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兩人，擱着一層透明的玻璃，卻感覺隔開了千萬裡遠。
陳亦峰沉重地擡步，跨入那個溫暖的暖房。
這裡的陽光和熱氣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是不是，註定了他這一生，都要和陽光背離？
“父親……”陳亦峰低聲呼喚着。
“嗯，知道你快要來了，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來，坐下吧，嚐嚐我的茶。”
陳老爺子苦笑一絲，指了指實木的桌椅，他先坐下，倒了一杯水，推給陳亦峰。
陳亦峰沒有動杯子，只是將如水的目光，從水杯上流轉，轉到了陳老爺子臉上。
陳老爺子自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陳家的家業難道就這麼重要嗎？”陳亦峰沉重地問。
“當然，重要！”陳老爺子擡起眼皮，堅定地看着陳亦峰，用手拍打着他的胸脯，感性地說，“那是我一生的心血，不能功虧一簣！所以，亦峰，你身上流着我的血，你必須要爲了這份家業放棄你想要的。”
“哈哈哈，您是指女人？雲葉？如果我必須像其他男人一樣，娶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做妻子，爲了聯姻，那我陳亦峰就太無能了！”
***
“不僅僅是有沒有能耐的問題，而是，這代表了今後我們陳家的血統！我上一輩是種地出身，家世貧寒，沒有什麼好身家，可是到了你這一輩，就不一樣了，你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你出生高貴。我希望，你的下一代，一代接着一代，都是豪門貴族。血統，比任何都重要，懂不懂？你的孩子，必須要有個高貴血統的母親，他在社會中的地位纔會穩固。”
陳亦峰譏諷一笑，“我的兒子如果都需要家庭的幫助才能夠嶄露頭角，那這種無能的兒子不要也罷。父親，當初您把正虎堂交給我的時候，正虎堂並沒有現在這樣龐大而權力集中，那時候江湖還一片混亂。而且我們的天一集團也不像現在如此實力雄厚，那時候，天一集團只能算是本市的一個盈利的企業罷了。我也沒有得到太多的基礎，我也是一步步艱辛打拼過來的。當時，正虎堂的狀況您自己也清楚，是我在去國外上學之前，給你硬生生奪回來的。父親，難道，我的光彩，需要我的妻子給予我增添嗎？太可笑了！關於雲葉的問題，您一直不敢直視，其實，您組織我和雲葉在一起，並不單純是因爲家世背景吧？”
陳亦峰說着，裂開紅脣，輕輕地笑了一聲。
那笑聲，分明透着一股股刺骨的寒意。
陳老爺子心底咯噔一下響，他迅速看向對面的兒子。
“你這話什麼意思？”
陳亦峰那才緩緩端起來茶杯，小口地抿了一口茶。
有些苦。
“什麼意思……您心裡自己應該很清楚吧。”
陳老爺子的臉色變得鐵青，咬緊了下頜骨，眼睛裡幾乎噴出火來，在臉皮痙攣時，他低吼出來：
“我不懂，我不清楚！我不願意你和肖雲葉那丫頭在一起，就是因爲她家裡不行！沒別的原因！”
“還不敢承認嗎？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爲，有些事情，即便當初僞裝得再巧妙，也一樣會被人抓到小辮子的。父親，我母親當年的車禍……是不是很蹊蹺啊？”
***
噹啷！一聲，陳老爺子手裡的茶杯打翻了，他的手，在不可遏制地微微顫抖着。
“你什麼意思！！”
“我還是那句話，我什麼意思，你自己應該清楚。”
“你母親車禍那件事，就是一次意外，意外！肖雲葉的爸爸開的公交車的剎車盤壞了，就那麼巧合，就撞到了你母親……還能怎麼樣？”
“哈哈哈哈……”陳亦峰揚聲笑起來，只是，笑聲裡存積着太多的悲涼。
“意外？巧合？父親，在說這幾個詞的時候，你有沒有心臟發虛？有沒有心底發慌？”
“混小子，你想捱揍嗎？”陳老爺子氣得臉色難看極了，一下子站了起來，在暖房裡揹着手來回地踱步。
