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公的開場白有些嚴厲,現場氣氛再次遇冷,陰沉沉地隨時都會打雷下雨。
二叔婆和五叔婆見狀,連忙打圓場,讓氣氛融洽一些。但她們說來說去也不外乎是替李穎求情。
這個說李家就這麼一個女兒,又是遺孤,還要接受刑堂的處罰,實在太可憐了。
那個說小穎是她們看着長大的,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就算一時鬼迷心竅犯了錯,也應該給她一個知錯能改的機會。
喬媽媽終於明白,這些人都是來替李家求情的。但他們在喬家宴會上說這樣的事情,就不顧及一下他們的心情嗎?
如果李穎可憐,那她的小綾兒呢,就不可憐了嗎?還有她那未出世的孫子,就不可憐了嗎?這些人怎麼這樣啊……
她很生氣,但在長輩面前,她作爲侄媳,還沒有足夠的話語權,只能站在丈夫的身後,一臉憤憤地瞪着他挺直的背影,把那當作討厭的長輩。
虧她一直以來都收斂着脾氣,盡心盡力地維護着家族和睦,與親戚間關係都很友好。結果他們卻聽信外人的話,要替外人撐腰。
她忽然想到,爲何之前喬影都陪着綾兒在那邊聊天,卻忽悠她說等一下過來。想必他早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出,所以懶得理會吧?
也是她一心想維護家族感情,就迫不及待地拉着老頭子過來了,她真是笨啊。
“你們不要再說了,這件事受害人是我們喬家,李穎雖是李家唯一後人,但她觸犯了天龍會律條,接受刑堂懲罰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果誰犯了錯都可以說情,那還要紀律做什麼?”
喬爸爸一臉冷然,已完全沒了先前的討好之意。他也沒想到,李家那個女人竟然找了他的長輩來壓他,在聽到那些長輩句句維護李穎之詞後,他不禁惱怒起來。
先別說他家受害人的心情如何,單論是非黑白,李家就沒有資格找人說情,因爲這是有事實依據的處罰結果。
難道她們要罔顧事實,把事情搞得更復雜嗎?他絕不允許。
誰知三叔公也是個硬脾氣,聽了他的話氣得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霍地站了起來,擡手指向他,一臉怒容。
“少拿天龍會壓人,老子年輕時也爲天龍會出生入死過,如今才享了幾年清福,又不是與世隔絕,誰不知道你兒子現在是天龍會的太保,刑堂要如何處罰,還不由他說了算。”
因爲太生氣,他說話的聲音有些大,也驚動了附近幾桌的人。雲樞夜微微蹙了下眉頭,冷睇過來一眼,但他擺手制止了其他幾個太保,不要他們介入這場爭吵。
喬影抿緊了脣,臉上已是怒容隱現,只是礙於綾兒正在旁邊靠着他,而沒有發作起來。
“沒錯,我兒子在刑堂確實有干涉權,但是三叔,你認爲我兒子爲什麼要干涉刑堂辦事?你告訴我,爲什麼?”
這邊,喬爸爸也拉下了臉,冷聲質問:“李家和喬家向來是親如兄弟,兩家又是幾十年鄰居,爲什麼喬影要把李穎送到刑堂去?你告訴我!是他吃飽了沒事做嗎?”
他的聲音冷厲威嚴,氣勢竟勝三叔公一籌。
三叔公被連聲質問得呼吸一窒,有些說不出話來。
二叔婆和五叔婆見氣氛變僵了,連忙起身一個拉三叔公坐下,一個安撫喬爸爸:“有話好好說,年輕人,長輩面前別這麼大火氣。”
喬爸爸爲之氣結。這哪裡是勸架呀,明明是在添火,怪他火氣大欺負長輩麼?他冷着臉沒有再說話。
三叔公雖然被勸坐下了,卻依然氣勢凌厲,也不管四周有多少人在向這邊張望,他飄高了聲音彰顯自己的威嚴:“總之,我是喬氏一族的話事人,我要你明天就去刑堂,爲李穎說情。”
見三叔公避不回答他剛纔的問題,喬爸爸便知道,他們是鐵了心要保李穎出來了。爲了達到這個目的,居然連天龍會都拋一邊了,只跟他講喬家的身份嗎?
這個確實有些麻煩,讓人爲難了。
“三叔公何時成了喬氏一族的話事人了?我怎麼沒聽說?”喬影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喬媽媽一回頭,就見兒子慢吞吞地走過來。
喬影原本在遠處冷眼旁觀,但見那些個只論私心不講道理的長輩竟跟他爸爸越吵越僵,心中冒火,便將綾兒丟在一邊走過來。
“自古氏族宗祠,都遵循皇室繼承規則,立長不立幼,立嫡不立庶。”
喬影淡淡撇脣,帶着一抹諷刺的笑意:“喬家自古就是名門望族,一族當家都是立長房長子,這個習俗已經承襲了幾百年了,三叔公不知道嗎?”
所有人都說不出話來了,因爲喬影說的是事實。就算是剛剛還氣勢凌人的三叔公,也沒有反駁,因爲他只是三房,不是大房。
雖然他目前身份最尊,但長房有男丁,確實輪不到他來作主。
“所以,按照規矩,自上一任族長也就是我爺爺去世之後,繼任族長就該是我爸,我爸不願意當了,就輪到我喬影,接着是我兒子喬沐韓,一代一代延續下去,這纔是自古至今關於香火傳承的含意。”
“平時我們聽三叔公的話,那也只是秉着尊敬長輩的意思,並不表示,三叔公就可以自己坐上族長的位置。”
喬影的目光倏地轉冷,帶着凌厲的殺意朝席中所有長輩親戚掃了一眼,決然道:“因此,不論是在天龍會,還是在喬家,我喬影的決定,希望你們不要忽視。”
不論是太保,還是下一任族長,他喬影說出來的話都應該被聽從,因爲他纔是話事人。如果這些人端着長輩身份干涉他的決定,那麼他也不會再講客氣。
席間一片靜默,氣氛壓抑而尷尬。三叔公被孫輩駁了面子,臉上一陣紅一陣白,有些坐不住了。二叔婆和五叔婆緊緊按住他,不讓他再繼續下去。
若是再繼續硬碰下去,只怕人情沒求到,反而撕破了自家親戚的臉面。
他們這兩天都被李家女人堵門,哭訴她家的遭遇,而李穎也是他們看着長大的,得知李穎的遭遇,都不禁很生氣。所以,今天總要替她討個人情。
但這個人情絕對不是靠硬碰來得到的。
好在這時候到七點十八分,各桌已經開始上菜了,算是緩解了僵局。
喬影不再看這些長輩,他轉身回自己座位牽了綾兒一起往麥克風走去。一手與綾兒十指相扣,一手拿着話筒,目光自寬敞的宴會廳裡一桌桌座位看過去。
“很感謝大家蒞臨宴會,今天,本該將我的妻子沐青綾和兒子喬沐韓一起介紹給親朋好友認識。然而,因爲喬沐韓那小鬼貪玩,現在還沒有回家,只能爲這場宴會留下一點小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