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身子僵了僵,她未想到蘇夫人來找自己是問這件事,且還問的如此直接。她輕咬脣瓣,暗暗尋思着該如何同蘇夫人說。
蘇夫人見她一直不說話,便小心翼翼的探道:“是九王爺?”清淺忙擡起眼眸,立刻否認,“不是的。”
“那是當今皇上?”她忽的將手握上了清淺的手,力道頗緊。
清淺並未言語,只是目光輕凝着蘇夫人略顯急切期盼的眼神。良久,她終是淡淡的“嗯”了一聲。
眸光微微閃爍着,她不知蘇夫人會作何反應,是否會責備自己。可在她給出肯定答案後數秒,蘇夫人竟似像鬆了口氣般,就連緊握自己小手的力道也不由的放鬆了些許。
清淺看得她如此反應,忙略顯詫異的輕聲開口,“怎麼了,出了什麼事麼?”
她微垂了眉眼,卻是徑自喃喃道:“罷了,罷了。如此,便已是最好的結果了。”眸光一轉,她目不轉睛的盯着清淺,慎重開口,“爲娘看的出來皇上對你是有心的,你要好好把握,切記!”
清淺莫名的眨了眨眼,淡淡反問,“娘,你今日是怎麼了?”
蘇夫人指尖輕撫上她額際的髮絲,輕嘆,“我的丫頭轉眼都這麼大了,有一天也會當孃親。你會有幾個孩子呢?”脣角輕輕上揚了幾許,她眸中凝了一抹淡淡的思緒。
“不知道到那時,我這把老骨頭還在不在。”她眸光悠遠了幾分,似在遙望自己的未來。
清淺一聽這話,忙皺了皺眉,“娘,你一定會長命百歲,子孫繞膝。”她起身,緩緩行至了蘇夫人的身後,將小手搭上她肩頭,輕輕的按揉了起來。
蘇夫人微揚了眉,靜靜的安享着她的一份孝心。半晌,清淺輕聲開口,“娘今日來宮中便是問這件事麼?”
“女兒犯事了,做孃的不該擔心麼?”她微側了頭,淡淡應聲。眼眸輕斂了幾分,她繼續道:“宮中的生活不比平常,官宦大戶人家尚有妻妾之爭,何況這深宮之中。你須得謹言慎行,切莫鋒芒畢露。”
清淺眉間輕凝,慎重的點了點頭,“女兒會記得孃的教誨。”蘇夫人不曾責怪她與連澈的事,她已是感激。如今卻還甚爲憂心的怕她在宮中被人欺,她打心底的喜歡敬重這位母親。
又坐了片刻,蘇夫人將手落向了清淺撫在自己肩頭的小手,“娘要走了。”
她緩緩起身,沉默了幾許,看了眼窗外的花樹,她幽幽開口,“你不是我的女兒清淺。作爲一個孃親,我不可能認不得自己的女兒。她不是這樣的性子,即便是後來所謂的失憶,她也不會如你這般。”
清淺心中頓時一急,跨出了幾步,剛想開口解釋什麼,蘇夫人卻搖了搖頭,“也罷,一切皆是命。清淺沒有這福氣,那麼,你便替她好好活着。”她微低了頭,眸中雖輕閃了幾許幽隱的光亮,可脣角卻是溫柔如水的笑意。
清淺將想說的話壓回了喉中,默默的看着眼前神色祥和的婦人。
許多年後,當她同孩子一道嬉笑玩樂時,她便會不覺的想起今日,想起蘇夫人那眸色溫凝,慈愛輕柔的笑容。
稍稍定了定神,蘇夫人從腰間摸出一枚印章,交與了她手中,握着她的小手緊了緊,蘇夫人一字一頓道:“此物好好收起來,日後便知作用。”她凝着清淺的小臉,眸光深深。
清淺點了點頭,將物件緊緊的攥於了掌心。手背上的溫熱陡然消失,蘇夫人收回了手,淡淡的笑了笑,“我該走了,你要多保重。”
她邁開步子,徑自朝廂房門口踏去。清淺忙隨在了她身後,緊跟着她出了門,將之送至院門處。
“娘,女兒不能常常回家看你,不能時常伴在你左右,但女兒希望你一切都好,希望每次看到你時,你都是這般康健年輕。”清淺嗓音微微哽咽了幾分,輕聲開口。
“傻丫頭,你看你,這麼大了還哭鼻子。”蘇夫人指尖輕撫上她點點溼涼的眼梢,慈愛的笑了笑。
“我走了。”她再次撫了撫清淺的髮絲,隨即轉身,朝宮門的方向行去。
清淺呆呆的立在原地,任鼻尖的酸澀衝上頭頂,身子微微顫抖着。只到蘇夫人的身影消失在小道旁,再也不見,她才緩緩轉身,朝自己的廂房踏去。
微低着頭在院內走着,她卻被池宋喚住了,“皇上在殿內召見大臣,你同我一道去檢查下新進的一批食材。”
“嗯。”清淺輕輕應聲,隨在了他身後。二人一路行至膳坊的外的空地處,池宋命小太監依次將食材的袋口打開。他與清淺便挨個的抓起一把,細細打量和聞嗅。
瞥了眼一旁認真細緻的池宋,她開口道:“這皇上要用的東西,無論是什麼你都是這麼細細的檢查麼?”
