時候,臉色頓時就變了,那也是蓮荷第一次見三皇子大發雷霆。如今想起來,妄月的身上有一股竹香,並不是刻意塗抹的那種。或許,他現在的藏身之地,就是有着大片的竹林的地方。”
夜剡冥心知,這確實是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對於尋找妄月來說。
“那竹香,並不是普通的竹子所能夠散發出來,它對於水土的要求極高,有着固定的生長區域。”蓮荷接着說道。
無疑,這又將妄月的藏身範圍縮小了,夜剡冥再從書案上抽出一張智曜國的地圖來,“把其生長區域,在地圖上勾畫出來吧。”
蓮荷認真的思考了一番,這纔是拿起一側的毛筆,勾畫了幾處位置。
夜剡冥遂傳來暗影,將這消息遞出去給正在智曜國搜索的死士。
等到蓮荷將上官青漪要吃的蓮子羹端過去之後,又是免不了引來上官青漪的嫌惡。
“蓮荷,你莫要忘了,三皇子帶着我來的目的,就是爲了監視你的一切行蹤。現在可好了,你倒是學會偷懶了,經常見不到你的蹤影。”上官青漪一邊喝着蓮子羹,一邊諷刺道,“或者說,你其實是在做着背叛三皇子的勾當,我的公主殿下。”
蓮荷不怒自威,“既然你知道本宮的身份,那便不要忘了,此次望月一徵,他日回國,本宮在父皇母后隨便說起幾句話,你就沒了性命。”說起來,蓮荷的特殊身份,除卻宮廷之中幾位年長的嬤嬤和皇族人士之外,是無他人可知的。所以現在,蓮荷還可以利用她的假公主身份狐假虎威一把。
上官青漪放下手中的湯匙,陰測測的笑着,“那麼公主殿下你覺得,我會給你這個機會嗎?又或者是,公主殿下想要現在讓我修信一封,讓三皇子對你的那個相好下狠手?”
“你說,若是我告訴三皇兄,他一心一意挑選的死士,愛上了敵國的攝政王,你猜三皇兄會怎麼做呢?”蓮荷早就知道,在她們出發之前,三皇子就已經是在她們身上下了毒。如今她身上的毒已經解得差不多了,若是讓三皇子知道他的死士背叛了他,那麼後果可想而知。
上官青漪一手掃落桌子上的湯碗,怒氣升騰。
蓮荷發現,上官青漪近些日子以來,越來越控制不住自己的怒氣了。此前在智曜國的時候,蓮荷也不是沒有見過上官青漪,但是那個時候的上官青漪絕非是現在的這個樣子。這讓蓮荷很難不去懷疑,或許現在的上官青漪身上所中的並不只是有一種毒。回想起那日上官青漪大鬧國師府的情景,便就不難想到,對於醫毒雙絕憐卿來講,在上官青漪身上下毒是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情。如此,憐卿大概已經是猜到了上官青漪的真實身份,蓮荷這樣想着,不免暗自佩服起來憐卿,到底是一個奇女子。
“既然如此,我的公主殿下,咱們就走着瞧吧。”上官青漪陰狠的說道。
蓮荷並不去答話,彎下身子來撿起地上的碎片。心中滿是歡喜,今日夜剡冥告訴她,她很快就可以見到他了。一想到未來的許許多多年歲裡面,她都能夠陪伴在他的身邊,蓮荷就覺美好。如此一來,即便是再受比之現在多多少倍的苦難,她都認爲是值得的。
在智曜國的時候,從來沒有幹過粗活的蓮荷,剛開始雖然不適應,但是現在卻是越來越享受了。她往廚房裡跑的次數也頻繁了起來,洗碗做菜,這些事情都是她日後要爲他去做的。想着他穿着青衫吃着她做的飯菜津津有味,蓮荷的動力就格外大。未來她不止要和他生活在一起,他們還會有自己的兒女,一家幾口其樂融融。
上官青漪斜眼看着正在收拾殘局的蓮荷,忍不住鄙夷上一番,出身好有什麼用,到最後還不是淪爲了丫鬟命。每每看到做起這種粗活來蓮荷甘之若飴的神情,上官青漪就想要嘲笑幾番。
但是她哪裡知道,蓮荷現在的心情,別說是讓她做粗活,哪怕現在就是讓她吞下毒藥,只要一想到心中那人,怕是她也會毫不猶豫的去吃,愛情的力量啊,古往今來都是強大而神秘的。
望月與輝剎國的邊境,雖然是常有一些小的騷亂髮生,但是並沒有對兩國的關係造成太大的傷害。而剛將和親公主送望月的智曜國,則是保持着平靜的表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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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童鞋們?哈嘍?哦哈喲?有人米啊?
