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看到,錦瑟聽完特別驚訝,骨灰,是的,那是我奶奶的骨灰。是我在三年前奶奶下葬後,去偷了她的骨灰,做成的戒指。
我奶奶死之前,也是形容枯槁。瘦的都不成樣子,跟有屍油出現的我爺爺、成了兩種極端。
大概錦瑟現在的感覺是就脊背發麻吧,我瞞了她這麼久就是怕她難以接受。
“是的,那是她奶奶的骨灰又能證明什麼?還能怎麼辦?我不在乎這些,我想這也不犯法。”出乎我的意料之外,錦瑟是這麼說的。
我懷疑她是不是嚇傻了,才這麼回答。那女孩一撒手,狐狸也跑了。那女瘋子看到狐狸,就撇下貓大爺去追狐狸玩了。
“當然,這不犯法、只不過你騙了她們而已。”女孩一邊對我說,一邊轉身舉着火把去點宗祠(家廟)裡的其他蠟燭,頓時、整個宗祠亮如白晝。
那女瘋子的真面目也暴露在我們面前,她的樣貌沒有被毀容後的人那麼可怕,可是卻也毫無生氣。
她的頭髮很長,長的拖到了地上。頭髮枯黃的好像秋天衰敗的野草,她穿的並不算破可是卻很髒。
藥女,跟盜筆裡提到的禁婆有什麼區別?有一瞬間我特別懷疑沒區別,可是藥女卻是人爲的罪惡。
那藥女的手腕手肘處,膝蓋處還有小腿肚的地方一看就是因爲長期在地上爬行,所以才造成傷害那樣的傷害。
“這藥女,算起來她還是你們高都吳家太祖的親妹妹呢。可是,誰讓她生而爲女。”女孩說着這一切的時候,很涼薄。
那種涼薄更像是因爲憤恨太多而沉靜的當事人。
“你又爲何知道那麼多?你是誰?”我看着她,姑娘說出來的這一切,都是我知道的事實。
那姑娘聽到我們問她是誰,突然啞然失笑。可是我分明在她的目光裡,看到了一種悲涼。
“我是她的後代啊,你算起來也算是她的後代。”那女孩把火把隨手一扔,然後大踏步上前一把拉住我幽秘一笑。
“我不明白,你們說的這是什麼。”錦瑟一直聽得雲裡霧裡,不明就裡。那女孩一聽,鑽到了矮長桌下摸索了一陣子。
然後,她拿出了一個筆記本塞給我。“待會兒,你們走。所有的真相,都在上面。”
那筆記本是灰色的,可是卻跟一般的灰色紙製筆記本不一樣。我打開一看,是用血寫的人皮日記本、這就是我們此行想得到的東西之一了。
“你不走?”錦瑟看着她問,她搖搖頭:“我是她的直系後代,所以遺傳的厲害、我不準備走了,況且、”她看着我們,目光突然變得悲憫而柔和:“我時間沒多少了。”
“那我們可要走了,你多珍重。”我倉惶的拉着錦瑟去取我們丟在偏房裡的東西。轉身之後,就聽到身後稀里嘩啦的的東西掉落聲,還有刺鼻的汽油味兒。
那姑娘準備縱火燒了這裡。“火火火!妖魔鬼怪要吃我!”女瘋子一看到火光,也不追狐狸玩了。從瘋癲狀態變得更瘋癲,好像還頭疼起來。
我們和貓大爺跑出了正廳,回頭在看。正廳裡已經是四處都着了火,是那姑娘壓根就是準備好的。
她壓根就不想給人救火的機會,不過雖然裡面火勢兇猛、濃煙滾滾,木頭燃燒的噼啪吡啵聲和濃烈的汽油味兒嗆得人差點背過氣去。
不過還是隱約看到,那女瘋子頭疼的厲害最後竟然用力撞向了正廳的牆壁。
“別看。”我突然伸手捂住錦瑟的眼睛,太慘了。我怕她看到會做噩夢。她嚇得瑟瑟發抖。“我們要抓緊時間。”我死死拽着錦瑟的手腕,連拖帶拽帶着她跑向偏房。
院子裡,只聽到雨水聲,穿堂風吹過,我也聞到了雨水帶來的腐爛味,癢癢的風把金合歡花的花瓣吹過來的。
我們進了偏房,來不及拿手電筒。摸黑絆了幾腳,取回了我們的東西。其實也就是兩個大的登山揹包,我把那個筆記本塞進了自己的揹包。
等我們跑出偏房,向着另一側小門的出口跑去的時候。一隻狐狸,嘴裡銜着什麼從我們身後另一側飛快的跑了過去。
順着它的目標看過去,是拎着汽油桶,舉着火把的那個女孩。她正挨個房間點火,生怕火燒的不夠徹底、有所遺漏一般。
看到我們,她還對我們詭秘一笑。不過我們跑出了宗祠,也沒心情多想她到底會如何……
從新泰的宗祠裡跑出來的時候,最後一根樑柱如摧枯拉朽一般的轟然倒塌。我們心有餘悸的看了看,村口的宗祠被火塌了、也沒時間傷感了。
如果在感慨下去,估計我們會被聞聲趕來的莊裡人打死。
我上了“沈僞娘”事先準備好的車,發動,然後去載錦瑟。
從後視鏡裡看,村民們已經拿着各式各樣的農具追出來了。這次的火燒的很大,縱然是下着瓢潑大雨也無濟於事。
我開車、揚長而去。村民們更多的是顧着救火,不留神也就沒多追我們。
重新在看小楠,我感覺恍然如夢、心思有些複雜。還能聽到後面有個別村民緊追不捨的叫罵聲,不過我沒有心情管那些。
剛纔那場大火和瘋子的被殺,讓人一直心有餘悸,我沉默的開車,心情複雜。錦瑟探究而審視的目光,讓我如芒在背。
我們之間,十一年來相處的點點滴滴瞬間都變得真真假假,都要推倒重新定義乃至考量。誰讓我,欺騙了她?
我停了車,摸過揹包,拿出來,然後把筆記本扔給她。她接過去,一頁一頁仔細看,我覺得她看完了後的感覺肯定跟我當初一樣:
整個人都不好了。什麼世界觀,價值觀,全都要重設。
她把筆記本還給了我,恨不得離它越遠越好。我知道,錦瑟肯定很嫌棄這本筆記本,可是這是最後一本了。
她大概是心裡特別疑惑,於是問我:“她爲什麼不把筆記本毀了,而是選擇成全我們?”
我回頭去看,錦瑟疲憊的靠在椅座上,大概想起生而爲女,也會心裡一陣陣的發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