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影沒有說話,我看見他長長如扇子般的睫毛動了動,小樣兒,還裝睡,我伸出手正準備逗逗他,下一秒卻淬不及防的被他拉近了懷裡。
“別鬧,好好睡覺,明天我們一起走。。。”他是真的有點累,帶兵打仗他是頭一回,雖然不怕,可還是知道防備,不說軍中的人不信服他,這次貿然離開也引起了他們不滿,路上一定會有出來阻攔的人,敵人也很有可能在半路突襲,前陣以敗落,剩下的只能死守,他必須儘快前去支援,這一仗無論如何都不能輸,爲了趕回來找她,他一天一夜沒睡覺了,必須得好好休息一下,哪怕一個時辰也好,因爲天一亮就得馬不停蹄趕上軍隊,必須加快腳程。
我看着他有些疲憊的臉,安安分分的沒有再動,早說帶我一起去我也不會這麼倒黴的又撞到鬼啊!聽着外面吵吵嚷嚷的聲音,這麼吵也能睡着,看來真的是累了,反正我是一點睡意也沒有,睜着眼睛聞着他身上的清香,每個人睡着的樣子都有獨特的魅力,和醒着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他若是溫柔如水的性格,貌似也不錯,可惜生了一副好皮囊,性格卻爛得要命。。。要是他變成大師兄和夭月那樣的會怎麼樣呢?
花無言頭上頂着個紅彤彤的大包暈乎乎的在大街上走着,嘟嚷道:“哎喲。。。疼死了。。。幸好皮厚,不然都給摔散架了。。。鬼域那個死傢伙也不知道跑哪兒去了,我怎麼這麼倒黴啊。。。”說着又紅了眼。
鬼域漫不經心的飛着,追着前面的女鬼,看她一直往城外而去,說實話,他其實心裡並不怎麼想毀了這女鬼,人已身死,只剩下一縷幽魂,若是魂飛魄散那就是徹徹底底的消失在世間了,再也沒有看盡人間繁華,遊遍人間山水的機會,豈不悲哀,他不是心善之人,只是他有相同的感受罷了,當初他也做了很多壞事,就是因爲有人給了他機會,所以他好好的活下來了,而且活得。。。還算是快樂吧。
女鬼一路狼狽的逃着,她不是怕死,她已經死過一回了,也不怕再受一次那徹骨之痛,可在這之前她要拉着他一起下地獄,永世不得超生!他說過會和她永遠在一起,非她不娶。。。也是他說承諾就算死也要遵守,現在她來履行承諾了啊。
郊外偏僻漆黑的小路上,一個一身簡易行裝的男子正騎馬狂奔,臉上滿是驚恐和焦急的神色,當城裡遍地燈火燃起,人聲鼎沸的時候,他就知道他最不想發生的事已然發生了,本來就難以安眠的他瞬間驚醒,悄悄去馬房牽了一匹馬就逃出了客棧。
他就是今天大張旗鼓娶親的張員外家唯一的公子張雲柯,清早正換上新郎服準備去迎親的他,一出門就碰上了一個年輕的道士,看着他說道:“因果孽緣,血債血償,汝命絕已。”
當時張家公子張雲柯嚇得愣在了原地,張員外更是嚇得不輕,雖然那道士看着年輕,
可說出的話卻是直戳事實,當即就求那道士尋個破解之法。
道士一臉正氣,神色孤傲,說那是罪有應得,他無能爲力,張員外直接就跪下了,痛哭流涕,張家可就這麼一個獨苗苗,不能斷了後,他做的事他自己承擔,只求換得兒子一命。
道士動了測隱之心,出了個法子,血債,必須血償,只要讓人代替張家公子娶親,度過新婚之夜便可逃過此劫,臨走時道士囑咐,若這樣做不能順利度過新婚夜,那張家上下皆會受牽連,後果嚴重,望三思而後行。
張員外謝過之後卻毫不猶豫的這樣做了,爲了保險起見讓兒子張雲柯偷偷的躲到了外面,找了個下人代替,若是度過今晚就回來,度不過便有多遠走多遠。
道士搖頭離去,如此自私自利之人,爲了自家一人安危拿全府幾十條人命去換,活着也是罪孽深重,不如不活,冤孽啊!
張雲柯滿臉的眼淚,狠狠的抽打着身下的馬兒,恨不得再多長出兩雙腿來,雖然那一切都不是他做的,違揹他的心意,可畢竟是爲了他,現在他心裡也沒有了什麼內疚,什麼後悔,一心只想要活下去,他的命是張家幾十口人換來的,他必須要活下去!
馬兒跑得再快,也快不過帶着怨恨如風般漂行的女鬼,感覺到身後有股莫名的寒氣,回頭一看,張雲柯差點沒嚇丟了魂,使勁抽打着身下的馬,馬兒吃痛的廝鳴,速度卻沒辦法再快了。
女鬼看着前面狼狽逃躥的人,那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她心心念念,朝朝暮暮所盼的人,現在覺得無比可笑,她瞎了眼纔會愛上這麼一個懦弱無能卑鄙無恥的東西!
