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天之後。
金色的朝陽從魂斷山脈的山脊上升了起來,天地萬物都甦醒了過來。
熱木族的族人們在晨曦之中開始了一天的生活,婦人們洗菜做飯,男人們在田地裡勞動,或者準備獵具,準備在早飯之後進山狩獵。
“厚土伯,這麼早就下田了啊?”部落裡的一條小道上,花蝶與扎木厚土迎面碰上,她笑着打着招呼。
“是啊,族長,我卻給玉米除草。今年日頭好,秋天會後一個好收成呢。”扎木厚土笑着說。
“那厚土伯你去吧,就不耽擱你了。”花蝶說。
“好叻,族長。”扎木厚土扛着鋤頭走過,在他前面,那是一大片熱木族的肥沃良田。在那田裡,生長着夏季的農作物,水稻和玉米,還有一些蔬菜。
在農田裡,好幾十個熱木族的農夫已經開始了一天的勞作。
“如果沒有莫幹昆人的侵略,沒有端木家的欺壓,我們就這樣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那該多好?”花蝶的心裡這樣想着,然後輕輕地嘆息了一聲。
她要去的地方是花當的家。
十天的時間過去了,不知道花當煉製玄甲的事情進行得怎麼樣了。花蝶的心中牽掛着這事情,十天裡她都忍住了沒去詢問花當的進度,今天早上卻怎麼也忍不住了。
花當的家就坐落在部落聚居地的西邊,他家的門前有一棵好幾百年樹齡的大榕樹,很顯眼。
“如果三叔還在閉關煉甲,我還是不打擾他的好。如果他在休息,我倒是可以和他談談。另外,不知道羅大師的坯玄甲完成沒有?他自己的玄甲,他花的時間和精力一定要多一些。”花蝶的心中總有這樣那樣的心事。
很快,花蝶就走到了花當的家門前,那房門卻是緊閉着,院子周圍也沒見花當人影。花當一直沒娶妻,一直是一個人居住,所以也沒個詢問的人。不過花蝶卻已經猜到了花當此刻一定還在他的房間裡煉製玄甲,因爲從緊閉的窗戶縫隙裡隱約有瑩白的光華投射出來,在巨大的榕樹的樹蔭下,那些光華是一個比較顯眼的存在。
“三叔還在煉製玄甲,這發光的現象,一定是進展順利了,我就不去打攪他了。”花蝶欣慰地想着。
“咚——咚——咚——”部落聚居地往山谷口方向忽然傳來鐘聲,急促、響亮,撼動人心。
聽到這鐘聲,花蝶的臉頓時變了顏色,“糟糕……糟糕!”
這鐘聲,是部落遇到重大危機之時纔會敲響的示警的鐘聲。如果是小股強盜入侵,熱木族的哨兵都是不會敲響警鐘的。現在敲響了,那就說明了一個問題,能威脅到熱木族存在的敵人入侵了!
“三叔!三叔!”花蝶再也顧不上打攪不打攪了,對着窗戶焦急地喊道。
緊閉的房門打開,花當快步走了出來,他看了看谷口的方向,神色凝重地道:“有敵襲!不知道是端木家的人還是莫幹昆人!”
“三叔,你的玄甲已經煉製到什麼程度了?能用玄甲來作戰嗎?”花蝶急道。
花當苦笑着搖了搖頭,“目前只完成了三分之二,還有三分之一沒有完成。我的玄甲,根本就無法作戰。”
花蝶的心頓時下沉了許多。
“走,去看看。”花當說,然後向谷口方向跑去。
熱木族才經歷過一次洗劫,部落重建纔剛剛有起色,可沒想到這麼快就遇到了敵襲。一個小小的部落,與世無爭,難道要生存下去就如此艱難嗎?花蝶咬着嘴脣,一臉焦急和悲憤,也向谷口跑去。
“咚——咚——咚——”沉悶的鐘聲在山谷裡迴盪,熱木族人紛紛向谷口方向奔跑過去。無論是部落勇士,還是一般的部落戰士,甚至是田地裡的農夫、獵人和婦女都向谷口聚集過去。他們的手裡,有的拿着刀劍和斧頭,有的甚至只拿着一根木棒,或者一把鏽跡斑斑的菜刀。
熱木族部落是大家的家園,現在已經到了保衛家園的時候了。
花蝶衝到人羣前列,一眼看見正往部落聚居地衝來的人,她卻糊塗了——不是端木家的人,也不是莫幹昆的狼騎兵,而是陌生人。
準確的說,是兩夥人。
跑在前面的有二十來個人,一個個穿着金色的戰甲,他們擁簇着一個衣着華美的年輕男子。後面上百人追着這羣穿着金色戰甲的人,還有那個衣着華美的年輕男子。這夥人沒穿戰甲,清一色的黑色勁裝,頭上戴着黑布頭罩,只露着一雙眼睛在外面。在這夥人的兩翼,還有兩個身穿玄甲的玄武士,那玄甲也是黑色的塗裝,沒有任何徽記。
上百人追殺二十來人,還有兩個穿戴玄甲的玄武士,年輕的華服男子一夥人的處境已經兇險到了半隻腳踏進鬼門關的程度。追殺的那夥黑衣人個個凶神惡煞,一邊追,一邊放冷箭,幾個呼吸的時間,便有一個金甲武士被貫穿脖子,倒在了地上。戰甲不同於玄甲,即便是最精良的戰甲也無法完全防護一個人的身體,一旦被勁弩射中,那肯定是活不了的了。
眼見,金甲武士所護衛的華服男子就要衝進熱木族部落裡了。
“這……這是怎麼回事啊?”花當也看不明白,“這夥人怎麼往我們熱木族跑啊,這不是誠心將戰火燒到我們熱木族來嗎?”
