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休萬萬沒想到,再見楚離歌第三次,卻是在華清池的外面。
雲休此時便不得不懷疑楚離歌的用意了,短短一個月內,接連三次,真的都是偶然嗎?可是眼前這人氣質冷漠,甚至他們之間沒有說超過三句話,平白無故的總是在路上偶遇,雲休正色道,“楚皇子好興致,在這候着,不知有何貴幹啊?”
“你準備幹什麼?”楚離歌又在答非所問,雲休頭一次覺得此人軟硬不吃甚是棘手,雲休輕嘆一口氣,右手扶額,快速的從楚離歌身邊走過。
“不管你在幹什麼,請你停下來。”楚離歌蹙眉看着雲休說。
雲休停下腳步,想着楚離歌話中的深意,一種被窺探的恥辱充斥在雲休的心中,她蹭的回頭,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向楚離歌,直到兩人近的咫尺之間依舊沒有停下,楚離歌蒼白如玉的臉上好像有了一絲裂縫,甚至出現了紅暈,楚離歌后退着,雲休就這樣一步一步把楚離歌逼到了死角。
雲休伸出蔥白的手指,抵在楚離歌心臟的位置,“停下來?憑什麼?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說?你又懂什麼了?”雲休破天荒的激動了,她的聲音出現了顫抖,甚至眼睛有些發紅。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楚離歌意識到自己的話被雲休誤解了,便忙着解釋,“你要做的事必然很危險。”我是擔心你,楚離歌藏着後半句說不出口。
雲休聽聞卻很不以爲意,她輕輕仰起臉,任由陽光灑在秀麗的臉上,煽動的睫毛底下的剪影都那麼美麗動人,雲休復又看着楚離歌,笑着說,“若你是擔心我的安危,那大可不必,我清楚自己在做什麼,也清楚失敗的後果,若沒有這點置之死地的覺悟,那我豈不是太可笑了!”雲休眼中的光芒震懾住了楚離歌,在楚離歌的世界裡,如此將生死置之度外又如此理所當然的人不曾存在過。
“我懂了……還有一個問題,阿離是誰?”楚離歌看着雲休,雲休萬萬沒有想到,自己的囈語會被楚離歌聽見,頓時軟了下來,“一個故人罷了。”
“他也是異色雙瞳?”楚離歌犀利的眼神那麼不熟悉,那不是阿離。
“呵,世上哪有那麼多異色雙瞳。”雲休故意裝作不在意的樣子。
“是啊。”楚離歌露出了冷然的笑容,但是卻沒有到達眼底就被悲傷所籠罩。
“如果你都覺得自己是怪物,又怎麼能阻止別人輕視你呢?”雲休皺眉,並不喜歡看到這樣憂傷的眼睛。
楚離歌拿下臉上的三角巾,居然笑的釋然,“你說得對。”然後揚長而去。
留下雲休愣在原地。
雲休悄悄從小徑返回坤寧宮,紅姑看見雲休,便吩咐雲休準備在冬初宴會那天隨侍皇子左右。雲休領了差事,便回了屋子,只等着宴會的到來。
說起來華妃母家的勢力其實遠勝於玉妃,太傅分明已經半放任玉妃囂張的行爲,而華妃以後的地位纔是玉家的倚仗,沒有了母家的支持,玉妃以後在後宮中也不敢像從前般放肆。
經過雲休的煽風點火,華妃已經開始籌謀對玉妃的報復,而華妃有孕五月有餘,只要平安誕下皇子皇女,任憑玉妃如何得寵,也比她高上一等。
在華妃面前,雲休便裝作忠心耿耿鞠躬盡瘁死而後已的樣子,面對華妃的質問雲休只一口咬死是爲小蓮報仇,雖說實爲下策,卻不得不走這一步險棋,好在華妃心中新仇舊恨,並沒有看出雲休真正的企圖,爲今之計只有藉助華妃之手才能扳倒玉妃,如果事後華妃想要殺人滅口,雲休還需得想出一套抽身之法。