沒有立刻追上去抓住他,她只是緊跟在身後,她要讓他嚐嚐面臨死亡之前那恐懼害怕的滋味,等他精疲力盡,一點點走向死亡,一點點走向絕望,她要讓他嚐嚐她死前那害怕,不甘心,在恐懼中慢慢死去的痛苦滋味!
鬼域跟在女鬼後面,不慌不忙,看着女鬼的一舉一動,這得多大仇才能費盡心機不顧一切的連來生都不要也要報仇?那個男人,如果沒做虧心事也就不會逃,因果報應,看他們自己了吧,反正這女鬼是必須魂飛魄散,他倒不介意看場好戲再送她上路。
張雲柯慌不擇路的逃命,他感覺到身後的人越來越近,當心裡的恐懼到達了一個頂端,再聰明的大腦也有短路的時候,就回做出一些原本不符合人本身性格的事,原本聰明有才華的他做了一件蠢事。
驚慌之下張雲柯拿出匕首,心一狠,狠狠的刺向了馬臀,本來又累又痛處於驚慌狀態的馬兒被這一下痛得發狂了,在黑暗的夜空裡發出了一聲悲鳴,速度是快了不少,可發狂的馬兒就不那麼好控制了。
張雲柯死死抱住馬背,感覺到背後的涼意稍減,心裡不由得有了一絲希望,然而這希望沒持續多久,瘋狂往前衝的馬兒
直接撞上了前面的一塊大石碑,強勁的反彈慣力讓他和馬都狠狠的摔了出去。
這一摔摔得不輕,撞上石碑的馬兒已經只剩一口氣了,倒在地上抽搐着四肢,摔變了形的四肢看起來格外怪異,頭上和嘴裡噴着鮮血,讓人看了頭皮發麻。
張雲柯直接摔到地上滾了好遠,差點一口氣沒喘上來,先落地的半邊身子直接摔得沒了知覺,骨頭粉碎,吐出一口鮮血喘着粗氣,轉頭看那攔路的石碑,不經一陣苦笑。
定情崖,前面是萬丈深淵,若不是石碑攔路,恐怕他現在已經是粉身碎骨了,他是該謝謝那石碑呢?還是該怪那石碑?它見證了他們的愛情,現在卻又要來見證他們的反目成仇。
冷靜的轉頭看向緩緩追來的那個白色身影,突然不覺得害怕了,他明白無路可逃,今天左右都是死,他突然很想笑,那個他昔日戀着的女子,如今他見了卻是要逃,曾經一起在定情崖許下的諾言,變得那麼虛僞無力,不堪一擊——石碑爲證,在此盟誓,生生世世永不分離。
女鬼看着那染了血的石碑,像是她日日夜夜泣出的淚,臉上一片悲慼之色,爲什麼會是在這裡?!在這裡開始,也要在這裡結束麼?
“石碑爲證,你我二人在此盟誓,生生世世永不分離。。。雲柯。。。我等了你好久啊。。。找你找得好苦。。。爲什麼要讓我那麼痛苦的死去。。。爲什麼連我死了都不肯娶我?昔日誓言你都忘了嗎?!”女鬼聲音悲慼的說着,眼裡依舊淌着血淚,那悲鳴尖銳的聲音在荒涼的山上顯得格外滲人。
張雲柯咳嗽了幾聲,嘴角淌着血虛弱的說道:“婉如。。。我。。。沒有。。。我真的不知道會變成這樣。。。不是我做的。。。”他是真的不知道爲什麼會發生那樣的事,後來知道了,可他卻無可奈何。
“你不知道?!你還不承認!我現在已經成了這個鬼樣子,你爲什麼還不肯讓我死個明白。。。我只想知道你爲什麼要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你,爲了你連投胎的機會都放棄了,你卻讓我死不瞑目!”叫婉如的女鬼眼裡滿是怨恨,再沒了僅有的那一點深情,這個男人到現在都還是這麼懦弱的不肯承認,那天明明就是他害了她啊!
張雲柯閉上眼睛說道:“婉如。。。事已至此,你殺了我吧。。。我逃跑不過是想完成我爹的心願,留下張家一根獨苗罷了,誰的錯已經不重要了,如果殺了我能讓你瞑目,那我願意死在你手裡。。。”
他要怎麼說?爹做的一切都是爲了他,現在爹爹已經沒了,他還能把錯誤怪在一個已死的老人家身上麼?如果當初聽了爹爹的話乖乖娶了那個門當戶對的小姐,那就不會有後來的事了,說到底還是他的錯啊,是他害了婉如一家人,也是他還得心愛之人被人凌辱致死,他卻只能眼睜睜看着,那種痛苦誰又能理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