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身穿警服的人趴在地上,身下滿是鮮血。
在他的前方,身穿黑色連帽斗篷的老頭從地上慢慢爬起來,捂着肚子,彎着腰,邁着沉重的腳步走到鐵門前,一手吃力地拉開鐵門,走了出去,隨後鐵門緩緩關上。
“過了!”
隨着杜安一聲令下,現場頓時響起一片歡呼聲,趴在地上裝屍體的那位叫不出名字來的演員也滿臉興奮地爬了起來。
杜安坐在椅子上,右手拿着揚聲器耷拉在椅子旁。
總算結束了。
束玉知道這個假冒的傢伙雖然一直在看書,從片場的表現可以看得出他在電影製作上進步得飛快,不過有些規矩是不會寫在書上的。於是她也不去說什麼,只是拿過他手中的揚聲器,大聲宣佈:“《電鋸驚魂》劇組,殺青!”
現場的歡呼聲更加喧囂了。
殺青?是啊,殺青了……
杜安晃了晃腦袋,心頭思緒有些複雜:他一個醫學院管理專業畢業的傢伙,竟然也拍了一部電影?世事還真是奇妙。
簡陋的慶功宴,拿着香檳到處噴人的朱雨晨,尖叫着躲閃的劇組成員們,這一切都清楚地意味着:這部電影的拍攝結束了。
參加完慶功宴,並不意味着杜安的工作就到此結束了,他還需要做後期。
怎麼說拍攝期間也看了那麼多的電影書籍,杜安對於一部電影的製作流程還是清楚的,導演除了負責前期拍攝外,還要掌控後期製作。
根據書上描述,電影的後期製作很重要,等同於拍攝工作,尤其是剪輯,這是非常需要藝術感和耐心的工作:將拍攝來的電影素材經過選擇、組接,然後編輯成一部流暢的電影,可以說是電影的二次創作。
選擇哪些素材?怎麼組接?這都需要極強的個人素養,很多時候一部好電影就是爛在了剪輯上,變成了一部三流爛片,而很多並不是那麼好的電影卻因爲剪輯得巧妙優美,從而一躍成爲一流好片。
更別說還有配音、配樂、色彩等等一大堆東西,這些都關係到一部電影最終成片的好壞。
幸好在束玉的管理下,劇組的費用得到了很好的控制,二十萬花得還剩下三萬多。她用這些錢找了一個剪過兩部電影的剪輯師、一個閒賦在家的配樂師,再加上劇組本來的攝影師陳辛、錄音師苗韋,組成了後期團隊,至於場地,那倒是好搞定,有心進軍電影界的瑞星本身就有專業的場地。
“……不行不行,按照你的順序來,這電影成什麼樣子了?”
剪輯室中,一個人對杜安連連搖頭。
這是那個束玉請來的剪過兩部電影的剪輯師,名叫聶平。此刻他神情激動,唾沫橫飛,“我知道你想要把時空打碎,但是你打得也太碎了吧?你知道要是按你這麼剪的話,觀衆看得會有多累嗎?觀衆進電影院是爲了放鬆,不是去受罪的!而且你剪這麼碎,非常破壞影片整體的代入感!”
杜安捏了捏眉心,解釋道:“我想要這麼剪是因爲這本身就是一個懸疑故事,我希望觀衆能隨着電影的進程去做自身的猜測,所以應該根據影片中的每一個線索和陷阱來剪輯、劃分段落,然後讓觀衆踩着這些陷阱一步步陷進去,這樣最後的大逆轉纔有爆發力,纔有震撼人心的效果。”
那麼多的電影書籍畢竟不是白看的,杜安現在扯起來也有點頭頭是道了。
但是聶平只是搖頭,他的經驗告訴他,按照杜安的想法來實在太危險了。
“我不能贊同你的想法,我只知道按照我的經驗,你這麼剪行不通。”
然後杜安只能繼續耐心地去說服他。
“我是導演,我說了算。”
“……”
類似於這樣的爭執發生在後期製作的每一個階段,杜安總是有他的很多奇怪的想法,這些想法和這些後期人員的傳統認識格格不入,用劍走偏鋒都算是形容輕了。
其實杜安並不想和這些後期人員爭執,他甚至想着自己爲什麼不能像一開始那樣渾渾噩噩地隨波逐流,一切都由對方說了算呢?
但是每當他想這麼做的時候,說出口的卻是另一番話,他終究不能做到放任自流。
也許是產生感情了吧?他只能這麼告訴自己。
是啊,就算是一條狗,養久了都會產生感情,更何況是一部電影在他手中從無到有誕生出來呢?
值得慶幸的是,他每次都能成功地“說服”對方——這離不開束玉的力挺。
杜安也不知道這位製片人怎麼這麼相信自己,他也問過束玉,結果束玉用一個在他看來非常不靠譜的理由打發了他。
“你有天分,而且我們是戰友。”
天分?杜安真沒覺得自己有這個東西,如果真說要有的話,大概也就是他對那些書上的東西理解得比較快——在一個經歷過殘酷應試教育,從農村一路過關斬將闖進大學的學生來說,這樣的理解在杜安想來基本上是每個書呆子都必備的。
至於戰友,這倒是好理解。畢竟在那個雨夜,兩人都彼此坦誠了,而且都被綁在了這部電影中。
“在想什麼呢?”
束玉的聲音把杜安的思緒拉了回來。
杜安回過神來,眼睛漫無目的地在周圍的黑暗中掃過,最後聚焦在前面的銀幕上。
上面放着的正是《電鋸驚魂》。
後期已經全部製作完成,最後融匯成了他們眼前的這部100分鐘的電影,而他和束玉現在正是在看成片,檢閱他們的勞動成果。
“沒想什麼,”
杜安頓了頓,突然笑道:“只是覺得,你那麼相信我大概是犯了個錯誤。”
“嗯?”
束玉射過來不解的目光。
杜安繼續說:“說好了是來看成片的,結果我們兩個現在卻在閒聊——連觀衆的注意力都無法吸引,這部電影還真是夠失敗的。”
束玉不以爲意,“我不喜歡看電影,我的感受不值得參考。”
杜安深有同感,“我也不喜歡。”說完,和束玉對視了一眼,笑了起來,束玉則是一雙鳳眼微眯,杜安知道,這對於她而言就算是笑了。
是啊,一個不喜歡看電影的導演和一個同樣不喜歡看電影的電影製片人,共同製作了一部電影,多諷刺?或許並不諷刺,現在這個國度,有太多他們這樣並不喜歡電影,卻因爲這個行業催生的巨大利潤而投入其間的人。
他們不過是其中再普通不過的兩個人罷了。
透過兩人身體中間的空檔看過去,可以看到銀幕。
銀幕上,朱雨晨身處冷色調的骯髒密室中,有氣無力地說着臺詞,很好地貫徹了杜安“不認真演戲”的要求。
“……我沒有問你叫什麼,我不認識你,我不知道你怎麼到了這兒,我也不知道我怎麼到了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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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清空了物理同志對本書的喜愛和章節推薦,這位同志也寫了一本書,《漫威世界裡的鍊金術師》,現在的新人簽約新書榜第一,有興趣的朋友可以去看一看。
當然,我也知道本書的讀者量連物理同志那本書的零頭都沒,這麼推薦有點搞笑,不過我就推薦了,你來笑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