花蝶焦急地道:“我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按理,我們是應該救這夥人的,但那勢必會和追殺的人戰鬥,對方有兩部玄甲,我們根本就不是對手。不能讓他們進入我們的部落,傳我命令,弓箭手準備,不能讓任何人進入我們的部落!”
弱小的熱木族已經經不起任何折騰了。
花蝶的命令很快就傳了下去,上百個熱木族的弓箭手跟着就站到了前排,張弓搭箭,只待花蝶再一聲令下,他們就會發射箭矢。
“記住,不要射人,只能射地面,將那夥人嚇唬一下,讓他們離開就行了。”花蝶叮囑道。
“是,族長!”熱木族的弓箭手們轟然領命。他們都是熱木族的獵戶,擅長弓射,說不射人,那就絕對不會射到人。
花蝶將右手舉起了起來,這是一個預備的手勢。她很緊張,高舉的右手輕顫不休。
“不要攻擊!救命啊——”被金甲武士擁簇着向熱木族部落的華服男子忽然大叫道。
“不要再往前了!站住!我們沒辦法救你們,請你們離開,不然我就下令攻擊了!”花蝶吼道。說出這樣的話,她的感覺並不好,因爲,她這麼做不僅是見死不救,還有落井下石的嫌疑。但是,爲了身後的家園,爲了一個個善良而樸實的熱木族人,這個惡人她必須做!
“誰敢射老子!老子是炎國三王子李樂!你敢射我,我舅舅一定會滅了你們的部落!”華服男子忽然高聲吼道。
華服男子的一句話就像是晴空裡的一記撼天的炸雷,頓時把所有的熱木族人嚇蒙了。熱木族這偏僻小地方,就連日出城的城主都罕見來一次,更何況的炎國的王子呢?王子皇帝什麼的對於熱木族的人來說,那只是在茶館裡聽書的時候聽說書的先生說過,現實裡哪裡見過呢?但是現在,炎國的三王子不僅是出現在了這裡,還是以被追殺的方式粉墨登場!
“你……你……”花蝶高舉的右手放落不下去了,一個端木家的威脅都讓熱木族焦頭爛額,如果再向一個王子放箭,在他逃命的時候威脅他,那熱木族就真的要被滅族了。可是,如果不讓這個李樂離開,後面的那夥黑衣人衝過來,熱木族沒準立馬就被滅了。無論是什麼選擇,都很難,難到了極點!
忽然,右翼的黑色玄甲裡傳出一個低沉的吼聲,“這個部落的所有人,一個都不能留,全部殺掉滅口!”
嗖嗖嗖!一排勁弩所發射的弩矢瞬間飛來,又有幾個金甲武士倒地。站在最前排的熱木族弓箭手也被射倒好幾個。
“對着那些黑衣人,射!”花蝶果斷地下了命令。現在可不是猶豫的時候,對方已經下了殺掉熱木族所有人滅口的命令,她如果再不下令,那熱木族就沒有半點活路了!
嗖嗖嗖!嗖嗖嗖!
熱木族的弓箭手將弓微微揚起,發射箭矢。上百支箭矢越過狼狽逃命的金甲武士的頭頂,劃過一道道拋物線,狠狠地傾瀉到了黑衣人人羣之中。
然而,沒有一個黑衣人倒地。
一些黑衣人的黑色勁裝被箭矢劃破,露出了一件件黑色的泛着金屬光澤的貼身鎖子甲。這些黑衣人竟都穿着這樣精良的鎖子甲,而熱木族的弓箭手所用的弓卻是普通的弓,箭矢也是普通的箭矢,根本就扎不破黑衣人的鎖子甲!
嗖嗖嗖!嗖嗖嗖!
黑衣人速度不減,飛奔之中放射勁弩,又是一波弩矢飛射過來。這一次,護衛李樂的金甲武士倒下了七八個,熱木族的弓箭手死傷更重,又有十多個弓箭手被射傷和射死。
“撤退、撤退!”花蝶急忙吼道:“往蝙蝠洞撤退!快!”
對方來勢兇猛,想守,那肯定是守不住的。就算是所有的部落勇士和戰士擺出方陣迎敵,對方的兩部玄甲也可以輕易撕開防線,而那之後,便是絕對殘忍地屠殺!
熱木族的人驚慌逃竄,一時間婦女的哭喊聲,孩子的哭啼聲,還有受傷之人的哀嚎聲,這些聲音混成一團,一派亂到了極點的景象。
熱木族的天,彷彿是要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