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鏢怎麼會公然出現在她和夜元閻住的別墅裡面呢?從前她被他軟禁的時候,也不曾見過這些保鏢公然出現在別墅的院子裡面。這是什麼情況?想到這裡,吉心開口問:“我找閻少,請問他在不在?”
黑西裝保鏢開口問:“請問你是誰?”
吉心回答說:“我姓袁,閻少要是不在,找小夏也行。”
聽了吉心的回答之後,黑西裝保鏢瞭然地點頭:“我知道你是誰了。閻少早就不在這裡了,你說的小夏,這個名字我沒聽說過。不過我可以帶你去一個地方。”
“好的。”吉心幾乎都沒怎麼考慮就直接答應了。這是夜元閻的手下,哪怕這人此刻要帶她去的地方是地獄,她也認了!
見吉心點頭了,黑西裝保鏢轉身朝大門裡面的草坪走去,草坪上面停着好幾輛車,他應該是去取車。吉心在空地上站着等,待車子開過來之後,拉開後車門坐了進去。然後車子很快地就再次啓動,離開了別墅大門。
別墅大門在車子的後面自動合上,咔嚓一聲,自動落了鎖。
吉心坐在後排座位上,不知道這個保鏢要帶她去哪裡,也不知道去了他說的地方後等着她的又將是什麼事情,可即便如此也好過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住着,沒着沒落地擔心他。起碼坐在這部車裡,她會感覺到自己離他近一些了。
這個時候,她忽然開始懷念,懷念曾經他遷就她的時光。
她忍不住嘆氣,人們常說有舍有得,同樣的要得到一些東西就必定會失去另一些。她得到了內心的解脫,甩掉了那些壓抑的冤仇。只是她還不太明白,她將會失去什麼。失去一些東西,是肯定的,這一次她自己都覺得自己做得過分了。只是,她現在還不清楚,自己到底會失去什麼。
車子一路來到市區,車窗外的景物快速地變換着,吉心忽然覺着窗外的景物看着有些眼熟,這條路不正是通往暗龍城的那條路嗎?既然是要去暗龍城,那麼就是說可以見到他了吧?他現在怎麼樣?過得好不好?
車子果真是一路拐進了暗龍城,暗龍城的大門在車子後面關閉了。吉心放在膝蓋上的手,微微有些顫抖,她握起手掌,剋制住內心的激動。她也不知道爲什麼要這麼激動,是因爲這些天日夜惦記着他,今天終於要見面了?還是她終於可以和他重新開始了,因爲高興而激動?沒有答案,她只知道自己想要見他,前所未有的想!
車子沿着暗龍城中的主幹道一直往前行駛,沒有停在壹號樓的前面,也沒有停在住宿大樓的樓下,而是一路向前,一直來到了一片格外廣闊的草坪上面,草坪特別大,足足幾個足球場那麼大。早春時節,嫩草剛剛萌芽,綠茵茵的。
車子停了下來,吉心推開車門下了車,站在嫩草茵茵的地面上,四處掃了一眼,除了一大片廣闊的草坪,別的什麼都沒有,沒有一個人影。她轉過頭來問帶她來的保鏢:“你帶我來這裡做什麼?”
保鏢擡起手腕看時間,嘴上回答說:“你不是找閻少嗎?我已經給他發過情報,應該就快到了。”
吉心這才稍稍安心,只要能見他一面,她就安心了。站在原地並沒有等太久,果然有一架看上去很炫的直升機飛了過來,直升機緩緩降落,機身上面的螺旋槳嘩啦啦地旋轉,掀起強大的勁風,吹得地面上草芽歪倒了緊貼着地面,吉心擡手擋住直升機緩緩降落時螺旋槳掀起來的勁風。
透過指縫看到設計精良,外形簡約大氣的直升機在廣闊的草坪上停了下來。然後機艙門開啓,放下階梯。然後那個她日夜惦念着的男人,從機艙裡面走了下來。
今天的夜元閻沒有像平日裡那樣穿着風度翩然的純手工製作的西裝,而是穿着一身黑色的作戰服,上身是黑色帆布外皮的防彈衣,下面是同樣顏色的帆布外皮的防彈的褲子,腳踝處的褲管扎進腳上的高筒皮靴裡面,整個人全副武裝,應該是從什麼地方臨時趕過來的,手上戴着的黑色皮手套上面還沾有一些灰塵。
他下了飛機之後,直接朝吉心站着的位置走過來,臉上的表情異乎尋常的冰冷,肅殺,那種表情比他身上衣服的顏色還要晦暗,森冷。臉孔上還是如此的剛毅俊朗,可是他身上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卻讓吉心幾乎都不敢直視他。
夜元閻腳上結實的作戰皮靴踩在地面草坪上面初春的嫩草上面,留下一個個淺淡的腳印,他走到吉心的面前,冰冷無比地開口說:“跟我來。”腳步不曾停過一下,徑直朝着草坪的外面走去。
吉心連忙擡腳跟上他,雖然今天他整個人陰冷之中帶着濃濃的殺氣,可是她見到他之後卻覺得安心不少,他沒事!最起碼沒有生命危險,司爺果然信守交易的約定沒有傷害夜元閻的性命。
不知道此刻的夜元閻知道了她心裡的想法之後會作何感想,他都已經和國際安全局的武力對抗好多天了,她的心裡卻還以爲斯莫多麼多麼的信守交易約定,這女人簡直就不是一般的滑稽,愚蠢!
