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二章 陰影中的眼

烈風城戰役結束後,德瓦爾軍隊徹底接管了烈風城,並掌控了附近的小城鎮和關卡要道。和以前一樣,包括烈風城主城在內的大小城鎮中遺留的百姓,都自由選擇是否離開,願意留下者和以往一樣,繼續自己的生活。

除了烈風城主城中的部分富商巨賈倉皇逃竄之外,大部分平民百姓選擇了留下,他們在德瓦爾軍隊進城的當天,就已經見識過了這隻號令森嚴的軍隊。

不僅如此,沒有受到任何侵擾的百姓們,還接到了廢除帝國一切苛捐雜稅的命令,以及釋放烈風城監獄中含冤入獄者的公告,一時間烈風城上下歡騰,人們都在傳頌着馬丁•桑德爾大首領的英名。

在穩定了烈風城周邊局勢的同時,馬丁也沒有忘記派喬治設法打探鷹翎堡方向的敵情,三天後,喬治派出的偵察員便送回了情報。

信上說,光榮騎士團的一支部隊已經進駐距離烈風城最近的萊爾斯鎮,隨軍進入的還有月輝學院的大量魔法師。

“看樣子,厄勒克和奈特是打算把萊爾斯鎮當成他們守禦鷹翎堡的橋頭堡了。”馬丁看完信,微笑着擡頭對喬治說。

坐在大圓桌對面的喬治輕輕的點點頭,起身繞過擺放整齊的木椅,走向懸掛在兩人右側會議室牆壁上的戰區大地圖。

“這的確是他們的想法,也是切實可行的,”喬治指着地圖上標註的萊爾斯鎮的位置,對馬丁說:“萊爾斯鎮是烈風城中東部區域內,最後一個依山而建的城鎮,過了這裡再往東,就是一馬平川的平原了。”

“對於防守方來說,這可不是一個好消息!”馬丁一邊凝視着大地圖上萊爾斯鎮的位置,一邊輕輕地點頭說。

“沒錯,所以他們會孤注一擲將我們攔截在這裡,您看……”喬治指了指小鎮的位置,繼續說:“萊爾斯鎮被萊爾河的一條支流從中間橫穿而過,河面上建有水門和船閘,以及連接南北兩側的大橋,萊爾斯鎮的名字也是因河流而來的。”

他隨即又指向了小鎮南側,回頭對馬丁說:“小鎮南北兩側都是連綿起伏的山丘,草木蔥蘢,山嶺起伏不絕,周圍全都是懸崖峭壁,大部隊根本無法通過,而唯一的進攻路線,又被河水分割,大軍要正面攻打非常麻煩。”

“的確,但我想我們的麻煩還不止於此!”馬丁微笑着起身走到喬治身邊,雙手掐腰望着地圖上萊爾斯鎮的位置,沉吟片刻,回頭笑着對喬治說:“我想,光榮騎士團和月輝學院,可不會坐守天險什麼也不做。”

“您有什麼打算?”喬治滿懷期待的望着馬丁問,他知道馬丁的頭腦中一定會有一套克敵制勝的妙計。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是,馬丁只是輕輕的搖了搖頭,笑道:“暫時還沒有,現在麗貝卡還沒有回來,部隊剛入住烈風城不久,也需要一些時間來穩定局勢,盲目進軍並非上策。”

說到這裡,馬丁莞爾一笑,對喬治說:“而且,我或許也需要一些靈感,來吧兄弟,我們去見見咱們的小天使,也許她會給我一些有意思的答案。”

與喬治並肩走出烈風城的主堡,馬丁和他一起沿着烈風城中心大道向着部隊駐地走去,他們要去部隊醫療站找艾米莉亞,近幾天女孩兒一直泡在醫療所裡幫忙照顧受傷的士兵。

當兩人與沿途的士兵和軍官打着招呼來到醫療站大院子的時候,一眼看到了

身穿藍色布裙的少女,扎着一條銀色的大辮子,正坐在院子一角陪着一名士兵說話,愉快的笑容從少女純真的臉上浮現,將同樣的喜悅染上了士兵的臉。

兩人並沒有打擾他們,而是站在不遠處微笑着看着,過了一會兒,士兵先發現了馬丁,他對着大首領微笑點頭——這是馬丁立下的規矩,傷兵無需行禮——然後回頭對女孩兒說了句什麼。

“大叔!哥哥!”

少女回頭開心的朝他們揮了揮手,然後跟士兵說了幾句話,兩人揮手分別,少女起身快步向着兩人跑過來。

剛剛跑到一半,一個衣衫襤褸的少年突然從另一個方向跑了過來,一不小心撞在了艾米莉亞的身上,兩個人都是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在地。

被撞的少女驚訝的回頭看着他,少年一臉歉意與惶恐的向她躬了躬身表達歉意,在看到少女沒有責備自己後,慌忙跑掉了。

“大叔!”艾米莉亞看着少年離去,回頭走到迎上前來的馬丁,後者接住她,拉着她的小手詢問她有沒有受傷,艾米莉亞搖了搖頭,表情中卻有點不太開心。

在馬丁的再三詢問下,艾米莉亞說出了她的心事,原來剛剛她看到那個與她年齡相仿的少年,面黃肌瘦,穿着髒兮兮的破衣服,頭髮蓬亂的像個鳥窩,心裡覺得很不是滋味,不由得聯想起了自己孤身流浪的日子。

“你說得對,我想是時候關注一下這個問題了!”

