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珍拿着支出報表跑來問我，爲什麼在根據公司運費單上的劃價和財務報表覈對之後，會多出十五萬塊錢的時候，我還真不好回答她。公司財務確實是劃出了那麼多錢，但這批硅晶體材料明顯「來路不明」而且「上面」直接就是象徵性的只扣了藍茵一點稅，跟送也差不多了，所以這十五萬塊錢是怎麼多出來的問題我還真是……不過反正我不擔心證監會的問訊，到時候這筆錢絕對是不會露餡的，不過面對劉珍的責任心，我只好連續撒了許多彌天大謊，又從公司員工的節儉扯到工資，再從工資扯到員工福利制度的修正草案，最後劉珍終於失去了耐心，請我簽過字之後就說把這筆錢又交給財務去了。我才鬆了一口氣。
而胡峰更是誇張到吃住都在實驗室的地步，對此我倒是沒有什麼看法，畢竟搞科研纔是他的老本行，在新的高技術產物的刺激下他似乎重新尋回了對科研的熱情。也難怪，想想自己將是不久後智能芯片的締造者，也難免有點興奮。
在經過了實驗室的例行安檢之後，又過了中央電腦，我進入了配有精細加工車牀的細密加工車間。這個玩意兒可真夠大，我甚至不願意走近它，免得承受莫名的壓力。它完全就像是一臺數控車牀的豪華和加強版。只不過來的更加誇張而已，普通數控車牀上的電腦恐怕還沒有它上面的電子管多。它要求完全恆溫並且無塵無磁場的工作環境，光購買安裝相關的設備和改造車間就花掉了我將近六十萬。甚至它的控制軟件都是價格驚人。雖然它已經實現了高度自動化，但仍然需要至少十個人來爲它做相關的服務，有時候我甚至在想我究竟是搞了個機器回來還是搞回來了一個需要人「伺候」的「主子」。
雖然它很麻煩，可它的加工效果卻是難得的讓小妖看上了眼。
而與它一同「落戶」藍茵的納米螺旋鑄造設備自然也是表現不俗。先進的堆砌鑄造法讓微小的硅晶體可以在人髮絲的五萬分之一的空間裡按照設計圖紙整齊排列，進而讓晶片內的陣矩排列的精確度成幾何級倍增，相應的數字點陣算法也可以發揮它迅速而準確的特點。按照這樣的加工技術，將來的智能芯片可以使智能通用控制平臺的反應速度提高至少百分之十，這百分之十就意味着將來智能汽車用到智能控制系統上的能耗將降低百分之二十。這又可能降低整輛車的能耗，甚至讓智能汽車在價格方面都更有優勢。
胡峰興奮地和我談着這些，實驗室的燈就好像再也沒有滅過了。透過幽藍色的玻璃，在上海的夜空下它就像一座藍色的燈塔一樣熠熠生輝。
我就這樣專注的看着它，站在我辦公室巨大的落地窗前看着它，看着在沉沉的夜色下如此璀璨奪目的它，它的幽藍色渲染着腳下的每一寸土地。我抱着雙臂，絲毫不懷疑將來這鮮明的蔚藍色將染遍整個大陸！
「看什麼哪？」林桑慢悠悠地走進了我的辦公室，微笑着說：「早都下班了，你還不走？不怕玉秀着急嗎？」
「呵呵……這麼早回去玉秀又得爲我忙半天，她一天下來也夠累的了，還是讓她先在家裡靜靜休息下，我再回去吧。」我轉過身朝她走過去，一邊笑着說。
林桑屬於那種可以把什麼東西都拿在手裡發揮出極至的人。普普通通的黑色女西服式樣的工作服，配上她裡面露出來的大翻領和白色喇叭袖的襯衣，以及脖子上紫色的紗巾，還有挽起來的精緻頭髮，都讓她看上去是如此的端莊和賢淑。她的單眼皮絲毫沒有破壞臉部的美感，反而在她小小的臉上營造出了一種略帶憂傷的楚楚動人的表情。
林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和難以置信：「我沒聽錯吧？你會這麼溫柔體貼？」林桑邊說邊「難過」的搖搖頭，看着她的樣子我實在是忍俊不禁，忙辯解道：「誰說的！我不但溫柔體貼，我還……」
「你還會勾引女孩子？」林桑故意接的這句話差點沒噎死我。
「哎……行了，你饒了我吧。」我苦笑道。
「不過能聽到你這麼說，我也真的替玉秀高興。」林桑收住了笑意，慢慢的走到落地窗前，將目光灑到了黑漆漆的夜裡，看着她呆呆的眼神我真不知道她能看到些什麼。
「雖然玉秀是個好女孩，但我還是經常讓她傷心。」我也走了過去道。
