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車場的燈光太過昏暗,致使意圖不軌的傢伙藏匿於車內,等到車燈開啓,發現端倪,想要出手也爲時已晚。陳蟄熊這時來不及自責,發瘋一樣踩踏油門,迫不及待靠近G500附近,最後縮短到兩車之間只有十幾公分距離。
可是如何救人,又成了難題。撞車?用飛刀擊斃歹徒?跳到車頂營救錢氏姐弟?每一種方案,趙鳳聲和陳蟄熊包括花臉都能做到,可似乎都快不過對方刀子劃破錢天瑜喉嚨的速度。陳蟄熊心繫姐弟倆安危,冷汗直流,放在油門上的右腿不由自主開始輕顫,哪怕他面對上百人圍剿都沒有這麼緊張過,因爲這關乎到錢家整個傳承命脈,失去子女後的錢宗望該如何歇斯底里?哪怕步入金字塔頂端,也不過是一介凡夫俗子,目睹兒女斃命,白髮人送黑髮人,錢宗望怒急攻心之下一命嗚呼也極有可能,始終扮演忠僕走狗的陳蟄熊絕不能讓悲劇發生。
趙鳳聲瞧見了那人拿匕首始終架在錢天瑜頸部,打開窗戶,呼吸節奏漸漸緩慢,將肌肉組織調整到最佳狀態,用來應付複雜局面。
姐弟倆沒有練過功夫,連普通人都打不過,期盼倆人徒手製服手握兇器的歹徒那是癡心妄想。趙鳳聲爲了方便觀察G500裡面情況,一個箭步鑽到副駕駛座位,沉聲道:“要不要通知警方一聲,他們那裡有狙擊槍和神槍手,現在是下班時間,交通擁堵,車輛不可能一直處於行駛狀態,等到遇到車流停止時,用狙擊槍擊斃歹徒,或許可行。”
陳蟄熊沉思片刻,汗珠順着冷峻的臉龐不停滴落,往常不屑一顧的表情,變成病態的蒼白色,他緩緩搖頭,咬牙道:“失敗的代價太高,哪怕有百分之九十九的把握制伏歹徒,我都不敢輕易去嘗試,相信錢總的想法也是如此。贏了,只是規避暫時風險,但是輸了,那就輸掉了錢總整個血脈,這是一場賭注對比天壤之別的賭局,不值得冒險。”
趙鳳聲點點頭,“能不能查到是什麼人下的手,先用圍魏救趙把敵方主帥控制住,將被動化爲主動。”
“難。”
陳蟄熊雙目始終死死盯住G500車身,凝聲道“我現在倒是希望綁票的人,來自於翟紅興或者楚巨蠻,如果落到他們手中,目的就是逼迫錢總就範而已,不會對姐弟倆痛下殺手。若是專業綁匪動的手,麻煩可就大了,那幫狗日的下手沒輕沒重,往往拿了贖金還撕票,男的弄殘,女的輪了,下手一個比一個黑!就算把他們解救出來,也不見得有好日子過。”
“放心,姐弟倆都是大富大貴之相,沒那麼短命。”趙鳳聲寬慰道。
“但願如此吧。”陳蟄熊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一點,但是轉眼間就詫異問道:“你還會看相?”
“師傅教的,略懂。”趙鳳聲如實答道。
“既然懂得避凶趨吉,身上還會捱了六槍?”陳蟄熊眼神中分明透着質疑神色。
“對牛彈琴,開你的車吧。”趙鳳聲無奈道。
G500以龜速行駛在車流當中,幾乎以S曲線慢慢前行。
錢天瑜在國外待久了,對國內交通不適應,而且作爲馬路殺手之一的女司機,分不清油門和剎車那是常態,再加上脖子下面放個雪亮匕首,任誰都會驚出一身冷汗,沒有釀成交通事故已經是謝天謝地了。
“開快點!乖乖聽我吩咐,否則別怪老子心狠手辣,先把你耳朵和鼻子削下來一樣!”