“嗯,隨在皇上身邊多年,這是必須有的。”放下手中的食材,池宋直起身子,淡淡應聲,
“看來他應是從小便有雄心且睿智,所以纔會值得你這般追隨。”清淺微微一笑,抓了一把米粒。
聞着淡淡的米粒清香,她忽的想起了那日剛回宮,踏入重華殿時,連澈與太后的對話。雖然她沒聽全,但也隱約聽到了最後一句。
太后是提到了當年輔助連澈親政的人,且目前似乎是犯了事,連澈正在考慮中。那人該會是誰呢。
池宋不語,只是脣角微凝了幾分。清淺將米粒放回袋中,眸光遠眺,“想來他當初也定是一呼百應吧。”
“那可不是,當初皇上登基時年紀雖小,可蘇相同兵部尚書,還有如今的沈相都是暗中扶持他親政的。”
話剛出口,池宋便意識到了不妥,他忙低聲提醒道:“往後這樣的話,便少說,算是干政了。”
清淺立刻謹慎的看了眼四周,點了點頭,“池宋管提醒的是。”她俯下身子,繼續同池宋一道檢查着各類食材,心裡卻是在微微思量着,看來輔助連澈親政的人有三位,那麼究竟太后那日提起的那個又是誰呢。
永寧宮。
沈如月清早便去了太后宮中給她請安。沈夫人來看望她時說的那些話,她一直都牢記在心,即便此刻不得連澈的*愛,但太后這邊,她仍是要每日走一趟的。
安靜的陪着太后在殿中品茶寒暄,聽着她時而關心的話語,沈如月的心中卻也是安寧了不少。
在這座皇宮中,她很深切的明白一個道理。皇帝的*愛不可少,太后的垂愛亦不可缺。
二人悠然的談話間,一名身着藍色衣衫的男子跨入了殿中,朝太后跪了下來。看了看一旁執着茶盞的皇后,他將目光落向了太后。
太后指尖撫上眉梢,眼眸輕闔,慵懶的靠上了軟榻,“無妨,說吧。”
男子頭一低,恭敬道:“是。”
“稟太后娘娘,小時候曾帶過惜妃的嬤嬤,已在雲瑤府尋到。”男子嗓音低沉厚重,一字一頓的吐着字句。
太后眉間一揚,緩緩張開了眼眸,脣角微翹,“很好,繼續查。”
“是。”男子起身,徑自退出了大殿。
眼梢輕輕一挑,太后瞥了眼一旁靜坐的沈如月,隨即將目光落向了窗外的花樹與暖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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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日後,重華殿。
清淺正低垂着眉眼,靜立在清澈身旁侍墨。良久,池宋輕輕行至了他身旁,躬身一揖,“皇上,殿外禮部尚書求見。”
“宣。”連澈仍垂首,清淡如水的嗓音從他喉中緩緩逸出。
片刻後,禮部尚書宋煜神色微凝的跨入了大殿,緩緩踏至龍案前,他掀了衣襬跪下,“臣參見皇上。”
連澈擡起頭,瞥了眼他,“起來吧。”
宋煜謝恩起身,看了看連澈身旁侍立的清淺,他微低了頭,緩緩開口,“啓稟皇上,今日臣得到消息,昨日夜裡,蘇夫人突發疾病,蘇相派人前來求助。我等便緊急從宮中調撥了太醫前去診治,但效果甚微,診治多方無果。一品誥命夫人,蘇夫人。於後半夜,歿了。”
他話音剛落,清淺便只覺胸口瞬間被什麼堵上,她下意識的頓住了手中的動作,身子猛的朝後一塌,小手順勢攀上了龍椅的椅背,她纔算是勉強穩住了身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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