就這樣吉心小跑着,乖乖地跟着夜元閻的腳步,一路來到了一座大樓裡面,進了電梯,來到了一個光線很是昏暗的房間。
夜元閻走到房間裡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慵懶地靠在沙發後背上,扯了手上的皮手套丟在一旁,長腿一伸就架在了沙發前面的茶几上。這裡是他的底盤,他當然可以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吉心進了房間之後,就有些拘束了,房間裡面的那個沙發確實很大,兩個人坐綽綽有餘了,可是她不敢。
現在夜元閻整個人都散發着一種很危險的肅殺氣息,她不敢在沙發上坐,可是除了沙發之外房間裡面又沒有其他的可以坐的地方,
於是在門口旁邊的區域站着,等着他先開口說話。既然是讓人把她帶到這裡來見面,不可能沒有話和她說。
夜元閻在沙發上面坐着,慢條斯理地掏出手機來,打了一通電話出去:“阿蛋,讓你準備的東西可以拿過來了。”
他拿着手機講電話的時候,吉心有留意到他的手機更換了,似乎不是以前的那一部手機了。心裡忽然有點尷尬。
這時夜元閻講完了電話,開口對吉心說:“傻站着做什麼,開燈啊。按鈕就在門的旁邊。”
“哦。”吉心應了一聲,轉身找到開關按鈕按了一下,瞬間房間裡面就亮了起來。這樣明亮的光線裡,她可以清楚地看到夜元閻的眼睛迸發出一種她讀不懂的沉鬱和冰冷,幽深若一口陰冷的古井,冰冷裡面散發出淡淡的哀傷。和他此時此刻的眼神一樣複雜的還有他臉上的表情。
剛毅俊朗若鐫刻的臉上,帶着的表情是一種她讀不懂的意味不明的深沉,冷凝,晦暗,又帶着些哀傷。吉心移開了視線,她知道自己讀不懂他,他這麼一個深沉莫測,狡猾詭詐的人,如何是她這樣簡單愚笨的人讀得懂的?
房間裡面非常的安靜,誰都沒有再開口說話,吉心乖乖地站在原地,垂頭看着腳下地毯上的花紋,像一個被老師叫進辦公室批評的孩子。忐忑中帶着幾分惴惴。
突然之間夜元閻開口了,他將手裡的手機拍到茶几上,淡淡地開口:“我的新手機怎麼樣?感興趣嗎?”
吉心像是被人點了穴一樣的,身體抖了一下,擡起頭來看了夜元閻一眼,輕輕搖頭。
夜元閻冰冷一笑:“我知道是你動了我上一部手機的芯片。”說到這裡,他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繼續說着:“我還知道,那一天你和小夏一起出門,和斯莫見面的全過程。”
他前面的一句話,她還聽得懂,可是他後面的一句話,就把她給驚住了,她的心突然被人揪了一下一樣的一抽抽的痛,他知道這些,他竟然全都知道!那他爲什麼不阻止她?爲什麼還要讓她這麼做?
夜元閻走到她的面前來,笑了一下,笑容裡面呆着三分冰冷,五分狡詐,還有兩分的嘲弄,他開口說:“你現在一定是在想,我爲什麼不拆穿你是嗎?”
吉心的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他,忽然回憶那些支離破碎的片段來,去商場給倩姨準備禮物那天,除夕夜放煙花那天,包括她準備動手了給他做了一桌豐盛的晚餐的那天,他都有提出來過,要她和他重新開始。是她太遲鈍,是她自己一門心思地想着自己的事情,什麼都沒有發現,還以爲自己設計的巧妙,竟然這麼容易就得手了!
夜元閻冰冷且嘲弄的聲音繼續說着:“我爲什麼要拆穿你?你想玩,我陪着你玩就是了。只是……袁吉心,現在你該滿意了,因爲你的個人私怨,你知道我這次折了多少個兄弟嗎?”
