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正是疲憊不堪時,醫護人員匆匆走來,一進了觀察室立刻關上了門。喬影一個激靈,抱着還沒醒來的兒子起身來到了窗前。另外兩個男人也擠到了窗前,一起望着裡面。醫生在做了檢查之後,吩咐護士做了記錄,又做檢查,查看儀器上的數據。
如此忙碌了一個小時,他們才走出觀察室。
“病人再過半個小時就會醒來了。但是你們要做好心理準備,她可能會有暫時性失憶症狀。”
醫生很有良心地建議:“最好不要讓她知道流產的事情,她的腦部血塊還未完全清除,不能受到刺激。”
喬影抱兒子的手緊了緊,默默點了點頭。現在,只要他的綾兒還活着,其它事都不重要。不管是怎樣的綾兒,都是他的愛。
觀察室裡,三個大男人和一個小男人被允許穿着無菌防護服進來陪着病人。
握着媽咪微涼的手,韓小帥的眼淚又落了下來,他壓抑着哭聲,癟着小嘴哽咽着:“媽咪,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沒能一槍打死她,你不會傷得這麼重,如果不是爲了保護我,你不會被她打,寶寶也不會沒有了……”
病牀上的人沒有睜開眼睛,一頭長髮籠在帽子裡,額頭纏着繃帶,臉上罩着氧氣罩,依然遮不住那蒼白透明的臉色。整個人看起來脆弱無依。
喬影蹲在牀前,伸手輕輕觸碰她的臉頰,眼睛溼潤。聲音輕得近似呢喃:“綾兒,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你……傷害你的人,我絕對不會放過。”
“若兇手真是李穎,我也不會放過。”末了,他又補上一句。帥寶貝的哭訴聲,字字踏在他心上,驚起一片心痠痛楚,氾濫成災。
現在,他相信帥寶貝說的都是真的了。
這孩子因爲他的不信任,此刻已是滿腹委屈,纔會跟他鬧彆扭。他到現在才明白,他有多蠢,爲什麼不肯相信兒子呢?
只是昨晚他一顆心都懸在綾兒身上,沒有心思去思考太多東西。隔着窗子看了一夜,都不如此刻近距離一眼,看得他一顆心都碎了,連呼吸都在痛。
眼角滑過一顆淚,又滑過一顆。
他伸手抹去,卻不知何時,臉上早已溼透。
“綾兒,你快醒來,我們還要回家舉行婚禮,還有婚紗照沒有拍,你不能一直睡着,我們還有很多事情沒做。”
醫生說過會甦醒的時間已經過了,喬影有些驚慌,附在綾兒耳邊說個不休,想要像往常在家裡時那樣,呢喃着他們之間快樂的過往。
林麟去找醫生問情況。韓小帥也抓着媽咪的手掌貼上自己的臉頰,聲音驀然激動起來:“媽咪,你快醒過來,你不能拋下寶貝,媽咪!”
顏非站在牀邊,看着這對動情的父子,眼眶有些酸澀。他自幼在烈旗門長大,一路拼搏奮鬥走到今天,從來不知道感情可以如此深刻,親情如此感人。
他只是一個孤兒,從來沒有感受過親情的記憶。可是今天,他看到了。他的心一直堅硬如鐵,今天卻被那一聲聲帶着哽咽的呼喚柔軟了一個缺口。
他也忍不住低聲道:“青綾,你不可以再睡,你還有最愛的人在等着你。你還沒讓我看到你最幸福的時刻,你要快些醒過來……”
醫生又來作過檢查之後,沉着聲音說:“腦神經被血塊壓迫,是導致昏迷不醒的主因。嚴重失血又流產是次因。”
但是她的呼吸雖然微弱卻已轉向平穩,不需要氧氣罩了。
“她什麼時候能夠醒來?”喬影不想聽那些,他最關心的是綾兒什麼時候能醒來。若繼續睡下去,他很害怕,怕她一直不醒。
“再兩個小時吧。之前注射的藥劑正在生效,血塊會慢慢散開。”醫生說完便走了。他當醫生幾十年,什麼樣的病例沒見過?早就鐵石了心腸,習慣了。
不過,病人仍需休息,也不宜有太多人陪伴在這裡。所以顏非和林麟被醫生請了出去。由於喬影的堅持,他留在了觀察室,坐在牀邊靜靜地看着仍在沉睡的人。
韓小帥什麼也沒說,但他緊緊抓着媽咪的手,醫生只好由着他了。
兩個半小時後,已經快中午了,早餐都沒吃的人卻毫無食慾,林麟曾敲門進來問他們要不要去吃點東西?但父子倆一致搖頭拒絕了。
父子倆目不轉睛地盯着還有睡覺的人,直到她的眼皮顫了顫,他們一顆心緊緊揪着,秉着呼吸,彷彿只有這樣,纔不會驚嚇着她。
沐青綾終於緩緩睜開來,目光有些茫然。父子倆終於呼出一口氣,激動極了。
“綾兒!”
“媽咪!”
沐青綾一睜開眼,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大一小、一模一樣的兩張臉。不禁有些奇怪,“你們好像哦。”
“媽咪,你睡傻啦,你兒子我本來就像爹地呀。”見到媽咪醒過來,韓小帥緊揪的心一放鬆,忍不住說笑。
他努力想要表現得正常一點,不要讓媽咪發現那件難過的事情。她肚子裡的寶寶已經沒有了,他的弟弟或妹妹已經沒有了。
“綾兒,你今天睡懶覺了,肚子餓嗎?”謹記醫生的叮囑,喬影也不敢提半句與病情有關的話,只好強作笑顏找些閒話說說。綾兒已醒來,還能說話,他也喘了一口氣。
可是……
“你們是誰?”沐青綾一臉奇怪,她不過是好奇他們長得太像而已,他們幹嘛一副很熟的樣子?她是他們……她是誰?
她睜了睜眼,想要看得更清楚一點,忽然腦中一陣抽痛,眼前一黑。她驚慌地喊:“別關燈,我還沒看清楚,你們是誰?是我的誰?”
喬影和韓小帥都是臉上一白,驚嚇地望着她。
她果真不記得了!
“綾兒,沒關燈,你看清楚!”沐青綾那微弱的聲音,頓時令喬影呼吸一窒,他伸手撫上她的臉頰。
沐青綾卻陡地瑟縮了一下,驚慌地喊:“不要碰我,你是誰?”
此刻,她腦中混沌一片,什麼也記不起來,眼前又是一片黑暗,心裡更加驚慌。她是誰?她在哪裡?她的家人在哪裡?
醫生跑了進來,後面跟着林麟和顏非。他們去醫院餐廳吃飯,飯吃一半就收到消息,沐青綾醒了,立刻跑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