馬丁讚許的點了點頭,在女孩兒期待的目光中對她說:“回頭我讓克蘭西去安排一下,設法安置一下城裡的流浪兒和乞丐,讓他們不必再過這樣風餐露宿朝不保夕的日子。”

“太好了!”聽到馬丁的話,艾米莉亞露出了開心的微笑,她看着馬丁嘴角流露出的那縷絡腮鬍須都遮掩不住的溫柔笑容,似乎也看到這種幸福的笑容出現在流浪者們的身上。

“咦,哥哥去哪兒了?”突然,艾米莉亞愣了一下,她發現剛剛跟在馬丁身旁的喬治突然消失不見了。

距離部隊醫療所幾條街以外的一條雜亂空蕩的小巷裡,一個瘦削的身影停下了腳步,他鬼鬼祟祟的看了看周圍,確定沒有人注意自己,於是從身上摸出了一個漂亮的小錦囊。

他雙手捧着這精緻的小錦囊,味道上面散發出淡淡的香氣,那種少女身上獨有的芳香,給他帶來一種心蕩神怡的感覺,他的腦海中隱約回憶起那個衣着簡樸卻容貌不凡的女孩兒,想起她純美的微笑,心裡不覺平添了一絲暖意。

但很快,他就恢復了原狀,他記起了自己只是一個賊,一個躲在陰影中的小偷,他偷來她的錦囊只是爲了從裡面找到幾個銅板,又或許是銀幣,這樣他就可以在隨後的幾天裡將自己的肚子填飽。

他用手輕輕的掂了掂錦囊,有一種很沉重的感覺,但卻沒有發出錢幣碰撞的叮噹聲,這讓他感覺很奇怪,難道說裡面裝的不是錢,而是其他的東西?

爲了確認裡面到底是什麼,他小心的打開了錦囊口處的細繩,打開錦囊朝着裡面張望,還沒等他看清裡面是什麼,一陣風沙從裡面呼嘯而出,瞬間迷了他的眼睛。

少年驚恐的跌倒在地上,手中的錦囊隨即掉落,一陣呼嘯的沙塵從錦囊中飛騰而出,在他面前化作一個土黃色的沙土人。

沙靈用一對閃着金黃色光芒的眼睛環顧四周,沒有發現自

己的小主人,於是惱怒的上前將少年從地上揪了起來,舉起巨大的拳頭惡狠狠的瞪着他。

被嚇壞了的少年被沙土弄的根本睜不開眼睛,只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抓了起來,嚇得尖聲大叫,沙靈並未因他的呼救聲而放過他,反而因爲女主人的失蹤而變得愈加暴躁,揮起拳頭打向了少年的頭顱。

“住手!”

魂飛魄散的少年聽到了一個響亮的聲音,隨即感覺自己身體被鬆開了,他跌坐在地面上瑟瑟發抖,聽到那個男聲輕輕的說了句什麼,然後感覺一股狂風在自己身旁掠過,很快消失無蹤。

“跟我來,你這小鬼!”從地上撿起裝有沙靈的錦囊,尾隨少年至此的喬治•布魯尼上前拉起少年,轉身向着部隊醫療所的方向走去。

在巫醫們的幫助下,少年的眼睛終於可以睜開了,當他看到治療室周圍環繞着他的巫醫以及馬丁、喬治,還有那個可愛的女孩兒時,他再次變得驚恐起來。

“你的運氣不錯,小鬼,如果不是我看破了你的那點兒扒竊手段,只怕你的小命就要送掉了!”

喬治微笑着朝少年眨眨眼睛,後者不安的低下頭去,卻又偷眼向着艾米莉亞望了一眼,發現她正用金色的大眼睛靜靜地看着自己,頓時一陣羞怯,惶恐的把頭埋得更低了。

“你叫什麼名字?”馬丁見狀和顏悅色的問,男孩兒回頭怯怯的看了一眼這個身形如山的巨人,用顫抖的聲音回答:“埃、埃文,埃文•戴爾。”

“你的家人呢?”

“我沒家人,沒有……”

馬丁沒有再問什麼,他回頭看了一眼艾米莉亞,少女正用同情的目光望着少年,馬丁明白她心裡的感受,現在的她也曾經歷過同樣的日子,但她是幸運的,她還有一個親生的哥哥,還有許多沒有血緣卻勝似親生的親人們。

“艾米,你來決定吧!”馬丁輕聲的對女孩兒說。

少女聽後沉吟片刻,轉身走到喬治面前,向他伸出手,後者愣了一下,看到妹妹的目光,恍然大悟,隨即從身上掏出兩枚銀幣交到她手裡。

艾米莉亞感激的一笑,轉身走到埃文•戴爾面前,將銀幣塞進他髒兮兮的手裡面。

當埃文粗糙的手與少女柔嫩的小手觸碰到一起時,他有如觸電似的顫抖了一下,下意識的擡頭看了她一眼,一瞬間她溫柔純真的微笑充盈了他的心田,但女孩兒卻並沒有說什麼,只是默默地送去一個鼓勵的笑容,轉身走開了。

“我妹妹可真是冰雪聰明,用哥哥的錢來做人情,既不破費自己,也落得一個溫柔善良的好名聲,但是,我的損失該由誰來補呢?桑德爾先生,這個可以從軍餉裡給我報銷嗎?”

聽着背後喬治裝模作樣的抱怨,以及房間裡被他逗笑的人們的笑聲,埃文離開了醫療所,雖然夜色已經開始朦朧,但他的心裡卻是溫暖的,少女的微笑和她身邊人們的善良包圍着他,讓他第一次感覺到,這個夜晚並不寒冷。

聞着手中銀幣上散發出的少女手心的芬芳,埃文獨自走在夜幕下清冷的街道上,回味着女孩兒那甜甜的笑容,而就在這時,他忽然聽到了一種異樣的聲音,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街道的對面,黑夜的陰影下,一個身披黑色斗篷的男子,正站在大路的中心,靜靜地凝視着少年孤寂的身影……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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