吉心被他話語間透露出來的陰森的殺氣嚇住,忍不住往後退了兩步,心中一片空白,她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不會狡辯什麼,早在她決定動手竊取芯片信息的時候就預料到了會有今天!
她越是往後退,他就越是緊逼,她本來就站在門口,現在沒有退到幾步,後背就靠上了牆壁,無路可退了。
夜元閻步步緊逼,在她無路可退的時候,他一手卡住她的脖子,一字一句地開口:“你不是恨嗎?你不是想報仇嗎?我告訴你,你如願了,你所有的目的都達到了!你不是一直在埋怨嫣紅撞死了你那個什麼阿姨嗎?呵呵,我告訴你,嫣紅死了,她爲我擋了好幾顆子彈,來不及搶救就死了,現在你終於如願以償了!”
夜元閻說到這裡,很是憤怒地從身上卸下一把手槍塞到吉心的手裡,吼道:“要是還想爲你爸報仇的話,現在就可以動手!槍在你手上了,這條命想要就拿去!”
吉心丟開那一把槍,兩手擡起來抱住腦袋,心裡堵得難受,她使勁地搖頭說:“不是的,我沒有想要你的命!我真的沒有……”
夜元閻冷哼了一聲後,鬆開卡住她脖子的手,很是憤怒地轉身走到房間的窗子邊,一拉扯開窗簾,看着外面光線,聲音很是壓抑地說:“你的親人的命重要,我手下這幫兄弟的命就不重要嗎?你真的以爲我們這樣的人都是死有餘辜嗎?這個世界上誰又比誰高尚多少?讓他們都過好日子,讓他們少死幾個人,是我這個做大哥的最基本的人道!”
吉心沉默地垂下頭來,她還能說什麼?說對不起?太矯情,說我錯了?她不覺得自己哪裡錯了。他有他的人道,她也有她的責任。
兩個人都沒有再說話,房間裡面突然就有安靜了下來。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敲門聲。夜元閻喊了一聲:“進來!”
門被推開來,同樣的一身黑色作戰服的阿蛋走了進來,手上拿着一疊文件,走到茶几旁,將手中的文件在茶几上面攤開來,開口對站在窗子旁的夜元閻說:“閻少,已經都準備好了,請您過目。”
夜元閻走到沙發旁,重新坐了下來,粗略地翻看了一下茶几上放着的兩份文件,開口對門口旁乖乖地站着的吉心說:“這兩份離婚協議,過來把它簽了吧。接下來的流程,有專門的律師來負責。從今天開始,我和你沒有任何的關係了!我累了,真的累了。”
先前他那麼氣憤地衝着她吼,她都沒有感覺怎麼樣,頂多是心裡堵得慌,可是這麼幾句語氣算是平和的話,說出來之後,聽在她的耳朵裡,她忽然就哭了出來。她知道自己得到了解脫和自由了,就註定了會失去一些東西,可是她萬萬沒有想到的是,她要失去的竟然是他們的婚姻!
沒有了那一層婚姻關係,她一併連
他也一起失去了!好吧,上天真的很會算計。讓她得到了解脫和自由,卻也讓她付出了慘重的代價!
離婚協議是嗎?好,既然是他親口提出來的,還已經將協議書擺到她面前了,她認了!他說要籤,她就籤吧。反正當初結婚的時候就是心不甘情不願的,現在兜了大大的一圈,終於可以離婚了,她應該高興的不是嗎?
