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想,越覺得心頭猶如萬馬奔騰而過,憤怒、不甘、悲傷……各種各樣的情緒都在肆意奔跑,花泅水一拳重重地砸在桌上,頓時,上好的梨花木桌就這樣被砸裂開一道大縫,只聽到一聲清脆而又響亮的木頭咔擦聲,完整的木桌就這樣頹然倒下,變成了一堆無用的木頭,而與此同時,花泅水懸空的掌心是一片血肉模糊,有鮮血正滴滴答答源源不斷地往下滴落,在嶄新的梨花木斷面切口處暈染開來,化作一朵又一朵小小的紅梅花。
狐姬掏出手絹,輕柔地擦去花泅水拳頭上的血,心疼地道:“你這又是何必呢?何苦這樣折磨自己呢?梅花香自苦寒來,多少英雄都是在草莽當中誕生的。花泅水,雖然上天沒有給你龐大家族,但是上天給了你天賦異稟,只不過因爲你身爲人類,不能完全將體內潛藏的異能發掘出來罷了。花泅水,你跟我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一個能夠徹底開發你的天賦,保證讓你揚名千古的地方。”
“什麼地方?”花泅水擡起頭,眼裡帶着惘然,輕聲問道。
狐姬笑容飽滿鮮妍得如同罌粟花,沉聲道:“那是我們狐族的聖地——七絕殺!傳言七絕殺是最神秘的地方,它能夠自動識別走進去的人有何特長有何作爲,七絕殺,殺盡天下無能無爲無慾無求無法無道無勇之人,唯獨鍾愛天賦異稟的能人。花泅水,我有預感,你就是七絕殺一直在等待的那個人。”
胡姬帶花泅水來的地方,是一座古老的原始森林,這裡樹木長得鬱鬱蔥蔥,就連最小的樹木都比花泅水的腰身還要粗,枝繁葉茂遮天蔽日,空氣中的水汽竟然全部凝聚成一顆又一顆小水滴,懸掛在半空中,看起來晶瑩剔透,好不可愛。
花泅水忍不住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那水滴,手指徑直穿過了水滴,卻沒有任何水的觸感,正驚訝的時候,那滴水珠卻啪的一聲落到地上了。
花泅水低頭一看,那水滴掉落到地上,竟然沒有如平常水滴一般被泥土吸收,而是迅速地長出了嫩芽,然後抽枝,僅僅只是眨眼的功夫,竟然就長出了一株跟花泅水同等高度的植株,那植株頂着一個巨大的花盤,也不知道是不是風在吹,它竟然還時不時地點頭,彷彿在跟花泅水問好一般。
“狐姬,你過來看下這是怎麼回事,這是什麼東西?”花泅水微微轉頭,想要讓狐姬跟自己解釋一下,可是回過頭,視線卻落空了,狐姬竟然已經不在身邊。
當胡姬看到花泅水竟然用手指去戳那滴水珠的時候,嚇了一大跳,正想制止,不想自己整個人竟彷彿是被人施了定身術一般,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花泅水將水滴戳破,看着那滴神秘的水珠掉落在地上,竟然還能夠像種子一樣發芽破土而出。她心中恐慌得不行,卻只能夠眼睜睜地看着,這時,突然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將她傳送出了森林。
“花泅水……”胡姬驚慌不已,忙大聲叫道,她想要再次進入森林,卻發現這森林竟然設置了禁制,雖然自己看不到,卻怎麼也無法越過眼前這道透明的屏障,如果使用蠻力想要
強闖的話,身體就會受到強大的衝擊力而被甩出去。
花泅水正驚訝眼前突然長出來的巨大花盤,便見那花盤居然開口說話了,聲音猶如九天玄月一般動聽,“你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
那聲音,委實太過動聽,仿若大珠小珠落玉盤一般清脆,讓人根本就沒有辦法拒絕回答她的問題。
花泅水輕聲回道:“我要去七絕殺,尋找世外高人。”
“找世外高人做什麼呀?”
“我要變得強大,守護我想要守護的人。”
“呵呵,那個人是誰呀,是誰呀?誰呀,誰呀?……”聲音由一開始的清脆動聽,逐漸變得飄渺起來,彷彿是從很遠的地方傳過來一般,讓人聽不真切,卻又能夠隱隱約約聽到,下意識的,花泅水全神貫注仔細傾聽着……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奇特的芬芳,那種芬芳,彷彿帶着倒刺一樣,能夠勾住人的嗅覺,讓人整個沉淪進去,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感受着這芬芳……
正當花泅水覺得十分愜意十分顯瘦的時候,,一隻纖纖玉手,緩緩撫上了他的脖頸,他心中一涼,手腕一翻,已經牢牢掐住眼前人的喉嚨,手底下的肌膚細膩如同玉瓷,那塊小小的喉骨,此刻就在他的兩指之間,只要他用力一掐,便……
“花泅水,是我,是我呀。你要……殺了我嗎?”
