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燕雀做了一個夢。夢到自己在最喜歡玩的遊樂園,左手拉着爸爸,右手拉着媽媽,排了好長時間的隊,才坐上了過山車。當過山車到達最高頂,往下衝刺的那一刻,身前的護欄突然崩斷,爸爸將自己摟住,媽媽卻掉進了無底深淵。
“媽媽!”趙燕雀猛然驚醒,看到了一張有些陌生有些滄桑的臉龐。
“做噩夢了?”趙鳳聲將兒子眼角的淚珠擦去,抱入懷裡,柔聲問道。
“爸爸……媽媽呢?”趙燕雀從盧懷遠那裡聽到了母親的死訊,隱隱約約覺得,媽媽不會再陪伴自己了,以後的日子裡,也不會出現媽媽的身影。
趙鳳聲摸着小燕雀的腦袋,一時語塞,哪怕他有能力扯出萬千個謊言去哄騙兒子,此時卻不願意說出善意的謊言,將苦難的答案扯到一邊,說道:“以後由爸來照顧你,好不好?”
趙燕雀從父親的懷抱裡探出腦袋,淚眼婆娑,問道:“爸,媽媽說你是大英雄,是超人,是鋼鐵俠,能打壞人,能救好人,沒有你做不到的事情,爸爸,你那麼厲害,能把媽媽救回來嗎?”
感受到兒子熱切的目光,趙鳳聲躲過之後,艱難搖頭。
小燕雀倒在父親懷裡,眼中又滾出兩行熱淚。
“兒子,不管你能不能聽懂,爸爸都得告訴你真相,生老病死,乃是人生常態,誰都躲不過去,能夠在有限的時間內,做出有意義的事情,就不枉來人世間走一遭。媽媽得了重病,以現在的醫學技術,沒有辦法治好她的病,所以她去往了極樂世界。但你要記住一點,她愛你,你是她的全部,她所作出的一切,都是爲了你好。她不需要你回報,也不需要你盡孝,只要你能夠健健康康長大,身在天堂的她,就會滿足。懂了嗎?”說完,趙鳳聲揉了揉發酸的鼻子。
小燕雀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哽咽道:“爸爸,那我以後可以當醫生嗎?病人那麼可憐,我想治好他們,不想讓他們的孩子跟我一樣傷心。”
“好,就當一個救死扶傷的醫生,爸支持你。”趙鳳聲欣慰一笑。
趙鳳聲跟不少孩子打過交道,像衚衕口的笑笑,大剛的兒子,可老街裡那些嬌生慣養的孩子,不是二百五就是饞嘴貓,很少有孩子像燕雀這樣懂事。都說家庭纔是孩子的第一教育環境,自己又不在兒子身邊,羅弦月又當爹又當媽,不知在燕雀身上傾注了多少心血。
一個謝字,夠嗎?
趙鳳聲心中滿是愧疚。
咕嚕嚕。
小燕雀肚子傳來動靜。
“餓了?”趙鳳聲笑着問道。
小燕雀不好意思地摁住肚皮,試圖不讓那裡再發出聲音。
“喜歡吃什麼,爹給你做。”烹飪方面,趙鳳聲還是有十足的信心,就是怕燕雀在錦衣玉食的環境中呆久了,口味刁鑽,不好滿足。
“麪條……”小燕雀眨着惹人憐愛的大眼睛,回答的有些退縮。
趙鳳聲突然想起來,羅弦月到武雲之後,水土不服,對那些大魚大肉沒有胃口,自己做了一碗母親傳授的炸醬麪,卻讓她吃的狼吞虎嚥,從此之後,炸醬麪就成了羅弦月的最愛,一天不吃,就得去自己那撒撒嬌。
兒子所說的麪條,恐怕就是羅弦月念念不忘的炸醬麪。
“一會就好。”趙鳳聲五味雜陳,揉了揉兒子頭頂。
廚房裡有調味品和麪條,看得出羅弦月經常開火做飯,趙鳳聲有條不紊將食材準備好,炒醬,煮麪,不大一會兒,麪條出鍋,過涼水,澆下醬汁,撲鼻的香氣將雷斯年也勾引過來,盯着碗裡的麪條,垂涎欲滴,“味道不錯,給我也來一碗?”
“爺爺輩的人了,好意思給孩子搶東西吃?”趙鳳聲冷了他一眼。
雷斯年嘆了一口氣,竟然流露出沮喪神色,“哎!~時間過得可真快,一眨眼,你都成家有孩子了,我們這輩人,也都當爺爺奶奶了,不服老不行啊。”
“別在這裝可憐,一會給你下。”趙鳳聲琢磨這舅舅又在上演苦肉計,四十多歲的人了,堂堂西北商界巨鱷,爲了一碗麪條,竟然恬不知恥地裝弱勢羣體,害不害臊?
聽到趙鳳聲做出保證,雷斯年玩味一笑。
趙鳳聲給小燕雀端過去麪條,又回到廚房開始忙碌,幾分鐘之後,終於讓祖孫三代同在桌上吃起了炸醬麪,趙鳳聲給兒子剝了幾瓣蒜,放進碗裡,“這炸醬麪啊,就着蒜吃最香,蒜能殺毒消菌,對腸胃也好,來,兒子,先來幾頭開開胃,面不夠了,爸在給你做。”
小燕雀從來沒有生吃過大蒜,舉着蒜瓣,問道刺鼻的氣味,五官有些糾結,看到趙鳳聲鼓勵的眼光,小燕雀下定決心咬了一口,結果辛辣順着口腔瘋狂蔓延,嗆的他眼淚都流出來幾滴。
“他的飲食習慣偏重於南方人,喜歡甜食,喜歡清淡,哪試過北方重口味那一套。再說燕雀年紀小,味蕾比成年人敏感,口腔灼燒感是你的幾倍,就別難爲孩子了。來,舅爺幫你吃了。”雷斯年夾過蒜瓣兒,一口一個,再來幾口麪條,吃的狼吞虎嚥,根本沒有大人物應有的矜持。
趙鳳聲幫小燕雀擦掉嗆出的眼淚,愧疚道:“是爸馬虎了,以後別再生吃大蒜了。”
“爸,我覺得,味道還不錯,就是太辣了。”懂事的小燕雀想方設法安慰着父親。
“傻兒子,以後心疼自己就行,爸不用你擔心。”趙鳳聲愛憐說道。
小燕雀開心微笑。
趙鳳聲一邊吸溜麪條,一邊說道:“對了,那一千萬我沒動,等離開這裡了,我去銀行給你轉過去。”
雷斯年停住筷子,沒忘了來一碗麪湯,這叫做原湯化原食,面和湯消滅完之後,雷斯年擦乾淨嘴角污漬,起身將紙巾丟進垃圾桶,說道:“直接給燕雀吧,就當是舅爺的見面禮,還有你入職泰亨的簽約金,都在裡面。”
“出手這麼闊綽?咱可不帶反悔的。”趙鳳聲愣住說道,一千萬,不是一千塊,有錢人的世界就這麼野蠻?見面禮都能甩出八位數?
“等你站到我的角度,纔會明白錢意味着什麼。”雷斯年拍了拍肚皮,滿足離開。
“我哪知道一千萬對你意味什麼,我又沒賺過那麼多錢。”趙鳳聲低估一聲,扭過頭,看到雷斯年用過的碗,操,真他媽乾淨,跟狗舔過一樣,刷都不用刷了。
啥角度暫且放到一邊,你這西北小侯爺,不去當洗碗機倒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