「有時候你也不要太自責，很多事總是不能預料的。」林桑緩緩的說，卻始終沒有收回她飄渺的眼光。「只要你們彼此信任對方，就沒有什麼事會是解決不了的。」
我默默的點了點頭，看着遠遠的天邊。林桑在看什麼？她能看到自己的未來嗎？還是有如那飄渺的黑夜中的雲一樣始終在黑暗中徘徊？
每次來到藍茵實驗室的精密加工車間我都會感覺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這裡是如此的安靜，甚至連那臺巨大的自動加工機牀在工作的時候也只會發出極其低微和沉悶的「吱吱」聲。這裡的牆壁和環境是絕對的「一塵不染」，就算要定期「打掃」一次，它的代價都不菲。一面面玻璃鋼製成的隔離牆依次把整個車間隔成了四個部分。沿着專用的通道我進入了它的第四節，也就是主控室。胡峰已經在這裡了。
碩大的液晶顯示屏貼在專用的二號牆上，顯示着複雜的曲線和繁多的數據。七八個操作員正不停的在它和他們面前的電腦上覈對着數據。
「沈總，我們正在進行芯片內部的大規模晶體集成電路的矩陣物理切割和陣點的焊接，從昨天早上到現在，都快二十四小時了。」胡峰雖然眼睛裡已經佈滿了紅血絲，可精神看起來還是相當不錯。
我點點頭，看着顯示屏上在一條垂直主軸的旁邊兩條螺旋曲線正在繞着主軸不停的旋轉，看得出來，那條紅線在十分努力的貼近藍線的運動軌跡。我看看對比模擬圖，還行，兩條線基本是重合的。
「等到芯片內部的微電子環境搭建完畢的時候，再鋪上幾層物理晶片，最後再測試一下，就可以等着你們驗收了。」胡峰抑制不住興奮地說道。
不過我還是看得出來這項工作的難度和強度的。整個實驗樓裡面的專用技術電梯通道幾乎沒有停過，它如此頻繁的往復於上面的智能研究室和這裡的精密加工車間，我甚至擔心它會因爲使用過度導致發熱而報廢。
納米級的海量數據一露頭就直接淹沒了這裡的計算員。在三十臺電腦的幫助下他們才勉強跟得上那龐大的數據流。進而把它引進智能研究室的測試平臺的「篩子」裡去，然後再歸到那臺車牀裡。但是這並沒有結束，在材料部把加工處理好的硅體晶片通過專用自動通道輸送進加工車牀之後，它纔會不緊不慢地調動起身體裡無數個測距和加工的「器官」來進行世界上最細緻的「琢磨」。這種緊密連接在一起的生產鏈條真的是讓我大開眼界，不過卻是讓小妖大發牢騷：「什麼破東西，組合到一起還這麼低的效率。」
「我說小妖，你就不能給我們人類留點面子嗎？再怎麼說這也是現在最先進的生產鏈了。」我嘆口氣，對小妖說道。
「切，你是小耗子，不是人類。」小妖竟然跟我玩起文字遊戲了！
「算了，不跟你說了。」我趕緊把話頭打住。省得小妖又找機會來「污我清白」。
聽着胡峰說芯片不久就可以面世，我也比較興奮。不過看着他紅紅的眼睛我還是關切的說：「速度跟上就可以了，重要的是它的性能和質量。另外，你和這些實驗員的身體也要注意身體啊，睡眠和營養都要得到保證。」
「小耗子，我真不明白你們的食物只不過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有機物，有什麼好補充的呀？」小妖裝作很不屑地樣子說道。我當然明白她的心思，於是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會努力的讓你嘗試到它們的。」
我對胡峰說的話，他好像都當作了耳旁風，因爲這個項目的所有人員竟然一起在實驗室裡熬了兩天一夜！這讓我再次見到他的時候都忍不住要呵斥了。
可是當我面對他們一個個那認真專注的眼神的時候還是立刻就投降了。因爲芯片成型已經進入了關鍵階段，如果不在機牀的精確微焊和微切割的過程裡計算完所有硬件在模擬出的閉合曲線上的波動峰值的話，那它將模具切割出來之後就再也沒有可能調整了，並且萬一計算失誤，就意味着我們浪費了天價的材料和難以計算的數據資料，想到這裡我甚至都按耐不住，二話不說和胡峰一起坐到了中央電腦的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