一百一十四章 上的廳堂下的了廚房
智曜國內。
“妄月大人還在忙啊?”紅衣雙手環胸,看着屋內捯飭着各種蠱蟲的妄月。
妄月擡頭,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紅衣,“紅衣護主今兒怎麼得空來我這邊?”
將妄月的醜惡嘴臉早就已經看透的紅衣,忍住自己噁心的感覺,依舊是笑意盈盈,“自然是主上讓我來催妄月大人進度了。”
“那就麻煩紅衣護主跟主上回一句,還有七天。”一提到主上,妄月的表情也隨着嚴肅了起來。
紅衣笑着點頭。
突然,內室傳來一聲怒吼。
妄月慌忙丟下手中的東西,跑進內室去。
留在外室門口的紅衣不由得皺起眉頭來,那一聲怒吼雖然聲音沙啞得厲害,但是還是可以聽得出來,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紅衣感慨,看來這個男子的意志力太過於強硬,以至於主上催了一次又一次,進度都沒有增快,現在怕是那年輕男子身體內的封印又發作了吧。
“紅衣護主,麻煩你進來幫一下忙。”妄月的聲音聽上去剋制,又有幾分的勉強。
紅衣沒有做任何的遲疑,直接奔進內室去。她早就想要見一見這個主上一心想要靠着有所大作爲的蠱人了,今日看來來得格外的巧,正是好時機。
等到泡在藥缸裡面的蠱人好不容易被制服之後,紅衣這纔是有機會打量起來他。確實是一個年輕的男子,白皙的身上傷疤遍佈,看上去觸目驚心。紅衣的目光從年輕男子裸露在外的胸膛慢慢往上移去,待看清楚你年輕男子的面容時候,紅衣覺得很是熟悉,細想起來,猛然之間覺得渾身一顫。
注意到紅衣異常的妄月,將探究的目光落在紅衣的身上,“怎麼,紅衣護主認識?”
紅衣嫣然一笑,“怎麼會,就是瞧着生得格外俊俏。妄月大人不是不知道,我最是喜歡這種男生女相的類型了。”
“確實是比女子還要動人幾分。”妄月看着夜祁冥的目光裡面頓時就生了邪念。
紅衣急忙打住妄月的心思,“剛剛是封印發作吧,看來妄月大人這一次的差事,並不輕鬆啊。”
妄月笑的得意,“主上有特別吩咐過,蠱人的事情越隱秘越好,今天幸得紅衣護主的幫助,這纔是使得妄月這些天的良苦用心沒有功虧一簣。說起這個人,還是望月王朝的十五王爺。”妄月將小人得志的表情,演繹的淋漓盡致。
“哦?”紅衣裝作十分的感興趣,要知道,像妄月這種心思變態的人,其實是格外想要得到人的讚賞的,“早前聽說望月王朝的十五王爺戰死沙場了,卻是不曾想到,原來都是妄月大人設計好的,這一招着實是高。”
被紅衣這樣的貌美女子一誇,妄月便是更加的得意了起來,“雖然費了一些功夫,好在還是值得的。越是這種意志力強大的人,一經被控制,其威力越是會被放大十倍乃至百倍。這望月王朝的十五王爺本就是武藝高強,再加上主上已經派人去了望月,屆時將副蠱放在望月王朝攝政王夜剡冥的身上,那麼,勢必會在望月王朝掀起一番血雨腥風。”
紅衣雖然面上不動聲色,但是內心卻是熱烈的。原來,主上所打的主意是如此的。“想來,血緣親近的人,越是能夠將蠱毒的威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吧。”
“我就喜歡紅衣護主這樣的女子,面容傾國傾城,頭腦又聰明有本事,哈哈哈……”妄月更加肆無忌憚的在紅衣的身上來來回回的掃視着。
“承蒙妄月大人誇讚,紅衣可是擔當不起。”紅衣拱拱手。
又在妄月的住處停留了片刻的時間,紅衣這纔是告辭,臨走之前,又是深深地看了一眼藥缸之內昏迷的夜祁冥。
“紅衣護主,以後還要多來啊。”妄月想着,吃不到,時常能夠看到也是很享受的。
紅衣笑道,“紅衣可不敢,妄月大人這裡隨便一樣東西,都是讓紅衣忌憚的。”
