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自己想拍哪一部呢?”
眼見着自己丈夫無法下決定,蘇瑾這樣問道,希望能從一個旁人的角度來引導並且幫助杜安作出決定。
“我覺得我們不能光看預期的盈利情況,還需要看你自己到底想要拍哪一部。反正我們現在也不差錢,至少孩子的奶粉錢是不用愁的,所以你喜歡拍哪一部就拍哪一部吧。”
更喜歡哪一部?
這個問題可難倒杜安了。
縱觀他這一路走來,沒有一部電影是因爲他的“喜歡”而拍攝的:《電鋸驚魂》的初衷是爲了騙錢,《風月俏佳人》剛好是符合當時的情景,《終結者》是爲了泡蘇瑾,《飛越瘋人院》是想要一泄他當時心中的憋屈,《解放日》是應韓三坪的要求,《楚門的世界》是爲了束玉……
就是沒有一部是因爲他自己的“喜歡”而拍的,唯一一部他自發想要拍攝的影片《飛越瘋人院》,也並不是出於喜歡。
這麼一回想杜安自己都不禁樂了:自己所拍的電影沒有一部是自己所喜歡的,他這個導演也真是夠奇葩的。
“兩部都還行……”
讓這樣一個從來沒有喜歡過哪一部電影的導演來用“喜歡”作爲選擇影片的標準,無疑是很難的。
杜安努力構想着眼下的這兩個故事,把它們最終可能會呈現在大螢幕上的狀態對比了一番,還是得不到一個答案,只能搖頭,道:“談不上更喜歡哪一部多一點,都差不多。”
蘇瑾還想再說,手機響了,一看號碼就摁掉了,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一臉無奈。
“你女兒醒了。”
在孩子剛出生的時候,蘇瑾是非常喜歡小傢伙的,恨不得一天24小時把小傢伙綁在自己身旁,但是在經過了兩個月爲人母的經歷後她的思想已經發生了改變。
雖然還是很喜歡自家那個小傢伙,不過也有點煩,特別是小傢伙還太小,作息都沒個規律,經常性地半夜三更就開始又哭又鬧,即使困得要死也要爬起來伺候她,把蘇瑾折騰得是夠嗆。因此蘇瑾又找了個月嫂來幫着她帶孩子,但是又沒有完全放手給月嫂帶,總是一有時間就跟女兒待在一塊兒,說是要從小培養母女感情,不能讓這份親情缺失了,這就造成了現在這種狀況,孩子一醒瞭如果是在正常作息時間上的話,一直在照料孩子的月嫂就會通知她。
蘇瑾正要出畫室上樓去,看到跟一根棍子一樣佇在那兒的杜安,突發奇想道:“對了,你不是想不出來要拍哪部嗎?你去帶孩子去,說不定能從你家女兒身上找到點啓發呢。”
杜安一愣,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過一看蘇瑾的表情,也知道她沒在開玩笑,真是打算讓自己頂替她去照料女兒,於是趕緊眼珠子一轉,動起了腦筋來。
開玩笑,他又不是不知道自己那女兒的厲害,可愛的時候是很可愛,完全就是天底下最可愛的小公主,但是鬧騰起來也是很讓人頭疼的,他現在這種亟需安靜思考的功夫絕對不能衝上去犧牲了。
“啊對了,我想起來了!”
杜安一拍腦門,一臉恍然大悟,“我今天還約了束玉談公司的事呢!”說完也不給蘇瑾反應的時間,直接就衝出了畫室。
“我走了啊!”
留下蘇瑾一個人在後面恨的牙癢癢的,卻無可奈何……
杜安今天自然是沒有約束玉的,但是這並不妨礙他溜達到夢工廠來,鑽進束玉的辦公室給自己倒上一杯茶,站在玻璃幕牆後一手端着茶杯一手插着口袋,眼神深邃寂寞,靜靜地眺望着這座歷史悠久的老城,無聲地裝着逼。
但是半天沒動靜,很明顯他這波是白裝了。
“哎,”
杜安這杯茶喝完之後回過頭來,看了辦公桌後正埋頭工作的束玉一眼,“都這麼好幾年了,你這個老闆怎麼還是當得跟個員工一樣?有什麼事就放手給下面人去做,你制定個方向不就行了嘛?”
束玉頭都沒擡,聲音卻飄了過來:“第一次跟西影合作,總要謹慎些。”
“西影?”
杜安一愣,沒想到夢工廠短短兩年的功夫手都伸這麼長了,“這業務拓展得可以啊,不過你是怎麼跟它們牽上線的啊?離得這麼遠,平常應該也不會有什麼業務交集啊。”
束玉埋頭說道:“方力勇介紹認識的。”
方力勇?
這句話讓杜安身體一頓,腦子裡一瞬間突然涌過好多事:束玉當年不會拍電影也強行頂掉自己這個冒牌導演,後來找到他老家找他拍電影,之後藉着《風月》的發行搭上小馬影視的線開始有了自己的發行部門,再之後藉着《解放日》的合作和中影接上了頭,還有後來自己一直想不通、只好歸結爲老孃們軟弱情節的束玉和方家和解的事件……
這些年來,夢工廠從一開始的緊密聯繫着自己、離不開自己到現在,束玉已經好久沒有跟自己提過要自己趕緊再開新片了。
整件事的前後脈絡在杜安的心頭逐漸清晰起來,一副如蜘蛛網一般的宏偉版圖也呈現在了他的眼前,這讓他看着束玉的目光深邃起來。
也許他當初想錯了,這並不是一個有着軟弱性子的老孃們,而是一個真正的深水大鱷,他這個親密戰友都並不真正瞭解她。
枉他還自詡爲成功商人,他的這位戰友纔是真正的成功商人,一步一個腳印不聲不響不動聲色穩穩當當地,已經把攤子鋪開了。
“厲害厲害,佩服佩服!”
杜安放下茶杯開始鼓起掌來,由衷地讚歎,這讓束玉終於擡起頭來看了他一眼,嘴裡溜出了一句“神經病”之後又重新低下頭去看文件了。
杜安也不以爲意。
他是真心佩服。
在杜安看來,他自己的成功很大一部分因素要歸結於他的天分,他是一個天才,所以他很容易就成功了,而束玉不同,這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在任何方面都沒有任何的天分,但就是能夠將一家公司在短短几年的時間內經營到眼下的地步,這是真不容易。如果讓杜安失去了他的那份天才的話,他還真沒信心做到束玉這種程度。
“我還記得你當初找到我鄉下老家的那一天呢,”
杜安感慨起來,“那時候我就以爲你是一個想要打倒方家的女人,沒想到你想得到的比我以爲的要多得多。”
他低估了自己這位老戰友的視野和胸懷。
“我也記得那一天,”
束玉還是頭也不擡,“我還記得那時一晚你說自己是世界之王,結果現在卻爲了拍什麼電影的小事在糾結。行了,回家去畫畫吧,我這邊事情還多呢,真沒空招呼你,不然等我處理完這點事一起吃飯。”
杜安剛纔已經把現在正糾結他的那件事的原委和束玉說過了。
世界之王?
杜安一怔,這件事他都快忘了。
可是隨即,他的眼神深邃起來,似在思索、
良久,杜安終於一笑,眼神暢快了。
想明白了。
“行,那我等你吃飯。”
杜安走到一旁往沙發上一屁股坐了下來,翹着個二郎腿,終於不糾結了,悠哉悠哉地等束玉吃飯。
對呀,他當初不是言之鑿鑿地要打趴全世界的嗎?
現在是兌現諾言的時候了,反正拍啥不是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