簽字離婚(下)
裴離想不到有什麼理由來挽留柳非煙。
或許,他該成全柳非煙的想望,給她自由喘息的空間。
裴離又坐了許久,直到天黑,他還是坐在門口一動不動。
“喂,你們兩個沒必要這樣。以前有什麼誤會說開來就是了,古代能夠在一起,現代沒理由就不能在一起了,不是嗎?”李師師見男女主角都不吃飯,忍不住上來勸說。
裴離徑自緊閉雙眼,坐在門口,頭倚在門上。
李師師見勸不動,又朝臥室內的女人喊道:“非煙,別再耍性子了。你們兩個吵架,狼小寶這個小朋友很慘,人家纔出生一天呢,總不至於這樣就讓狼小寶只有一個不完整的家庭吧?!”
柳非煙聞言,秀眉微微一蹙。
是啊,孩子纔出生一天,他們大人卻忙着鬧彆扭,沒有爲孩子多想。
可她知道,裴離就在門口,她真的不知該如何面對他。
原是打定主意要跟裴離離婚,可這會兒裴離知道她是莫三生,更不可能輕易放手了吧?
她知道裴離說的都是實話。
他施加在她身上的痛苦,其實追根究底,都是因爲她的緣故。
愛是因爲她,恨同樣是爲了她。
若真說有什麼錯,應該錯在老天爺不該讓他們相遇。
可痛就是痛了,不能說因爲找到了痛的原因,就能輕易釋懷。
她是爲了裴離好。
自從她練習了三生譜之後,懂得了修道的因果之事,並非空穴來風。她發現,李逍遙所說的話絕不是在開玩笑。
如果他們逆天而行,後果不堪設想……
“小老婆,我們,離婚吧……”正在柳非煙胡思亂想的當會兒,門外傳來裴離清冷的聲音。
這是她想要的結果,可是當裴離說出那三個字的時候,她竟淚流滿面。
“我會簽好離婚協議書,很快我們便上律師樓簽字。不過,我希望你搬回我們以前住過的小公寓,這是我唯一的要求。”好半晌,裴離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柳非煙哽不成聲,只能點頭。
可是,裴離看不到她點頭。
正在勸說的李師師聽到這話傻了眼,囁嚅道:“裴離,你不是吧?居然跟着非煙一起胡鬧?!你們離婚後,狼小寶跟誰?總不至於被我帶走吧?”
她美眸轉了又轉,離就離唄,一點也不可惜,如果狼小寶沒地方去,她不介意揀走。
反正她這輩子也別指望能嫁出去。
嫁不出去不是重點,而是生不出孩子,養個小傢伙以後來養活自己,這纔是重點。
“小寶跟小老婆,沒你什麼事。”裴離淡然啓脣,踱步離開了臥室,往書房而去。
狼小寶此時也湊了過來,看着裴離的背影道:“我狼爸真可憐,這輩子註定要守活寡了。”
狼小寶這話招來李師師一掌:“臭小子,你老爸老媽鬧離婚,你還有心情說笑?臭沒良心的傢伙。”
“裴老爺那是活該,不值得同情。”狼小寶反踹一腳在李師師的臀-部,屁顛屁顛地跑了開去。
李師師看了哭笑不得。
依柳非煙的性子,竟生出了一個像狼小寶這樣沒心沒肺的小傢伙,真不知哪裡出了錯。
除了正在鬧離婚的裴離和柳非煙,其他人都照樣過日子。
柳非煙第一天大哭了一場,很快也回覆了平靜。
柳非煙住在城堡的那些日子,裴離很少出現在柳非煙跟前,許是怕她見到他不開心,裴離便有心迴避。
一個星期平安渡過,這天,是柳非煙和裴離約好在律師樓簽字的日子。
巧的是,霧城下了入冬以來的第一場雪。
雪花不大,不緊不慢地自天際悠然下墜。
柳非煙牽着狼小寶的小手,迎着風雪進入律師樓。
有一個身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迎面而來,他面容憔悴,髮絲凌亂,臉上有鬍渣子,看起來像是滄桑了許多。
可是,依然俊美得不可思議。
他走至柳非煙跟前,輕輕拂去她頭頂上的雪花,淡聲道:“知道下雪,就帶一把傘出門,你大人不要緊,可是狼小寶還小……”
狼小寶正瞪着烏黑的眼珠子看他,而後小朋友客不客氣地道:“哇,裴老爺怎麼變得這麼醜了?”