陳亦峰就那樣，維持着他一貫的清冷姿態，眯着眼睛看着陳老爺子。
“我沒有什麼好說的了，你小子趕緊的滾！小兔崽子！”
陳老爺子脾氣變得暴躁抓狂，快速地踱着步子，一說話就揮舞着手臂。
相比之下，陳亦峰就像是萬年的冰山，情緒纖絲不露，鎮定如冰地看着父親。
他像是一條蛇蠍，毒毒地笑看着父親在那裡來回地焦灼着。
那種冷靜，讓陳老爺子越發的驚慌。
似乎，被自己兒子看透了一般。
陳亦峰終於手指頭敲打着桌面，淡淡地說，“難道……肖雲葉的爸爸，不是被人買通了嗎？”
刷！陳老爺子迅速轉過身子，眼珠子幾乎瞪出來，嘴脣都哆嗦了，“你、你什麼意思？”
“我還是那句話，什麼意思，你自己心裡清楚。”
“難道你是說，是我買通了肖雲葉的爸爸嗎？你不覺得這個推理十分可笑荒唐嗎？我爲什麼要那麼做！我有什麼理由要那樣做！”
陳老爺子的臉色白得像是一張紙。
陳亦峰翻起絕情的眼皮，一針見血地說，“都這時候了，你還在堅持什麼呢？我那天在醫院裡就已經暗示給你了，一切的始末，我全都調查清楚了。”
***
陳老爺子眯了眯眼睛，一抹狠戾在他眼中劃過。他突然冷笑了一聲，突然拿起花架上的一小盆花，“咣”一聲砸了個粉碎，“你還真和你那個母親一個樣，就是個養不熟的狼！白養你了！白養了！”
“你沒白養。最起碼，到目前，我都沒有想過殺死你。”
陳亦峰很淡很淡地說了這麼一句話，抱着胳膊，直直地冷酷地盯着陳老爺子。
陳老爺子驚異地瞪大眼睛，“你、你說什麼？你竟然還想殺死我？我可是你的爹！你身上流着的是我的血！”
“對！我現在最恨的就是這一點！爲什麼我要是你的兒子，爲什麼我身上流着的是你的血！”陳亦峰終於也激動了，一躍而起，像是一隻發狂的豹子，手指指着陳老爺子，叫着，“就因爲我是你的兒子，所以我想要殺了你卻又不能，你這種無情無義的東西爲什麼要是我的父親！你告訴我爲什麼要是！”
(⊙_⊙)陳老爺子第一次感覺到了淒涼和恐懼。他陌生地看着自己的兒子，這可是他一手把握大的孩子，他身上，有着他年輕時的很多血性，他把他的一切看成了自己今生的唯一。
陳亦峰眼睛裡漸漸含了溼氣，他死死抿着嘴脣，不讓眼淚掉下來，“你當時如何下得了手！她畢竟是你的女人！跟了你那麼多年，給你還養育了一個孩子。當時的她，風華正茂，正是美麗溫雅的年代，而且，她還懷有身孕，你怎麼就能夠下得了手！我真恨你呀！”
陳老爺子嘎嘎嘎怪笑起來，笑得極是瘮人，“我那麼愛她，她對我卻如何？她一直都不愛我，我恨不得把我一顆心都挖出來捧給她，她卻看都不看，隨意踐踏在腳下！是，她是爲我生了個你，給我生了個優秀的兒子，可是她卻和別人私通，她懷的孩子根本就不是我的！你說她該不該死！”
“你真自私！就因爲她不愛你，你就可以奪去她的性命嗎？她不愛你，最初就不愛你，這你早就知道，是你非要橫刀奪愛，把她搶過來的，一開始就是你做得不對。
“你真自私！就因爲她不愛你，你就可以奪去她的性命嗎？她不愛你，最初就不愛你，這你早就知道，是你非要橫刀奪愛，把她搶過來的，一開始就是你做得不對。你還指望她如何愛你？你成天爲了你的事業在外面打拼，一週一週的不回家，將她冷落在空曠曠的大房子裡，你想過她的心情沒有？你嫌她找其他男人私通，那要先問問你，你對你妻子到底關心不關心！沒有你先種下的因，哪有她後來的果！她懷了別人的孩子那又如何，你如果是真心愛她，你不該首先想到的是最最殘忍的方法，將她毀掉，而是應該想到放她自由，你所做的所有一切，都是爲了滿足你自己的私慾！說來說去，你根本就不愛她，你只愛你自己！你那麼殘忍地安排了計謀，算計好所有她出行的時間，而且非要選擇在她準備離開你投入她愛的人的懷抱之前去做，你要讓她的愛人親眼看到她倒在血泊了，還有那個未出世的孩子，她是多麼的無辜啊！你口口聲聲說什麼愛我的母親，我現在想想，我都覺得這是世界上最最可笑的一句謊言！你真夠狠的，你騙了我，喊你這個殺母仇人喊了二十幾年的父親！我前幾天得知這所有一切真相時，我幾乎幾夜都無法入睡，你知道我動過多少念頭將你殺死嗎？你現在不配給我說什麼愛不愛的，你不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