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9章 偷兒
李雲袖姿態並不穩定，身體上下如同虛影般搖曳，像是在霧中凝結出來的幻像，只要稍稍吹來一陣略大的風，就會直接原地消散。
把目光落到了李雲袖的周身邊緣，能瞧見她的三魂七魄現在正呈現出一種淡淡的霧氣形態，飄忽不定，胎光泄而不凝，屍犬無精打采，半散不散，半實不實。
這霧氣並未繼續消散，維持在了一個聚散離合的狀態。
不再看其形態，左辰打量起來了李雲袖的樣貌。
她確實是個漂亮的姑娘，氣質上也和外面那個冒牌貨天差地別。
眸子瑩瑩閃爍着光，滿身的活氣，似如肆意盛開的花，不管是誰看到她，皆會掃盡一心的陰霾。
而外面的那一個，卻像是丟了活氣，哪怕說話柔聲柔氣，聽起來亦是讓人不怎麼順暢。
光是一站，兩人中間的細節便已是天差地別。
尤其是左辰在增益了眸法之後，這種原本一般人難以注意到的細節便在他眼眸當中無限的放大。
完全就像是瞧見了截然不同的兩人。
之前左辰聽旁人描述時，皆說璇王是那種會設宴招待各路英雄豪傑的豪邁性子，現在略顯放不開，可能也是因爲被命中有的邪術磨損了性子。
看樣子所謂的換命格之術也存在着不小的弊端，命中有畢竟是邪門修士，仍是以自身爲主體，竊了別人的東西是拿來自己用，要是讓她裝作原主人，那確實有點費勁。
“剛纔我便感覺那賊子沒能繼續奪舍我身軀，本還以爲是她暫時累了，打算休息休息再繼續，沒想到是您的手段。”
李雲袖向着左辰方向微微欠身，做了個標準的公主禮。
“你可認識我？”左辰指了一下自己的鼻子。
李雲袖點頭：“雖說揚州這都沒摻和這場爭霸天下的大事，但我作爲揚州之主，總會有不少耳朵遍佈大梁，而像是您這般的耀眼人物，傳聞就像是風聲一樣，總歸會落到我的耳朵裡。”
“耀眼談不上，多在大梁裡跑了兩圈罷了。”左辰擺手：“所以這掠奪你身軀的邪門歪道是怎麼來的？”
李雲袖聞言，輕嘆一聲：“是我戒備不足，最終招致了災禍。”
左辰一副洗耳恭聽的模樣。
“道長可知我身邊曾有位陸地神仙？”
“這還真不知道。”左辰之前沒關注過揚州的事，能聽說璇王已經不錯。
至於她身邊的人員，左辰確實不怎麼了解。
李雲袖介紹道：
“我原來求來過一位名爲苦婆婆的陸地神仙，她學的是請神術，可依靠不忠肅令請來天上神明響雷，是開法壇的一把好手。
“三個月前，聖蓮教的漸行漸大，幾個小鎮失去蹤影的消息傳入了我的耳朵裡，這些報告當中分裡分外皆帶着詭異，我意識到這後面恐怕有着不小的異變，便直接請苦婆婆親自過去看上一遭。
“結果苦婆婆去到那鎮子之後，直接就失去了蹤跡，再也沒回來。”
李雲袖在說到這裡時，原本自信寫意的笑容漸漸消失，臉上的表情多少也帶着些惆悵。
陸地神仙可是這大梁當中難以一見的頂尖高人，除去幽州威王身邊的柳仙以外，只有她身旁的苦老太太兩人在塵世當中，爲藩王效力。
結果就因爲這麼一個奇怪的教派，李雲袖竟然折損了這樣一位高手，她心情自然複雜難言。
“苦婆婆失蹤後，我確實茫然了好一陣子，既不知道該如何對付那個教派，不知道那裡面究竟有什麼邪門歪道，竟會使一陸地神仙失去聯繫。
“我茫然無措時，揚州城內忽然出現了一女子毛遂自薦，她說自己乃是苦婆婆弟子，也有着陸地神仙的道行。
“她自稱命中有，村婦打扮，我派了幾個高手試探，皆是被她瞬間卸去的渾身武器，確實是有這陸地神仙的本事。我當時正因爲教派的事情焦頭爛額，也沒時間細查這人根系，能暫時先讓她跟在我身邊，幫我處理一些叫教派出來的麻煩。
“開始的時候，她也確實還好，除去花銷大手大腳之外，我派出的任務也皆能順利完成，當時我並不認爲有什麼，畢竟人家都有着陸地神仙的道行，願意吃好喝好自然正常。
“我爲了以防萬一，特地讓自己下屬做了個細查，發現苦婆婆確實有些弟子，這位大弟子本領也確實是最高的，她之前乃是先天，途中失蹤了段時間，據說是尋求突破，回來之後變成陸地神仙亦是正常的，如此我也漸漸放下心來。
“可誰想到，一個月之前，她忽然找到我，說是有要事稟報，又是機密。”
