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難堪的沉默。
顧媛希望從陸離口中聽到一句解釋，任何一個字眼都好，然而，他什麼都沒有說。她的心，不斷地墜入谷底，一直一直往更深的地方沉去。
這樣的質問，顯得很可笑吧？既然她已經挑明瞭一切事實，還指望從他口中聽到什麼樣的解釋？都擺在面前了，真的不需要多說什麼。
她用盡自己生平最多的氣力來僞裝，淡淡地笑了笑。“不過這對我而言，根本沒有任何影響。我對你的感情，早在幾年前已經結束了。既然我不愛你，那麼，你就傷不到我。在這鬧得挺難堪的，回去吧。”
她想上車，但經過陸離身邊時，他拽住了她的手腕。
但這一次和平時不同，不是那種很粗暴的禁錮，顧媛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指骨在顫抖。
半低着頭，眼裡似乎壓抑着很多情緒。嘴脣呈一條線，緊緊地，死死地抿着，好像有話要說。
“你幹什麼……我想回去了……鬆手。”
“我不喜歡你和其他男人在一起。”陸離鼓起了很大勇氣去承認這個事實，擡眼，望向她，眼裡涌動着多種情緒。
如同禁.欲一般，抑制着，然而越是壓抑，那情緒便從他眼底鑽出來，濃烈得讓人無法忽視。
顧媛愣了一下，但她迅速阻止自己多想，譏諷道：“你當然不喜歡，你這樣高傲的男人，怎麼會允許被一個你最輕蔑，最憎惡的女人戴綠帽子？你怎麼會允許我給陸家抹黑？”
“你聽不懂我的話嗎？”他的目光沉了沉，咬牙。“不是因爲任何外在因素，不是因爲陸家，只是，我不喜歡。”
“……”心潮，更加悸動了，纖細的身子止不住微微顫抖起來。
他說這樣的話，對顧媛是有很大“殺傷力”的。哪怕她再有理智，也控制不住浮想聯翩。拽着她那隻手，通過力度和溫度傳達着對她的在乎，不想僅僅是男人的控制慾那麼簡單。
“那也只是因爲你可笑的自尊心罷了。歸根結底，都是賤。哪怕是自己不要的女人，和其他男人扯上關係，也會都讓你不痛快。但是，給你，你要嗎？我不是一塊雞肋，更不會是你的雞肋，你懂嗎？”
“你非要這麼曲解我的意思？”
他的臉有些抽搐了，好像有些受傷。陸離受傷？呵呵，能傷害他的女人，全世界就只有一個顧嫣然。而她，就算再投胎一萬次，也沒那個本事。
顧嫣然就是顧媛心中的一根刺，每次想起，都會讓她變得敏感善怒，臉色這會兒也變得難看起來。“那你叫我怎麼理解？我自以爲是地認爲你吃醋，然後讓你嘲弄我？抱歉，我沒那麼缺乏自知之明。”
陸離的心臟被一隻手攥了一把，“吃醋……也許我真的吃醋了。”
“這冷笑話一點也不好笑。你趕緊鬆開我，被人看到了不好。”她扭動了幾下手腕，掙扎，“陸離，你……”
然而一對上他那雙漆黑
深邃的眼眸，她的話在嘴邊，戛然而止。他從來沒有用過這樣深沉的目光看她，那樣壓抑，卻那樣澎湃，眼底蘊藏的激流波濤洶涌。
“一開始，我也認爲只是自尊心的問題，我見不得你過得比我好，無法忍受你給我戴綠帽。但是，似乎又不止是這樣……”他皺了皺眉，好像有些困惑。那樣的神色出現在一向高傲自信的臉上，顯得不合時宜。
“你和方一城任何一個親暱的舉動都會讓我心裡很不舒服，有一種……酸澀的感覺。包括今晚，你和另一個男人相親……我有一種想要殺了他的衝動。你是我的女人，爲什麼就不能安分地待在我身邊？爲什麼就那麼喜歡勾三搭四？呵，可你偏偏又那樣耀眼，那些男人總像蒼蠅一樣圍着你，陰魂不散。”陸離咬了咬牙，“你告訴我，如果不是吃醋，該怎麼解釋這一切？”
顧媛被徹底震住了，她從來沒想過，會從陸離口中聽到這番話。她很努力地想認爲他是在演戲，可是，十幾年的愛，讓她太瞭解這個男人，她不覺得他在撒謊。
他吃醋？爲她吃醋？這怎麼可能？
心，慌了，亂了，她像只鴕鳥一般，想要逃避着一切。“別再說這些奇怪的話了……你說的……我一個字都不相信……你放……啊……”
“嘭——”
她被他壓在車上，剛要伸手去推塔他，陸離就已經扣住他的雙臂。身子毫無阻滯地壓在她身上，如同要嵌入她的身體。
健碩的男性身軀，如同一塊巨大的磁鐵，堅硬，強壯，同時散發出強烈的磁場，刺激着她。