“紅衣護主這樣漂亮的女子,那些小蟲哪裡捨得去咬,就算是它們捨得,我也是捨不得的。”言罷,還不忘記對着紅衣擠擠眼睛。
“那紅衣便就恭敬不如從命了。”紅衣忍住惡寒說道。
待紅衣走出竹林之後,整個人腳步沉重的走到一個隱蔽處,順着牆壁慢慢地滑落下來。紅衣將兩隻手插到髮絲之間,面色痛苦,一滴清淚滴落下來。
紅衣怎麼也想不到的是,那個現下已經成爲蠱人的年輕男子,是當年她曾經遇上的那個小男孩。那陽光一般溫暖了她這些年的小男孩,如今竟是成了敵人的傀儡,所要對付的是他以及她的國家,還有臣民。紅衣可以想象得到,在夜祁冥成爲蠱人的這個過程之中,經歷了多少的痛苦。這是她十九年生涯之中唯一給過她溫暖的人,如今再遇上,卻不曾想竟是這樣的情景。紅衣仰起頭來,兩眼中的眼淚順着鬢角流進發絲中。
她覺得冷極了,那樣乾淨的少年,怎麼就是遇上了這樣骯髒的事情。在見到夜祁冥面容時候的衝擊,此刻還在紅衣的身體裡面滯留着。紅衣堅持着,夜祁冥無論如何也是不應該如此的。本來就已經是厭倦了這打殺生活的紅衣,如今想要趁早結束這一切的念頭變得更加的強烈起來。那麼,就從這一刻開始吧。
等到紅衣再站起身來的時候,已經是恢復如常了。她想要守護那個乾淨的少年,想要在他的臉上再次看到陽光般燦爛的笑容,她願意,用一切去換取。這條性命,也正是爲了再見到這少年而苟延殘喘下來的。如今見到了,知道他不好,她怎麼可以袖手旁觀。
雖然紅衣早先時候就已經有了擺脫主上的想法,無疑,夜祁冥的出現讓她又堅定了這一想法。
夙沙寧回到丞相府之後,並沒有率先去大夫人陳氏那兒,而是將自己關在房間裡面冷靜了些許時間。“綠竹,你在外面守着,任何人都不許來打擾。”夙沙寧在關上房門之前如此交代綠竹。
說起來,有關於憐卿的提議,綠竹其實很是贊同。畢竟,這條黑暗的道路,越往下走去,就越危險、越骯髒,而身上的罪名也就越是洗脫不掉。憐卿的這個提議,無疑是在她們歷經了山重水複之後,爲她們提供了一個柳暗花明的機會。綠竹對於夙沙寧的答案的期待,甚至是要比憐卿還要迫切上幾分。
雖然說現在綠竹的家人已經搬離了皇都,她也沒有了後顧之憂,但是綠竹並不希望,待她死後,她的家人提起她時候,是咬牙切齒的痛恨。父母老了她不能夠伴在身邊盡孝也就罷了,綠竹不想要自己成爲家人被外人指指點點的對象。她這一生雖說不能夠帶給家族榮耀和光輝,但是最起碼也不想成爲家族的污點和敗類。
綠竹站在夙沙寧的房間外面,望着院子裡面的花草林木,思緒已經是飄遠。
房間內,夙沙寧一個人。這些年所看到過的、聽說過的,以及親身經歷過的,一一在夙沙寧的眼前浮現。
夙沙寧整個人仰躺在牀上,拉過一側的被子蓋過頭頂,她極少有這樣脆弱的一面展現,倘若不是因爲有想要的物和人,這些年她也是早就崩潰了的。
夙沙煥這一生有兩位夫人,一個姨娘,而夙沙寧的母親,頂多算得上是一個通房丫頭。生前受盡了大夫人陳氏折磨,的其中的屈辱和艱辛,可想而知。夙沙寧在很小的時候,就冷靜旁觀過幾場大夫人陳氏羞辱其生母的景況,不哭不鬧。大夫人陳氏也正是看中了夙沙寧的狠心,纔是在她的生母去世之後主動與夙沙煥要求將其過繼到自己名下的。夙沙寧是自私的,一心想着自己風光無限、榮華富貴,從來沒有想過自己強大是爲生母遮蔭庇佑的。
在夙沙憐卿失蹤了的這幾年的時間裡面,夙沙寧也每每幻想,只要是夙沙憐卿不回來,那麼她遲早會有一天坐上丞相府嫡女的位置。爾後,風風光光地嫁給一個正當年紀且地位顯赫的男子。所有的幻想,在夙沙憐卿回來的這一刻,全數澆滅了。原本的恨意,在經歷了今天憐卿與自己的交談之後,就連夙沙寧都能夠感受得到,那些恨意竟是在慢慢地消退。