言及於此，李雲袖抿起嘴脣，像是回憶起來了一些令不愉快的事情。
“我當時能感覺出來她不懷好意，便回絕了她的請求，還讓身邊門客提前開法壇，以防不測，可誰知她見勸我不成，竟然直接在府內同我鬥法。
“她雖然厲害，可我手下門客也並不算弱，雙方打的有來有回，算是在死了幾人的情況下，將她腦袋也順着中間豎着劈開。
“可……我本以爲贏了的。
“我有一護身高手去檢查她屍體，卻被她忽然詐屍握住手腕，下一瞬那護身高手便直接化成了女子模樣，又同我剩下這些護衛亂鬥。
“這般詭異能力下，她換了三次身軀，滅我所有護身高手，又到我面前，笑讓我供出身子給她耍，我問她爲何，她卻只說好玩，隨後便將手按在我頭上，待我再醒來，她已入了我身軀。”
零零算算說完了自己的遭遇，李雲袖感慨着搖頭，臉上帶着苦笑：
“識人不識心，偏偏對方道行還高，難，難。”
左辰卻還是有一點不太明白：
“對方的道行不低，你又是用了何種手段護住心神？”
“也算是機緣巧合吧。”李雲袖道：“她入了我身體後，我也能感應到她魂魄萎靡，當時換身替命對她來說也並非易事，恰巧我又有一件寶物，幫我護住了三魂七魄，讓我命魂仍爲一，她也就沒能立刻奪走我的身體。”
李雲袖從自己懷口處向外一摸，一個項鍊竟在這命格的空間當中顯現出來。
左辰定睛一看，發現那是一個八卦圓盤，正微微轉動着。
圓盤上方向外溢出八卦之術，乃是一件護命格的寶貝，正好和那偷兒的手段碰上，致使那偷兒遇到了看門狗，一時間竟是沒辦法把主人家所有家產都搬走。
也算是時也命也。
“這寶物是我屬下在一荒廢廢墟當中尋得的，我見其好看，便隨身攜帶，卻着實沒想到這古物還有着如此功效，能護存住我最後的心性，讓我勉強和邪人抗衡。”
李雲袖運氣不錯，得了這麼個寶物護住心神，否則的話恐怕已經沒有璇王，只剩下了個偷別人身份的偷兒。
“道長可還有要問尋我的事情？”
左辰想了想，道
“我臨進揚州之前，得知你命香斷了。”
“啊！看樣子當時我的努力還有些效果。”
李雲袖聽聞這話時，竟反而驚喜的道。
“此話怎講？”
“我故意的。”李雲袖道：“賊子偷竊我身份，日後說不準會進京都去禍害百姓，便乾脆想辦法同她同歸於盡，可惜她意志強我太多，我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做不到拔劍自刎。
“便乾脆藉助寶器，先行放出命格讓她竊取，調虎離山之後，用周身僅存的道行去衝擊心窩，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當時心臟都被我打穿了，我本以爲她會同我一併死去，可惜這人道行還是高深，竟然硬生生用剩餘的靈炁將心臟補上，讓自己維持着這半死不活的狀態。
李雲袖似如在講一件外人的事，就好像義無反顧獻出生命的那個人不是她一樣。
這也讓左辰不由得多看了兩眼李雲袖。
他大概是知道爲什麼外面對璇王的評價這麼高了。
這一手“自殺襲擊”着實果斷。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通過這種手法斷掉自己命香，這樣一來哪怕是偷兒出了揚州城，去到了其他地方，也會被大梁皇室所懷疑，相當於是留下了一個隱藏的坑，等待着偷兒自己掉進去。
如果這個謀劃是用她自己的性命作爲代價，幾乎堪稱穩賺不賠。
“我肉身不算強，命中有就算是道行深厚，也得騰出時間修整傷勢，又正因爲聖蓮教徒進入了城市當中，她也擔心自己遭受影響，乾脆尋了隱蔽暗道離開，後來再發生什麼，我也就感知不到了。”
李雲袖介紹道。
話說到這裡，她還稍微頓了頓：
“不過……那邪修好像對城市中的屍首非常感興趣，如果不是我傷了身子，致使她手段受限，我估計她可能會直接去爬那樹，尋那屍首。”
左辰聞言，摸索下巴，腦子中轉了兩圈。
有個念頭浮現在了他的腦中。
“說不準有個方法，能直接把你身體當中那個不速之客給趕出去。”
“還請道長指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