柳非煙原本正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男人發呆,這會兒因爲狼小寶的驚呼聲緩過神。
她這才發現自己離裴離太近,近得能看清他臉部肌膚的紋理。
她退後一小步,不自在地將垂落於額際的瀏海放在耳際,以此掩飾自己的尷尬。
“走吧,別讓律師等太久。”裴離的聲音驚醒柳非煙的思緒。
柳非煙這才發現自己看自己腳尖在發傻,而裴離已經步上了樓梯。
律師樓就在二樓,不需要走電梯。
樓梯間有他們空洞的腳步聲在迴響,聲聲敲打在柳非煙的心坎。
待去至二樓,律師早已等候在一旁。
他鄭重其事地問道:“你們確定要離婚嗎?”
婚姻不是兒戲,如果當初沒有信心能夠走到最後,就不要輕易牽上彼此的手。
柳非煙沒有過多考慮,她神情嚴肅地牽上自己的名字。
她覺得,這樣對她和裴離都好。
裴離想通是好事。
世間有多少相愛的男女都不能夠在一起,多他們一對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們一家人都能夠好好地活下來,在同一片天空下呼吸。
她是個沒什麼要求的人,現如今,她也依然只有這樣的一點念想。
裴離也簽上自己的名字,再把協議書遞到律師手上。
柳非煙站在窗前看着窗外不斷飄落的雪花,心神不覺飄遠,直到狼小寶拉她的褲腿,她這纔回神。
“馬咪,裴老爺說在樓下等我們。”狼小寶朝柳非煙笑眯了眼,他的笑容有着孩童特有的天真與爛漫。
柳非煙回他一個溫柔的笑容,柔聲道:“馬咪抱你下樓,好不好?”
狼小寶毫不猶豫地點頭,朝她伸出小短手,緊緊圈住她的脖子,在她臉上香了一回。
柳非煙莞爾,抱着小傢伙下到一樓。
裴離已經上車,探頭對她道:“雪越來越大,我送你們回去。”
“不必了,我們自己坐車。”柳非煙冷淡有禮地回絕了裴離,便頭也不回地離去。
走進漫天雪地裡,她依然感覺到裴離的視線如影隨形。
從今往後,他們將是兩個世界的人,他走那頭,而她,走這一邊。
雖然有一點點可惜,可她仍對新生活充滿希望。
“馬咪要去修道嗎?”狼小寶奶聲奶氣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找不到師傅,也不知要怎麼找她。”柳非煙笑着回道。
近些日子她想過要找李逍遙,可是,沒人知道李逍遙的下落,更沒人知道逍遙門在哪裡。
或許,她真正修道的日子還沒到來。
如此也好,她就可以有多一點時間陪狼小寶一起長大。
不過狼小寶的身體近些日子以來沒有任何變化,就和他出生時的樣子一模一樣,說話還有點口齒不清,不過已能表達得流利完整。
在她的努力之下,終於讓這個小朋友順利戒奶,雖然,這其中免不了讓小朋友有很大意見。
柳非煙和狼小寶搬進了裴離留給她的小公寓。
一個星期過後,柳非煙在一家離家裡很近的寫字樓找到工作。只是做文員,工作時間不長,工資也不高,但足夠他們兩母子過日子。
李師師每天下班前都要跑到小公寓來看狼小寶,不時親親他,摸摸他,這讓狼小寶有很大意見。
只不過,他的意見始終夠不成意見。
李師師說,他狼小寶生下來就該是被人輕薄的,再加上她跟他老媽住一具身體的交情,狼小寶更該被李師師輕薄。
狼小寶壞心眼地希望有一個殘酷而且暴力的男人治一治李師師,最好是把李師師帶到北極之地,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柳非煙也管不了李師師,這纔是令狼小寶最痛苦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