憐卿所給以夙沙寧的保障無非是,讓她退出這些陰謀算計,爾後選擇一處無紛擾爭亂的地方,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過着老百姓的生活。夙沙寧對自己說,那樣的生活也沒有什麼不好,至少可以換一種身份,就像是從來沒有骯髒過。至少那日子,再也無噩夢,也不用終日提心吊膽明爭暗奪。
就此,便是要和夜剡冥說再見了吧。從此往後,這望月第一才女的名號,只是屬於夙沙寧,而不是她。從此往後,丞相府夙沙家再無夙沙寧。
就在綠竹的心思被停落在枝頭上的那隻鳥兒吸引了去的時候,夙沙寧恰是將房門打開來,綠竹連忙回身,目光在夙沙寧的身上掃過,直覺夙沙寧已然是和往常不同了。綠竹心喜,緊隨着夙沙寧的腳步向着大夫人陳氏的住處方向走去。
夙沙寧一行正與往外走的何嬤嬤打個照面,“嬤嬤,”夙沙寧微微地拂了下身子點頭。
“夫人正在等着寧小姐。”何嬤嬤停下腳步來對着夙沙寧說道。
夙沙寧微微地偏一下頭,“綠竹,你在外面與何嬤嬤說說話。”言下之意便是,讓綠竹在外面守着,既防止旁人來打擾,也以防會發生什麼衝突。
“寧兒見過母親,”在何嬤嬤將房門關上之後,夙沙寧行至房內,對着大夫人陳氏行禮。
正在閉目養神的大夫人陳氏緩緩地睜開眼睛來,看着夙沙寧愣了幾秒,纔是開口,“寧兒來了啊,坐下吧。”
夙沙寧起身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出了大夫人陳氏的疲倦,“母親的身體可好?”
“最近走幾步就覺勞累,看來是真的老了。”大夫人陳氏的手指按上眉心,身體上的勞累,要比心靈上的勞累輕許多。
“夙沙憐卿那邊,倒是嗔怪了寧兒幾句,說寧兒是故意引母親去見她的。”夙沙寧避開大夫人陳氏的話題,另闢新徑。
大夫人陳氏並不覺驚訝,在她的印象裡面,夙沙憐卿從小就是一個聰明的孩子,能夠料到如此也並非難事。“她是怎麼說的?”
“想要再等上一段日子再回來,畢竟失憶了,難免會對這個家產生畏懼感。但是,遲早還是要回來了,她這個嫡女的身份,哪裡會是這麼容易的就放棄。”夙沙寧規規矩矩的回答大夫人陳氏的問話。
大夫人陳氏嗤笑一聲,“這丞相府,可不是她想回來就能夠回來的,”隨後話鋒一轉,溫柔了不少,“若是沒有了她,這丞相府嫡女的身份,可就是非寧兒不可了。”
坐在椅子上的夙沙寧微微地傾了一下身子,“還要依仗着母親的憐愛。”這個丞相府嫡女的身份,如今對於她來說,再也不能起半分的波瀾了。相安無事的過一生簡單的日子,總好過跟在大夫人陳氏身邊隨時做炮灰好過千倍萬倍。
“自然,寧兒最得我心,有什麼好處,也絕對是少不了寧兒的。”大夫人陳氏每有計劃用到夙沙寧的時候,都會極力地拉攏夙沙寧。
夙沙寧微笑,“母親有何吩咐,儘管告訴寧兒去做。”夙沙寧是何其的瞭解大夫人陳氏,只要大夫人陳氏眼珠一轉,她就知道對方在打什麼主意。
大夫人陳氏看向夙沙寧的目光柔和了又柔和,“寧兒啊,這一次事情辦好,我們就是真的高枕無憂了。你後面的路,還遠還長,等事情都辦妥,母親爲你尋一門好親事。至於攝政王,寧兒過去也只能是做個妾侍,多是委屈,我們不嫁也罷。”
“好。”夙沙寧笑着點頭。日後嫁人,定要說準,夫君只娶她一人。在這丞相府長大,看慣了妻妾之間的勾心鬥角、明爭暗鬥,相互栽贓陷害,和睦相處的什麼極少。心中一旦有了一個鬆動的念頭,想法就開始翻天覆地起來。夙沙寧對於平靜無事的生活,期望也是越來越大。這樣想着,夙沙寧整個面部表情也隨着柔和了下來。
大夫人陳氏看着正陷入沉思之中的夙沙寧,很是欣慰,只當夙沙寧是在憧憬着她的嫡女生活。說起來,夙沙寧在大夫人陳氏的面前,難得會有走神的情況。