華妃此番在玉恩宮安排了暗樁,方便時時彙報玉妃的行蹤,而云休作爲華妃在皇后宮中的眼線,則是在必要的時候呈上玉妃的“罪證”。
若是此事可以成行,玉妃的下場便是萬劫不復,輕者打入冷宮,重者斬首示衆。而云休心中盤算着,如何才能加上一筆,讓玉妃絕無返還之力。
冬初家宴前一日,玉妃夜裡夢魘,竟然只穿了外袍,光着腳跑到了玉恩宮殿外的玉石階梯上,一時不慎滾了下去,好在太監宮女發現及時,玉妃只是足部扭傷,可是此事卻驚動了皇上。本在華清池歇息的聖上聽見太監的稟告,慢悠悠的起身,反而是華妃不斷催促皇上快去看望玉妃,皇上頓時覺得華妃善解人意溫柔體貼,而冬夜裡的寒風一吹,皇上看見玉妃髮型凌亂衣衫不整,滿臉淚痕和污漬,儘管有萬般恩情,此時也是展現不出來了。
皇上氣憤的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句乾巴巴的“好好休息”便氣沖沖的回到了華清池。玉妃此時清醒過來,方覺得天地萬物都顛倒了,腦仁更是疼的要命,玉妃這時才發現自己殿前失儀,想要挽回只能靠家宴一搏,一邊太監李海巖扶着玉妃,玉妃便覺得神思舒暢,這才安穩的睡去了。
翌日便是家宴,縱然叫做家宴,卻是周國皇室與臣子一同飲宴的場合,臣子們必然會藉着此時向皇上獻寶,而皇上也會偶爾爲心儀的臣子加官進爵。於是一大早正二品以上的官員便攜着一應女眷等候在宮門口,只等着晚上家宴開席。
皇后便是操持家宴的女主人,放在尋常百姓家不過是處理飯食,但是對於各位皇子皇女以及皇親國戚卻是半點馬虎不得,具體的位置以及排行,都是要從內務府提供的品級和聖上的恩寵來判斷,紅姑每年料理這些事,做起來駕輕就熟,而云休頭一回真正的參與進來,紅姑有意鍛鍊雲休,便吩咐雲休侍候佈菜,等熟悉了宴席上的規矩和佈菜的順序後,已經是下午了。饒是雲休超強的記憶力,也覺得皇家擺宴的規模實在是嚇人。
此番宴席與往年不同,因爲華妃身孕,皇上特屬意把宴席擺在半開放式的宮殿裡,排行靠前的皇族坐在殿內,而臣子們則在殿外開席。以往宴席進行到一半就覺得整個大殿擁擠非常,此番卻是開闊不少,只是委屈了臣子們冬夜要在室外飲宴。
太后已經七十高齡,宴席便少參加,按往常的慣例,太后只是最先露面接受子孫臣子的覲見,之後便找藉口回慈寧宮歇息了,皇上也十分孝順,還會爲太后準備喜歡的物件和吃食。
二道宮門的鐘聲響了六下,宴席便開始了。鎏金燦爛的大殿中,皇上與皇后享用一桌佳餚,華妃坐在皇上的右下首,玉妃坐在皇后的左下首,這四人坐在最高處,下面兩邊是皇子皇女和皇室王爺郡王等,右邊分別是太子、太子妃,然後便是幾個皇子,年幼的公主坐在第二排位。左邊便是待在京都的閒散皇室,所有人坐定,環視一週,卻都把目光放在了左側最後一個席位,那裡坐着的人正是楚國皇子楚離歌,而值得衆人深究的是,楚離歌自來到周國皇宮,從未參加過皇室家宴,此番第一次出現,那雙異瞳着實顯眼。
而默默站在楚離歌邊上的雲休更加鬱悶,難道自己是與楚皇子有什麼孽緣嗎?三番五次與他相遇,而紅姑特意安排自己來爲楚離歌佈菜,實在是蹊蹺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