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沐昕的臉驀然漲紅，語塞道：“西子，你……”
我笑着接過話來，“公子可是想問，我是如何得知的？其實何須問過旁人，只須睜大眼睛看看屋裡的這一幅畫，便是天底下最大的傻子也該醒了！”
說着，纖指不偏不倚地指向屋內正中央的美人圖，我的淚紛揚而落，心，復跟着隱隱作痛。
沈沐昕緩緩回頭，望着我的所指，眼中漸漸泛起一陣傷情，不知怎的，竟在沉默。
我望着他的這副神情，還有什麼不明白的，仰頭略止了止淚，哽咽道：“我原也知道，自己能得公子青睞，所賴的不過是那一人。可到底是傻，這段時日的相處，日日將公子對我的好瞧在眼底，再聽着侍婢們所言公子對我的不一般，漸漸竟也自作多情起來，我還以爲，便是因了她你纔對我好，可到底，對我也是存了一份情意的。可今日，今日我才知……自己錯得有多麼離譜。”
“西子……”沈沐昕無奈地喚我，沙啞的聲音裡似含了太多的複雜的情感，卻無從說起，“西子，有些事情，真的不是你所想的那樣。”
頓了頓，他鼓起勇氣望着我含淚的雙眸，眉目間的情意竟一點不似在作假，長手一伸，攬我入懷，嘆氣道：“西子，你信我好麼？你我之間，從來也沒有別人，我只有你，真的只有你。”
我多麼傻啊，明明知道他的話不能信，明明知道一旦選擇了，便會萬劫不復，可我還是忍不住要淪陷在他的溫柔裡，我似乎從來無法拒絕他給的溫柔。鼻子堵得慌，我吸了吸，抽搭道：“那，那畫中的那個女子你又要作何解釋？你莫不要告訴我，那個人就是我吧？公子，你可知，一個女子若真心愛戀你，眼裡便連一粒沙子也揉不得，更逞論，是這樣一個風華絕世的佳人！你說着要娶我，一面對我柔情蜜意，一面卻在屋裡懸掛着她的畫像，日夜思念着她。公子，你這般教我情何以堪？”
男子的身子輕輕顫抖着，不住道：“對不起，西子，對不起。我原只想把欠你的幸福都給你，未曾想，自己的一時失察，又惹得你這般傷心。西子，你莫哭了，只告訴我，要怎麼做，你才能不覺得傷心罷。我什麼都依你，什麼都聽你的。”
什麼都依我，什麼都聽我的……
聽到這句話時，我心念一動，脫口而出道：“那好，你當着我的面，把你那幅畫給撕了。”
才說出口，我便後悔了。公子把那個人看得那樣重，我竟讓他親手撕毀她的畫，他焉能答應我？
可出乎我意料的是，沈沐昕雖白着臉許久未語，卻緩緩點頭：“好，我如你所願。”
左手向前一伸，彷佛有一股風扶着牆上的畫飄了過來，公子眸中現出一抹隱忍的痛色，右手已快速揮出，只一瞬的功夫，那副美奐美崙的美人圖便化作一片飛煙，無聲無息湮沒在這個溫柔得近乎殘忍的夜色裡。
我怔怔地看着這一切，許久都不能相信，“你，你竟真的肯……”
好在，沈沐昕的俊顏雖看來有些蒼白，可望着我的眼中卻真真切切地含着溫柔的情意，“有什麼不肯的？但凡我有，但凡你要，我什麼都會爲你去做。”
“但凡你有，但凡我要，你什麼都會爲我去做。”我低頭重複着這一句話，心口一熱，驀然紅了眼眶，緊緊抱住他，心下一片堅定，哽聲道，“好。那麼，西子自當回以公子相等的情意。”
沈沐昕柔聲笑道：“傻丫頭，我何須你如此？只要你能留在我身邊，讓我日日得見你歡顏，沐昕便今生無憾了。”
我淡淡一笑，沒有搭話，心裡卻暗道：無論你需不需要，可我，卻是真心想要將這天下捧到你眼前的。公子這般人物，當君臨天下。
鬧了半響後，沈沐昕才得以牽了我的手到屋裡坐下，不一會兒，他從內室出來，取了一襲軟緞銀
紋的乾淨衣衫遞給我，紅着臉道：“你的衣裙溼了，先進去換了乾淨的罷。你放心，我到屋外去，絕不會偷看你換衣裳，也不會讓任何人靠近。”
我難得見清雅灑脫的公子這般儀態，當下不免忍俊不禁地笑出聲來，意味深長看他一眼，“好，我對你一直很放心。”
沈沐昕怔了一下，紅暈漸從脖子浮上臉頰，轉身就往外走，“啪”的一聲甩上門，頗有些落荒而逃的狼狽。
我輕聲一笑，捧着那套嶄新的裙衫，轉身向內室走去。
換衣裳，不過是片刻的功夫，可許久，屋內都安靜地有些詭異。
一聲尖叫劃破寂靜的夜幕，沈沐昕暗叫不好，白影一閃，倏地消失在門外。
沈沐昕又慌又急，四處張望，喊道：“西子，你在哪裡？”
桃花素錦屏風後，我緩緩轉身，全身未着寸縷，青絲垂落胸前。伊人無暇，俏生生立在燭光下，透着一股說不出的嫵媚動人。
我羞澀含笑：“公子，我在這裡。方纔因見着了一隻蟑螂，我嚇得不輕，這才驚擾了公子。”
沈沐昕似對眼前的這一幕極爲意外，待回過神後，快速回轉身，呼吸有些急促，啞聲道：“對不住，我不是有意要撞進來的。方纔聽見你的驚叫聲，以爲出了什麼事。既然你沒事了，那……那我便先出去了。”
臨了，似極爲猶豫，又加上一句：“天氣涼，你快些穿上衣服，莫凍着了。”
我哪裡肯這般輕易放他走，衝上去從後頭緊緊抱住他，柔柔道：“公子，別走。你曉得我的心意。”
這一番話，看似簡單，可於我而言，卻需要放棄極大的自尊和勇氣。一個從小在宮廷中被人教導着禮義廉恥的公主，從來不敢行差踏錯，如今竟豁出一切去誘惑一個男子，做出這樣一個決定，與我來說，委實需要好大的勇氣。可我愛他，便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