等到夙沙寧回過神兒來的時候,大夫人陳氏已經是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了,夙沙寧急忙解釋,“母親,寧兒只是在想……”
話都還沒有說出來,就被大夫人陳氏擡手製止了,“無妨,這些也是寧兒理所應得的。”會錯意的大夫人陳氏,自以爲很瞭解夙沙寧。
夙沙寧也不反駁,看來今天大夫人陳氏的心情是難得的好啊,“自是少不了母親的愛護。”
“趁着她還沒有回來,儘快將其……”剩下的話,大夫人陳氏掩口。
“母親放心,寧兒儘快想出一個萬全之策,以免後顧之憂。”夙沙寧哪裡會是不明白大夫人陳氏的接下來要說的話是什麼。雖然算不上大夫人陳氏肚子裡面的蛔蟲,但是夙沙寧長時間研究大夫人陳氏,將其視爲敵手,恐怕是這世上最瞭解大夫人陳氏的人了。就連在大夫人陳氏出生就跟在其身邊的何嬤嬤,也是比不上的。
大夫人陳氏笑眯眯的看着夙沙寧,一副很是欣慰的表情。要是她知道,此刻夙沙寧心裡面所想着要算計的人其實是她,恐怕會當即將夙沙寧掐死。
十四王府。書房密室之中。
“王爺,有一個名爲紅衣的女子聯繫我們。”身穿夜行衣的男子聳立。
夜剡冥擡起眼皮,示意該男子繼續往下說。
“她是上官青玄的兩大護法之一,說是,”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小心翼翼的盯着夜剡冥,“見過十五王爺。”上官青玄,就是智曜國的三皇子,那隻在背後各種推波助瀾的黑手。
夜剡冥猛然起身,左手邊那本半懸在書案上的書也因爲他的動作而掉落在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響來。夜剡冥看向身穿夜行衣男子的目光炯炯,光耀得讓人不敢直視。
“把她的資料給我。”夜剡冥強壓住心中的激動,慢慢地坐回椅子上,緩緩說道。
但是縱若如此,身穿夜行衣的男子還是聽出了夜剡冥語氣裡面的微顫,他將早就已經是準備好的情報呈給夜剡冥,爾後再退後一步,保持原來的身姿。
夜剡冥右手拇指和食指捏着的角度恰恰好,那紙張上好精細,兩指之間隨即就是陷下去一個小窩兒,很是漂亮。夜剡冥盯着那情報好一會兒,方纔是問道:“是望月人?”
“是。當年饑荒災禍,該女子的家人全數喪命,只剩下她一人,後來被上官青玄所挑選中,天資聰穎,才十九歲就是坐上了上官青玄的護法。”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客觀的說道。
夜剡冥沉思,一個十九歲的女子,能夠做到這般,而且還是在別國,確實是不簡單、也不容易的。“麒麟,她所提出的條件是什麼?”這位紅衣,既然與他們聯繫,想必定然是要提出條件要求的。
沒錯,這個身穿夜行衣的男子名叫麒麟,夜剡冥手下的第一高手,年輕有爲,正是這次秘密出行智曜國,並擔負着摧毀上官青玄的老巢的重任的組織者和領導者。此前一直抽不出身回望月,今日一回來,就爲夜剡冥帶回來了好消息。
“她說,希望我們不計一切代價,救回十五王爺。”對於紅衣的這個條件,麒麟當時聽到紅衣這樣說的時候,也是十分的驚訝。那個名爲紅衣的女子,相貌傾城,武藝高超,立身在他的跟前時候,直截了當地就講出了這句話。
夜剡冥也是愕然,“她,以前認識十五?”除了這個可能性之外,夜剡冥再能夠想出的便是——這是上官青玄所使用的離間計,希望藉着紅衣之手打入他們的內部之中。
麒麟搖頭,“這一點兒,麒麟也有問,但是對方不願講出。”那是一種虔誠心的請求,麒麟單單是從紅衣的眼中就可以看得出來,一個女子,甘願付出自己的生命以求另一個男子的安全,這是何等的犧牲、何等的情義。
夜剡冥將那張情報紙看了一遍又一遍,試圖想要從中看出一些端倪來,“她的故鄉,是望月君池鎮?”
