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瑜清冷的眸子裡亦現出淡淡的笑意，“那夜，於御花園一見之後，朕原路返回冷宮，正巧遇上等候着的母妃。母妃沒有問朕去了哪裡，做了些什麼，只說了一句。明夜會有貴客來訪，讓我好生準備。”
“那，第二天來的人，是上官璃雪？”我猜測着，但到底不敢肯定。
慕容瑜點點頭，“除了她，還有她的父親，當朝相爺。他們來後，母妃並未對此表現出多大的熱衷，倒是璃雪的父親對母妃極爲恭敬，還一口允諾下了朕與璃雪的婚事。朕這才知道，母妃在宮中的權勢有多大。她只是不屑於後宮諸妃相爭，否則，任誰也不會是她的敵手。也就是在那一夜，母妃告訴了朕一個宮中恆古不變的生存之道，唯有權利，纔是最牢靠的。我永遠忘不了那一夜，母妃望着我的眸色是多麼的掙扎，多麼的痛苦。她問我，奕譞，你當真喜歡上官璃雪麼？朕答是，她便笑了笑，眼神滄桑，沒有再說話。可嘆彼時的朕並不明白，要娶璃雪，便註定要踏上一條不歸的帝王路。而這條路，第一個要沾滿的，便是我最敬愛的母妃的血。立子殺母，這是離國高祖時便立下的規矩。爲的，便是防止出現子幼母盛，外戚專權的局面。”
我不住點頭，恍然間明白了些什麼，“難怪，離國一直沒有太后，原來是這個道理。”
忽然，一個可怕的念頭闖入腦海，“那麼，若有一日，你要立我腹中的孩兒爲太子，便要，便要……”
慕容瑜神色一凜，字字清晰：“規矩是人定的，自然也可以由人更改。立子殺母，這條先祖立下的規矩害得朕與母妃生死別離。如今，朕已當上了離國的皇帝，這條規矩，便須從這一代廢去。”
我不由鬆口氣，暗道自己想得太多，“那當年，上官璃雪對你可是一見傾情？”
慕容瑜笑了笑，側頭看向我，那目光裡滿是揶揄，“若朕實話實說，某隻醋罈子可會打翻？”
我氣惱地望着他，
一面無趣地以指纏繞着他的衣帶，纏了一圈又一圈，那樣緊，那樣糾結，一如我與身旁這個男子錯落糾結的命運。也許，我和他之間的捆綁，終其一生，都不能解開了。
“愛說不說，彷佛我多麼稀罕一般。”
慕容瑜好一陣哄我，這才道：“那一次，是朕第二次見璃雪，可卻是她第一次見朕。才見面，朕還沒說話，她便盯着朕打量了好一陣，打量得朕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才慢悠悠地說，說……”
一個“說”字上吞吐了半天，愣是不說下文，擺明在吊我的胃口，偏生我還就是好奇，心裡直癢癢，忙催促道：“她說了什麼，你倒是快說呀。”
“她問我，你會爲我去摘懸崖上的花麼？摘了，也許會失足摔死，但我很喜歡那花，你會去摘麼？”
“啊！”我張大了嘴，有些接受不了上官璃雪這樣稀奇古怪的問題，“她當時真是這般對你說的，你莫不是誑我吧？”
慕容瑜笑了笑，目光略帶嘲弄，“怎麼會誑你，她真是這麼說的。但她還說了一句，從小，爹爹就告訴我，我生來就是要嫁給你的，因爲你是皇貴妃的兒子。所以，你即便不會去摘那花，我也還是會嫁給你。”
隱隱約約的，我好像有些明白了當時問這話的女子心中所想。她，只是想在套牢自己的一生前，努力去抓住那一點點可能的幸福吧。
“那，你當時是怎麼回答她的呢？”
紅暈，從男子的脖子根一直漫上雙頰，映着他俊美無鑄的五官，只讓人的腦海中“砰砰砰”跳出四個字來。
溫潤如玉。
慕容瑜的神色看來似乎有些爲難，嘴張了張，遲疑好一會兒，在我的催促之下，才憋出一句：“朕，朕當時只是呆呆地望着她，什麼也沒有說。”
“啊？”我失聲喊，幾乎要忍不住笑出來。
這個慕容瑜，還真真是個木頭，美人滿懷期待地問你這麼一句話，你肯
定地答一個“會”字就好，做什麼不說話。想着上官璃雪當時心裡的那個鬱悶，我就越來越想笑。
“就這樣了？那後來呢？”我忍住笑，又問了一句。
慕容瑜低頭想了想，“後來，看朕好久不說話，她轉身就要走。朕看她一臉失望，也知道剛纔那樣似乎有些不對，遂又追了上去。”
我噙着滿眼的笑意，問他：“哦，那你追上去又跟人家說了些什麼呢？”
這一回，慕容瑜也知道我在取笑他了，遂也一笑，“現在回想起來，朕當時還真是有些傻乎乎的。追上去後，張口就問她，那開在懸崖上的是什麼花，很好看麼？比御花園裡的牡丹月季好看麼？我給你到御花園裡摘一朵，不行麼？”
“呵呵。”我再也忍不住笑出聲來，指尖在慕容瑜的胸膛上畫着圈圈，“真真是看不出來，情竇初開的慕容瑜竟是這般可愛。”
慕容瑜微惱地看着我，“你這鬼丫頭，還從來沒人敢這般取笑朕的。你真是肆無忌憚。”
我漸漸止了笑，生怕惹惱了這尊大神，他便再不肯往下說了，“嗯，我不笑了，你……你接着往下說。”
說是不笑，可腮幫子鼓鼓的，分明是憋足了笑意。
慕容瑜以指輕點了我額頭一記，隨即摟着我笑了起來，接着講訴下去，“你不知道，當時一聽朕這麼一說，璃雪的眼裡立時有了淚意，可把朕給嚇壞了。她捂臉哭着就要跑，朕當時不知所以，自然不能讓她就這麼走了，遂拉住了她，說了一句‘你不要哭，那花，你若真的那麼喜歡，我給你摘來就是。就當，就當是我給你的聘禮了。你方纔不是說，說將來要嫁給我的麼？’。後來，朕做了皇太子，第一次出征時，回來就爲她摘回了那開在懸崖上的花。也是從那時起，朕才知道，開在懸崖上的花，原來代表的是愛情。爲了朕，爲了朕能如願登上皇位，璃雪什麼都肯做，可後來，朕到底還是辜負了她的這份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