吉心強忍住眼裡的淚水,勉強地笑了一下,吃力地挪着腳步,走到茶几的對面,蹲下身來,拿起一旁的簽字筆,直接翻到協議的最後一頁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籤第一份的時候,手還有些抖,籤第二份的時候,就已然接受了現實。她不怪他,把她換做他的位置,被枕邊的人算計了一次後也有可能會提出離婚。
簽完了離婚協議之後,她放下筆,站起身來,開口問:“還有什麼話要說嗎?沒有的話,我想我可以走了。”說話的聲音有些哽咽,可是這已經是她極力隱忍的狀態了,身上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緊繃着,稍一鬆懈就會失去理智地痛哭。
她終於還是什麼都沒有了,前幾天雖然也感覺心裡空,可是到底還有這一份掛念,現如今,她是什麼都沒有了,連那唯一的一份掛念也沒有了。空了,這一次心裡是真正的,徹底的空了。
夜元閻伸手收拾好了茶几上面的兩份協議,開口說:“這麼急做什麼,剛纔你沒有看協議內容,我口頭給你說一遍,今天開始,我們解除婚姻關係,那一套別墅歸你所有,房本早已經給過你,放在哪裡,自己回去找,另外這裡有一張卡,也歸你,卡里面多少錢,我這幾天事多,忘記了。另外我放在那套別墅裡面一應用品,今天自會有人去收拾。”
他說着掏出一張卡來,放在茶几上推到吉心的面前。吉心看都沒看一眼,回絕說:“這張卡就不用了,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夜元閻微微擰着眉頭,似乎在想着什麼。吉心已經等不及了,她怕再耗下去她就會因爲忍不住而在他面前哭鼻子,不等他再次開口,她就轉身跑開了,拉開房間的門,直接跑了出去。一路進了電梯,然後下樓。沿着來時的路,朝暗龍城的大門跑去。
淚水模糊了眼睛,看不清楚道路,眨一下眼睛,滾燙的淚水滑落,心裡說不清楚怎麼樣的味道,反正就是想哭,只想哭,別的什麼都不想理會,她一口氣跑到暗龍城的大門口,想要出去。守門的保鏢攔住了她,問她要證件。
她哪裡有什麼證件,現在她不想說話,什麼都不想做,只想哭。渾身像是浸滿了淚水的海綿,除了流淚,別的什麼事情都不想做。守門的額保鏢攔住了她,她索性就在地上蹲了,一個勁地哭。哭到傷心處,還一抽抽地哽咽。淚水像是絕了堤的洪水,怎麼都止不住。
阿蛋趕過來的時候,吉心就蹲在地上哭得像淚人一樣。他走到她身邊,將那張剛剛她拒絕掉的銀行卡遞到她的面前,開口說:“收着吧,閻少說了,你若是不收下這張卡,就不給你開門,讓你一直在這裡蹲着。”
她纔不會一直在這裡蹲着,這樣他一定會笑她笑死了,於是她接過那張卡,揣進衣兜裡,開口說:“現在可以給我開門了吧?”
阿蛋朝着守門的保鏢比了個手勢,然後大門就緩緩地打開了。吉心站起身來,準備走出去。可是忽然想起什麼來,哽咽着開口問阿蛋:“嫣紅她……她真的……真的死了嗎?”這是哭得太傷心了,一抽抽地哽咽着,連話都說不完整了。
阿蛋嘆了口氣:“紅姐對閻少一往情深,這是整個暗龍城裡面公開的秘密了,這一次紅姐爲了閻少擋了幾顆子彈,死在了閻少的懷裡,也算是遂了幾分心願了。”
吉心試着想象了一下嫣紅中了子彈彌留之際躺在夜元閻的懷裡,一腔的深情,一定特別的感人,換個身份,她若是個男人,能遇上這麼一個重情重義的女人,一定也會感動的吧?難怪夜元閻今天的神情中會帶着幾分哀傷。
別的女人肯爲了他擋子彈,而她卻在他背後狠插一刀,這許多的差距一對比就出來了,是的,他和她離婚應該是理所應當的了。
可是吉心還是不死心,她又哽咽着開口問阿蛋:“這一次……你們是不是……是不是死了很多人?”
阿蛋回答說:“也沒有多少,對方明擺着是想要擒賊先擒王,招招都直接針對閻少本人,好在閻少的身手好,又早早地做好了防備工作,除了紅姐之外,也就是死了兩個小助手。”
聽阿蛋這麼一說,吉心才稍稍安心,她以爲這一次他的損失慘重呢,不過到底是三條人命,她到底還是傷害了他。罷了,都已經簽了離婚協議了,再糾纏着這些事情,就顯得她拖泥帶水死纏着他了。
吉心最後開口對阿蛋說:“你要好好的照看他。我……我走了。”說完後轉身朝大門外走去,背後傳來阿蛋的聲音:“我會的,你多保重。”
走出了這道大門後,大門在身後關上了。這一刻吉心感覺到,這道門,合上之後,她是真的和他再沒有半點關係了。她擡手用手背擦了一下眼角的淚水。睜着哭得痠痛的淚眼,仰頭看了一下頭頂的天空。
又是一年初春,風和日麗,一年有四季,人生難道也有輪迴嗎?
去年的初春時節,她過生日的當天,偶然撞見了他。而今年的初春,她又快要過生日了,卻失去了他。他就是這樣,霸道強勢地闖進了她的生命,讓她被迫隱忍地接受他,而今,他又這樣決然果斷地拋棄了她,讓她連皮帶肉地將他從生命中剝離。
他出現的時候,扭轉了她的整個生活,現在他退出了,她卻突然不知道自己的生活在哪裡,該是個什麼樣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