“是。”麒麟在和紅衣接觸了之後,馬上就派人去調查了紅衣的所有情況,除去在紅衣幼年時候的故事之後,被上官青玄帶走之後的這些年的行蹤,全部都是被上官青玄掩藏得很好。麒麟也是費了很大的氣力,纔將這些挖掘出來。但是這些也不過都是一些紅衣爲上官青玄賣命的事情,紅衣這十九年以來所有的動向和故事,皆是無一個與十五王爺夜祁冥有關。
望月的君池鎮啊,夜剡冥記起來,在夜祁冥年紀還小的時候,他曾經去災區探視,當時夜祁冥說什麼也要跟着。如此說來,若是紅衣認識十五,大概也就是在那個時候了吧。記得十五當時還有跟他說,要他回去的時候連同他十五的那份爲父皇慶壽的禮物也買上,說自己的銀兩全部都在剛剛的路上給了一位姐姐。夜剡冥猜想,要是沒有錯的話,那麼如今的紅衣就是當初受了十五恩惠的,那個十五口中所說的姐姐了。
這麼多年過去,對方還能夠將這些記掛在心中,並且選擇幫助他們,確實是可貴的。夜剡冥怎麼會是不知道,上官青玄對手下管教向來嚴苛,但凡有背叛者,絕不姑息,上官青玄會用盡一切殘酷的手段,讓其生不如死。
如今麒麟將這一消息帶給他,無疑是證實了紅衣要與他們合作的忠貞度以及可靠性,夜剡冥單手將那情報紙翻折起來,清脆的摺紙聲音傳入耳中,竟是讓他有種恍然隔世的恍惚感,人們總說,千山萬水訪君難,他是幸運的,總是在想要找尋一條通往目的地的捷徑時候,被有心人找上,然後事情的進展就變得更加輕鬆順利起來。
“保證她的安全。”夜剡冥說道,對於給以他們幫助的人,夜剡冥也希望能夠不辜負這些人的選擇。對於紅衣是這樣,對於蓮荷也是如此。反之,那些背叛他、敵對他的勢力,他會用實力告訴他們,他們的選擇有多糟糕。
“她還說,五天之後,正是十五王爺徹底被他們控制起來的時候。而當天,也是副蠱植入王爺體內的最佳時機。潛伏在我們這邊的細作,那天定會有所動作。”麒麟擔憂的看了一眼夜剡冥,他有跟紅衣打聽過,這雙生蠱的危害,不得不心驚。
夜剡冥的嘴角噙着一絲玩味,這段時日以來幾近煎熬,終於是要等來這一天了,他沒有任何的擔心,反而是覺得輕鬆,“那麼,麒麟你幫我帶一句話給她,我夜剡冥懇請她,定要保證十五的安全。”
麒麟也被夜剡冥這句話一震,“屬下領命。”他這一次再趕回智曜國,需要兩日的時候,如此還剩下三天的準備時間。說起來,麒麟其實想要在夜剡冥被植入副蠱的這一天待在夜剡冥的身邊的,最起碼有什麼意外狀況發生的話他還可以從善應對,卻是不被夜剡冥允許。
“麒麟,十五就擺脫你了。”夜剡冥語氣嚴肅,對着麒麟囑託道。
麒麟倏地單膝跪地,雙手呈抱拳狀,“王爺放心,麒麟這命無論在否,十五王爺都勢必是安全的。”
此時夜剡冥已經起身行至麒麟的面前,他伸手將麒麟扶起,右手拍在麒麟的肩膀上,“好兄弟。”那些少年時候他們一起練武學藝的場景,全被這一句話給勾起。
“王爺也要保重。”麒麟感慨。
夜剡冥反而是面色愉悅的,“麒麟莫要忘了,雙生蠱之所以叫雙生蠱,所中原蠱與副蠱的兩人,必同生共死。拜託你保證十五的安全,其實也是在保證我自己的生命。”
麒麟的整顆心瞬間就清明瞭起來,對着夜剡冥重重的點頭。
“和兄弟們,都要活着回來。”這一戰勢必是攸關生死,有多危險有艱難,夜剡冥不是也沒有預算過,太多的矯情的話他也不會說,他唯一想要的便是,這些與他多年以來出生入死的兄弟們,能夠帶着十五,一併活着回來。這便是夜剡冥最大的期望了。沒有什麼,比活着,更要美好的了。也只有活着,纔是能夠有機會去經歷千情百貌。
白斬月從憐卿的身後慢慢地抱住她,“在想什麼?”