顧媛本來就很亂了，這樣被他壓制着，讓她更加手足無措，她可以感覺到自己此刻有多麼地狼狽。這兒隨時會有人經過，會有人看到她像獵物一樣被他耍弄。
她張嘴想要罵他，但是一撞上那雙深淵般漆黑的眼眸，又一個字也說不出來，心慌得難以形容。
他就這麼壓制着她，一動也不動，一句話也不說，眼裡沒有任何的情緒。菸草味夾雜着濃烈的男性氣息，不斷地往她鼻子裡鑽，滲入她的心臟，軟化了她的氣力。
在這種過程中，她仍不斷地扭動着，呼吸急促，身體火熱，焦躁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我說我吃醋，你爲什麼不相信？”他終於開口了，陰沉的嗓音，卻又如同夾雜着火焰，燃燒得厲害，帶着幾許控訴的意味。
“你嘴裡有一句實話嗎？我爲什麼要相信你？”
“我從不曾對你說謊。”
顧媛身子一僵，是啊……他根本不屑對她說謊，他對她的厭惡從來都是不加掩飾的，因爲他不需要考慮她的感受。若說需要，也不過是考慮怎麼讓她更加生不如死。
對陸離而言，要承認吃醋，尤其是當着顧媛的面承認，是一件相當困難的事情。然而，他好不容易直面內心，她卻不相信，這讓他感到有些憤怒。因爲，那等同於在踐踏他的感情。
“那也許你是在騙
你自己……我們不過是掛名夫妻而已，你怎麼可能爲一個你恨的女人吃醋？”
“是啊，我也想知道。”陸離扯着嘴角，冷冷地笑。突兀地，一把捏起她精緻地下顎，懲罰似的，用力摁壓。“我也想知道，你顧媛究竟哪裡有那麼大魅力，讓我爲你吃醋。”
“這幾年，你的蛻變都是因爲我嗎？你想涅槃重生，讓我有一天看到光彩奪目的你，後悔自己曾經辜負了你？告訴我，你是這麼想的嗎？”
顧媛迎上他的冷眸，微微笑了笑。“很早以前是這麼想的，我想讓你後悔，想要報復你。想讓你知道，你傷害的，是一個多麼好的女人，我想讓你知道你身邊所有女人加起來都比不上我。”
“但是慢慢的，我發現那沒有任何意義。在努力蛻變的過程中，我越來越愛自己，我愛成熟獨立的我，愛我可以靠自己的能力去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我在一天天慢慢變得更好，好到我覺得你配不上我，你根本不值得我傷心，也不值得我去努力。”
“我所做的一切，不再是爲了你，而是爲了我自己。我現在既然美又有能力，我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憑什麼非你陸離不可？所以，現在不管你和哪個女人在一起，我都沒有感覺，因爲你在作踐你自己。而我，不會再爲了你作踐自己，你不在是我生命的全部，只是一個熟悉的陌生人。”
深沉的眼底，最深處，燃起了兩簇火焰。陸離的胸膛起伏着，按捺着怒火。“我對你而言只是陌生人？”
“是。”
“那麼，你會讓一個陌生人住在你家，會讓一個陌生人吻你抱你，這樣壓着你？”
“那不是我要求的，而是你強迫的，我只不過是無力反抗罷了。”
“你是無力反抗，還是不想反抗？”
鼻子一張一翕，男人灼熱的呼吸肆無忌憚地噴灑在她臉上。“你以爲你已經不在意我了，但事實上，你還很在意。”他按住她的嘴脣，“噓……別否認，嘴巴能騙人，但是眼睛絕對騙不了人……你有多在意我，你的心，也很清楚。”
他的手指落在她心臟的部位，彷彿直接戳穿了她的心臟，讓一切無處遁形，無可隱瞞。
顧媛張着嘴，說不出一個反駁的字眼。
“我說我在乎你，是真的，我說我爲你吃醋，也是真的。你相信，對麼？”他的身子不斷地往她身體裡擠，明明已經密不可分了，但他還是覺得不夠，彷彿要融入她的骨血之中方纔罷休。
“你也很清楚，你對我還有感覺。如果你真像你說的，已經不在乎我，剛纔也不會那麼激動。承認吧，感情這種事情，是騙不了人的，尤其是你。”
陸離從未像此刻這般，如此堅信顧媛還愛着他，深深地愛着，那也讓他由心底滋生出一絲的，滿足。“既然不想糾纏都已經糾纏了十幾年，那麼，餘生，也一直這麼相愛相殺下去吧。”他的笑如魔鬼，也如溫柔悱惻的情人。“你，逃不掉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