那樣悽迷無助卻又熟悉的聲音。
花泅水低頭一看,只覺得這世間萬物都不存在了,唯有眼前的人兒笑意溫柔。是……花子衿。
他忙將手移開,雙手落在她的肩頭,焦急地問道:“你怎麼來這裡了,你不是在蓬萊山養傷嗎?怎麼樣,你身體怎麼樣了?”
“我沒事。”花子衿輕聲笑着,主動往前一步,投進他的懷抱中,細瘦的胳膊環繞住他的腰身,聲音軟軟的糯糯的,道:“花泅水,我好想你。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會不可控制地想你。答應我,不要再拋下我,不要再讓我一個人,好嗎?”
花泅水只覺得心頭劇跳,緊緊地抱着花泅水,鄭重地道:“我當然不會拋下你,更加不會讓你一個人,我知道我現在還不具備保護你的能力,但是你放心,你等等,再等等,我一定會變得足夠強大。我發誓!”
“可我已經不想等了。”花子衿的力氣突然變得很大很大,她兩隻手使勁地抱着花泅水,臉上的神情變得十分可怖,語調亦是變得陰森可怖,不斷地脫拽着花泅水往懸崖邊跑。花泅水回頭往身後一看,懸崖深不可測,如果掉下去一定是粉身碎骨,恐懼感由心而生,更讓他感覺恐懼的是花子衿,他從未從她臉上看過如此可怕的神情,怨念那麼深重,就彷彿是從地獄來的勾魂使者一般,他語氣驚惶不已,“花子衿,停下,停下來!”
花子衿目光森然地看着他,突然咧嘴笑了,道:“這個世界太可怕了,花泅水,不如我們一起去死吧。死了,就永遠在一起了。”
“花子衿你清醒一下,花子衿你到底怎麼了?花子衿!”花泅水
用力地推搡着搖晃着花子衿的肩膀。
可是花子衿卻身形穩如泰山,無論他多麼用力,她就是紋絲不動,嘴裡一個勁地道;“花泅水,我要我們永遠在一起,永遠永遠在一起……”
花子衿的全身幾乎都是壓在花泅水的身上,花泅水的腳後跟已經懸空了,他不用回頭也知道,只要花子衿再稍稍用力一推或往前走一步,他就會掉下去了,就會徹底地消失在這個世界了。能夠跟花子衿永遠在一起,這也是他所希望的,可是,不行,還不行,他還沒有變得強大,還沒有擁有足夠號令三界的能力,他的抱負他的渴望他的一切一切,他都還沒有實現,他不能離開,不能!
心念一動,他猛地一個旋轉,強用蠻力將自己跟花子衿的位置對換了,雙腳終於穩當地踩在地上了,可是還不待他欣喜,便發現花子衿已經墜落下去了,她一身潔白如雪的紗裙呈現花朵般的姿態在空中蓬勃盛開,她的面容無限哀怨,“花泅水,你最終還是選擇了拋棄我。花泅水,你好狠的心!”
“不是,不是這樣子的。花子衿,你聽我解釋……”
可是,她已經再也沒有機會聽他的解釋了。
她的身體快速地降落,很快,便消失在這深不可測的懸崖底下了。
巨大的悲慟感,讓花泅水的淚水猛地滑落下來。
這一切,是夢嗎?
可是,如果是夢,爲何一切又都那麼清晰,那麼痛徹心扉?
“她已經死了。”巨大的花盤突然又開口說話了,聲音裡透着冷靜。
花泅水猛地咆哮起來,道:“你到底是誰?你是什麼怪物!”
“我不是怪物,我是你心中的魔念。花泅水,她已經死了,你的心一定很痛吧。既然如此,那麼爲什麼不隨着她一起跳下去呢?這個世間,有那麼多的無能爲力,爲什麼還要一個人孤苦無依地活着呢?去吧,跳下去吧,她還在等着你呢。”
她還在等着你呢。
這句話,彷彿帶有魔力一般,蠱惑着花泅水的心,他擡起自己此刻如同霧氣縈繞般的眸子,癡癡問道:“她真的還在等着我?”
“當然。她會一直等着你的,但是,如果你不跳下去,那麼,她會永遠永遠恨着你的。”
花泅水慢慢起身,走到懸崖口,探頭往下望着,只看到突出的怪石嶙峋,只看到深不可測的雲霧繚繞着,這懸崖底下,散發出一種死亡的氣息,如此沉重,如此讓人心生畏懼,花泅水的腳步,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一下,隨即,他回身,抽出背上的佩劍,一劍砍斷了巨大的花盤,怒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死了花子衿,我要爲她報仇,我要爲她報仇!”
這一劍,刺得極其迅速,巨大的花盤就如同人頭一般掉落在地,往前滾了滾,而斷掉的花莖處,竟然不斷涌出血水,那血水散放着濃烈而又有些妖異清甜的血腥味,血水猶如洪水一般,噴涌而出,迅速就染紅了一地如茵的綠草,並且以不斷往外擴散的姿勢朝花泅水腳底下游離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