“那些蠱蟲已經訓練好,就等着智曜國那邊的消息了。”憐卿如實回答。
白斬月似有不滿,下巴擱在憐卿的頸窩兒處也微微用了一點兒氣力,他柔聲蠱惑,“卿卿,這幾日你和我說話的時候都不怎麼專心。”十足十的控訴腔,語氣裡面甚至是還帶着絲絲的哀怨意味。
憐卿似笑非笑、淺面含嗔,“我哪有。”對於每日白斬月都會講幾遍的話,憐卿很是無奈。
“你今日只和我說了十五句話。”白斬月繼續控訴,“其中兩句還是重複的。”
憐卿把玩着白斬月放在自己腰間的手指,他們兩個人今天單獨相處的時間也正是在這個時候開始的啊,“沒有吧。”憐卿竟是真的仔細回想起來。
“你看,卿卿現在和我講話,也很是敷衍。”白斬月哀怨的口氣依舊。
憐卿終於是忍不住輕笑起來,白斬月的氣息撲在她的脖頸上,在這炎熱的夏季,竟是不覺煩躁,憐卿只是覺得,兩人僅是這樣安安靜靜地待着,都是心情愉悅而美好的。“我只是覺得,和月在一起,即便不說話,也很愜意享受。”這樣的愜意和享受,即便是在經歷驚濤駭浪時候,只要是身邊有可以依靠的人,仍然可以長久下去的。這是她,可以在他們的生命軌跡之中,製造各種情緒而不必擔憂丟棄和沒有後來。
白斬月抱着憐卿的那雙手又是緊了緊,不得不承認,憐卿的這番話,聽在白斬月的耳朵裡面,還很是受用的。“卿卿這是在變相誇讚我嗎?”近些日子,白斬月將得寸進尺這一技能,練就地愈發爐火純青了。
“你也可以這樣認爲。”憐卿無可奈何。她還是沒有辦法適應,白斬月這樣的轉變啊。
“不然,卿卿還想我怎樣認爲,嗯?”白斬月並不打算就此放過憐卿。
於是,白斬月的手背上被掐出了紅印來,每每憐卿找不出合適的答案來給白斬月的時候,就會以如此武力解決之。好在,白斬月也一直都沒有反鎮壓之。
未曾想,白斬月今日卻是百折不撓,“卿卿,你這是惱羞爲怒了嗎?”低低地嗓音,就在憐卿的耳畔盤旋。它們輕盈柔軟,它們繞耳三尺而不絕,它們,是真的動聽的。
憐卿不用回頭,也猜得到白斬月臉上那得意的表情,她的嘴角也隨着上揚,這幾日並不安分的的敵人制造了太多的困擾和麻煩,就連這樣輕鬆和安靜的氛圍,也是不常有的。憐卿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是一個喜歡享受孤獨的人。可是,若是有溫暖的人陪伴着,她也絕對是更爲享受的。畢竟,沒有人願意一直過着一個人的生活,並且不爲別人所動。捨不得的,已經是春去秋來不相待。憐卿最歡喜的,也從來是現在。她認爲,只有現在纔是最好的。
“怎麼,卿卿這是無話可說了嗎?”白斬月的頭又垂了一下,幾乎是整張臉都貼在了憐卿的頸窩兒上。他臉上的溫度有點兒涼,正落在憐卿頸窩兒的溫熱處,很是舒適。
憐卿被白斬月的這個動作一顫,她就知道,依照白斬月近來越“惡劣”的行徑來看,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她。
“嗯?”白斬月低沉的聲音很具有魅惑,尤其是在尾音方面,最是擅長。
憐卿忍住身體的顫抖,爾後使勁的捏了捏白斬月的手臂。最近白斬月這種尾音的誘惑次數,也是日漸增長的。這種程度的調戲,對於白斬月來講,已經很是稀鬆平常。
白斬月在憐卿最後發飆之前及時住了口,“好了,再掐下來,可是會留下淤青的。”
憐卿在白斬月最後一個字落地之後,纔是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心中仍然是有憤憤然。調戲上癮這種事情,看來應該找措施來治療了,憐卿如是這樣想着。
“活該。”憐卿撇嘴嘀咕道,但是手下的動作卻是輕了不少。
“既然卿卿喜歡,那就隨便掐吧。”話說着,白斬月將剛纔被憐卿掐着的那隻手臂的衣袖,再往上面挽了挽,擺出一副“任卿來擷”的表情出來。
憐卿只覺自己算是徹底被白斬月給打敗了,索性,憐卿也就不客氣的又狠狠地掐上去兩下,也纔算是解了氣,“月,你最近的性子,還真是……”難以揣摩啊。
“卿卿,你看,我在你身邊,多安心,多聽話啊。上得了廳堂、下得了廚房,而且還外加解悶兒功能。”白斬月順着憐卿的話,將自己誇讚了一番。攬着憐卿的腰,輕輕地晃着。