出言恐嚇的男子,就是隱匿在後座的歹徒,戴着眼鏡,運動裝上的帽子將容貌遮掩起來,只有嘴脣上方的一撇鬍鬚格外顯眼。他手臂舉起的匕首十分沉穩,手腕處露出刻有蠍尾刺青,絲毫沒有顫抖跡象,雖然匕首橫在錢天瑜那裡,但眼神緊盯着錢大寶不放,一舉一動泰然處之,看着像是做沒本錢買賣的此中老手。
“大……大哥,咱……咱有話好好說,要錢的話儘管開口,你……能不能把刀子先放下,或者把目標換成我。我姐車技很差,膽子也小,你這麼拿刀嚇唬她,怎麼能開快呢?”錢大寶舉起雙手,聲音夾雜着哭腔說道。
別看小胖子平時貪生怕死,遇到任何危險都丟掉氣節充當縮頭烏龜,可見到血濃於水的姐姐面臨危險,小胖子主動站出來承擔惡果。這和勇氣以及膽色無關,錢大寶受到姐姐恩澤十幾年,從一個頑劣淘氣的稚童,變成了能擔當一切的男子漢,將奪命兇器轉移到自己身上,只是一個弟弟對於姐姐的守護,一個男人對於女人的守護。
“不行!你還是把刀架在我這裡,不要傷害我弟弟!你們冒着危險幹這一行,不就是圖財嗎?你說個數,我保證五分鐘之後就能到達你的賬戶,但是你也要遵守行規,把我們姐弟倆放了。”錢天瑜秀目迸發出悍不畏死的兇光,就像是母雞爲了保護幼崽奮不顧身的架勢。
多年來又當姐姐又當媽,保護錢大寶成爲錢天瑜的本能之一,殊不知弟弟已經長大成人,不再是犯了錯誤後躲在她裙子後面畏畏縮縮的小男生。
“姐弟情深嘛,說說看,你們能出多少錢?”綁匪在後面悶聲問道。
“五百萬。”錢天瑜說出一個讓普通人無法拒絕的數字,順便從後視鏡觀察綁匪的表情。
她們這種富家子女,早在小時候就學過對付歹徒的各種技巧,安撫,利誘,許諾重金,全部是擊潰歹徒心理防線的重磅炸彈。再說錢家大小姐雖然身爲富二代,但喜歡自己打拼,除了掌控着泰亨百分之十五股份,在國外她趁着攻讀學位的時間,開了自己的風投公司,身家加起來早已超過十位數,花錢消災並不是她信口開河,只要歹徒肯放過弟弟,她不介意當一回散財童子。
“不愧是有錢人,隨隨便便就開出五百萬,但老子只是奉命行事,你太小瞧了我們行規。”綁匪沉默片刻,語氣反倒是愈發從容,看來金錢攻勢並沒有起到很好效果。
“美金。”錢天瑜平淡道。又給道義和金錢的天枰上,加上了一堆沉重砝碼。
綁匪手腕明顯劇烈顫抖了一下,錢天瑜許諾的酬金,像是洲際導彈炸在了他的堅固防線。
五百萬美金,三千多萬鈔票。
換成現金,那得是多大一堆?!
每天紙醉金迷都能揮霍到死。
錢天瑜從後視鏡望着綁匪陷入掙扎,很識趣地沒有再趁熱打鐵,這個數字雖然對她而言不值一提,但足夠讓無數人鋌而走險,需要給綁匪一點時間去衡量其中利弊,到底是義薄雲天重要還是金錢更爲誘人。做生意做到極致,無非就是馭人之術,錢天瑜生在大富之家,早已在錢宗望指引下學習過其中奧秘,懂得人情世故中的談判技巧,許以重金讓對方放人,也是心理交鋒時的一種戰術。
綁匪額角青筋暴露,顯然是淪陷於強大的金錢攻勢下,等到G500行駛過一個路口,他才冷聲說道:“希望你們不要再耍什麼花招。我清楚,就算真的把錢打到我的卡里,那老子也無福消受,只能眼睜睜看着一長串數字而已。小妞,省點吧,你要是再敢多說一句話,老子先破了你的相,在嘴角開出一個口子,嘿嘿,看你以後出去怎麼見人。別以爲唬人的全是假把式,老子弄死過兩位小姑娘,全都是***,你這麼水靈靈的大姑娘,別自討苦吃。”
一番恐嚇的話,讓錢天瑜花容失色,哪怕她憑藉一己之力賺到了別人一輩子都可望不可即的財富,被冠以天之驕女的名號。可終究閱歷和人生經歷擺在那裡,剝去所有光環,也只不過是位二十多歲的小女人,對窮兇極惡的歹徒有着本能恐懼。
“你敢動我姐一根手指頭,我要你祖宗十八代全都跟着陪葬!”錢大寶聽到匪徒威脅姐姐,一改往日懦弱無能的少年形象,赤紅雙眼咬着後槽牙放出狠話。
這一刻,他再也不是喜歡藏拙的普通大學生,而是商界呼風喚雨的泰亨集團繼承人。
猙獰漸露。
錢天瑜目睹弟弟驚天轉變,內心的寬慰大過於恐懼,眼角悄然溼潤。
綁匪躊躇片刻,將刀子從錢天瑜粉嫩的脖頸離開,轉而放到了錢大寶耳根。
錢大寶對於鋒利的刀刃視若無睹,衝姐姐露出一個自信笑容,“姐,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辛苦了。弟弟不再是愛哭鼻涕的可憐蟲了,是響噹噹的男子漢,以後就由我來保護你,我不許任何人欺負你!”
聽着一個男人的一諾千金,錢天瑜此刻竟然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