憐卿抿脣,哪裡有人這樣妄自菲薄啊。這種誇讚的話,不應該是由旁人來開口講出的嗎?不過,雖然憐卿不願意說,其實白斬月所講的事實確實如此。她的身邊若是沒有白斬月這樣的角色,很多事情定然都是很難對付的,很多情緒也絕非是可以一下就好的。憐卿心中感慨,說出口來的話也跟着溫和了又柔軟,“確實很好。”
白斬月輕笑,儼然是一副得到了心愛人最大褒獎的模樣。眉間所自然流露出來的,都是濃濃的柔情和愛意。這樣的女子,他,不能不愛。如果真的有輪迴,真的有因果的存在的話,希望下一世,還是能夠遇上眼前的這個女子。在時間更早之前。這樣的話,他便是會有更加長遠的光景,陪伴在她的身邊。
“月,謝謝你。”憐卿發自肺腑,而這感謝的含義也很是多層。
“傻瓜,跟我還說什麼感謝,我只擔心自己做得還不夠好。”還不夠拴住你的心。最後一句話抵在胸口的位置,白斬月卻是說不出來。他想着,每日說上一些甜蜜的話語,爲她的必需生活做好預備,這樣每日每日的下來,她,便是會再也離不開他了。
憐卿也知自己並不需要講這樣致謝的話給白斬月,只是有些時候,情到濃處,在脣齒之間徘徊着的話語不講出來,也是難受的。“以後再也不說了。”
白斬月頓感心滿意足。其實,身陷愛情之中的男男女女,很是容易滿足。一句溫暖的話,一個細微的動作,哪怕僅僅是一個微笑,都能夠誘發這種作用的發酵、產生,然後昇華。只要是心愛的人所給以的,即便是負擔,其實也是被沾染上甜蜜的味道的。
更何況,在白斬月的眼裡心裡,憐卿從來都不是負擔。可想而知,這份甜蜜,味道就更加純正、持久了。這份愛,能夠保持多久的鮮度,那麼,就讓時間來證明好了。時間會將好的東西,淬鍊得更加完美,會讓那些不利更加遠離。反正,他未來所有的年年歲歲,都是屬於她的。除她之外,再無良辰。
或許他不會講動聽的情話,或許他有時候確實是無趣了一些,但是這樣安靜的陪伴和守護,他從來都是做得比說得多很多。而且,他想要年年日日均如此的人,也只有她而已。
憐卿慵懶的趴在桌案上,說起話來也是有氣無力的,“珠兒回老家怎麼還沒有回來?”有關於丞相府的事情,她還需要珠兒的幫助。
“大概家裡有什麼事情,就耽誤下了行程。”紫玉隨手將憐卿不小心蹭到一側,懸着在桌案半空中的鍼灸包挽救回來。
當年,珠兒和綠竹都是夙沙土憐卿的貼身丫鬟,也都是一起去廟宇燒香祈福,至於爲什麼後來掉落下懸崖的人只有她和珠兒,這件事情憐卿也不想再去做過多的追究。畢竟,她如今和夙沙寧提出了合作事宜,這也就表示着,以前她們之前的種種恩恩怨怨,就都煙消霧散,作罷了。
有些時候,她確實是分不清楚戲裡戲外,夙沙憐卿這個角色,她也似乎是越來越將感情投入進去了。但是憐卿也心知,依舊是有很多事情,她是身處狀況之外的。
夙沙憐卿的生母死因,還有這具身體所帶的纏毒,以及夙沙煥想利用這具身體達到的某種目的,均是憐卿要弄清楚的。她既然繼承了這具身體的身份,自然也就有責任爲其解惑平憂。這,也是宿命之一。這些,也正是無知老人教給憐卿的。
一個人的靈魂穿越千萬年的時空距離,得以在另一個與自己毫無關聯的身份上重生,這其實都是冥冥註定的。
當夙沙憐卿這個身份的很多拍秘密,都被一一揭開來的時候,憐卿越發覺得,她被上天選中來到這裡,是一件再正確不過的事情了。年幼時候被家人矇蔽,再大一些經歷至親背叛,這樣的戲碼,她和夙沙憐卿的經歷有着太多的相同點,正是因爲感同身受的緣故,憐卿也常常從夙沙憐卿的身上,獲取一些“顧影自憐”。
很多時候,憐卿都表現出來一個旁觀者的態度,漫不經心的聽着那些曾經認識夙沙憐卿的人,講述關於夙沙憐卿的故事。憐卿每每動容,夙沙憐卿在暗無天日之中彷徨終日而不得的心境,憐卿也經過過,也試圖擺脫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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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想第四個男主是什麼樣的啊?女主第一次給誰?有意見麼?沒意見我可就順其自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