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婉妤聽着,坐在了椅子。
又過了一會兒,門外出現了那個婢女的身影。侍衛把她帶到了屋子裡,盛婉妤和蘇長墨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女子。
這個婢女的皮膚上沒有以往的光滑,也沒有雪白,而是一條條的鮮血流淌在她的身上四處。衣服上都是被狠狠打過所露出的痕跡,女子的嘴邊也有着血跡,看樣子是因爲抽打過纔會有的。
這個婢女的容貌是比較普通的,現在看上去,卻倒是有些突出了。臉上倒是沒什麼血,但是滿臉都是水,這水應該不是淚,而是疼的出了汗。
若是淚,倒是沒什麼,受到這麼大的責罰,哭也是很正常的。
若是哭泣,若是滿臉滿眼全是晶瑩的淚水,或許那些冷麪的侍衛會稍些下手輕些。
但看這個婢女的樣子,連匍匐在地上,都感覺不到她的哭泣,想來也是個有些膽識的女子。
也是,若沒有膽識,何來膽量敢在皇后娘娘盛婉妤的藥中加點成分呢?
這個婢女眼中有害怕,但是卻不見求情的話語,也聽不到因爲疼痛的呼喊。害怕卻還是忍着這樣,這樣的婢女也不多見。
剛纔侍衛也說了,不管用了什麼方法,這個婢女始終都是什麼都不說。但她眼裡是有害怕的,看來真的是在她心裡那人太重要,所以她始終沒有開口。
“我問你,下午的時候你回去御膳房端藥,遇到誰了?”
盛婉妤親自問了這個婢女,這個婢女用了很輕微的力氣試圖說的很響,但還是聲音很輕:“奴婢是因爲有事,還…還有娘娘的藥涼了,所…所以,所以纔會晚來念婉宮的。”
這話語斷斷續續,這婢女已經沒什麼力氣了,但還是不忘着堅持自己原本的說法。
盛婉妤對着剛纔來的侍衛,又去帶來這個婢女的侍衛說:“你來告訴她,你知道的事。”
“她似乎還是覺得我們這般好矇騙。”盛婉妤的聲音冷到低谷,也冰進了上官慕的心。
說着這話的盛婉妤和從前真的太過相似,這話語間的冰冷也與從前並無不同。
蘇長墨任由着盛婉妤的盤問,沒有插手,只是聽着她的話。
“微臣查到,這個婢女曾經在御花園與一人見過面。”
侍衛也是很能理解主子的意思,所以故意沒有說明是誰,只是說出了地點,讓這個婢女心裡恐慌翻倍。
這個婢女的眼神很正常地感到了恐慌,看着盛婉妤。
而盛婉妤聽到御花園一詞,卻是眼光越發得冷漠。御花園,在盛婉妤的心裡,可是自己爲蘇長墨撫琴的地方,也是秋棠陪着自己的地方。
這也是盛婉妤最喜歡的皇宮一角,竟然她們的會面也在御花園,真是可以。
盛婉妤說:“御花園,真是會選地方。”
“那裡風景宜人,是不是也比較適合談論謀害之事?”盛婉妤又說。
這個婢女連忙說道:“皇后娘娘,奴…奴婢沒有謀害,沒有謀害娘娘。”
盛婉妤又問侍衛:“見的是藍空吧。”
說到藍空一名,這個婢女立馬感受到了藍空的下場不會比自己好,只會更差。
自己可以受到任何的責罰,自己都不會多說,但藍空不行,因爲她是對自己有恩的人。
“是的,娘娘。”侍衛答道。果然,娘娘與皇上都是知道的。
“你與藍空是什麼關係,竟然可以爲她受這樣的傷?”
盛婉妤問到了藍空身上,這個婢女還是想要用自己的言語來矇騙盛婉妤:“娘娘,奴婢只是恰巧碰到,碰到藍空。”
“碰到?”盛婉妤故作相信地問。
“是的,娘娘。”這個婢女回答說。
“你以爲本宮如此愚蠢嗎?”盛婉妤的聲音一下提高,這個婢女許是因爲疼,許是因爲害怕,抖了起來。
“奴婢,奴婢沒有欺瞞娘娘。”這個婢女還是想要用話語來繼續隱瞞,即便謊言拆穿。
“奴婢真的是,真的是恰巧碰到藍空的,並不是,並不是有意約好的。請,請娘娘相信。”
盛婉妤有點覺得這個婢女和藍空的關係或許不是原本他們認爲的只是朋友關係,應該是更深的關係。
這種在乎也遠比他們所想的要更加嚴重,已經是遍體鱗傷,已經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想的還是隱瞞。盛婉妤不知道是這個婢女太蠢,還是真的感情太深。
這事連蘇長墨都沒有說話,上官慕也不好插嘴,整個屋子裡一下就只剩下了這個婢女的無力回答。
雨水的聲音一直沒有間斷過,現在又更加地響了。這雨水是越下越洶涌,幾乎都要讓屋子裡這個婢女的解釋聲音都聽不見了。
可還是能夠聽到這個婢女的細微聲音:“娘娘,都是奴婢的錯,是奴婢的錯。”
大概是太久沒有聽到盛婉妤的盤問了,這個婢女竟然主動開始了承認錯誤。
只是,錯誤太多,不知道她承認的是哪一項。是蓄意欺瞞,還是故意下藥,又或者是沒有誠實回答,太多了。
第二百一十章:花瓶碎片
“你做了什麼,最好老實地說。”盛婉妤問這個婢女。
“奴婢,奴婢在給娘娘端來藥的時候,往藥里加了,加了些東西。”
這個婢女看着盛婉妤說,她承認這藥是她自己下的。
“是什麼東西?”盛婉妤故作不知道地問。
眼神讓這個婢女始終慌亂,害怕。
這個婢女看着屋子裡的蘇長墨,還有一個她不認識的人,承認說:“是藥材。”
盛婉妤的聲音繼續道:“什麼藥材?補藥裡可是本來就含有藥材的。”
這個婢女沒有猶豫,有着一種視死如歸的感覺,對盛婉妤認罪般的說:“是會導致娘娘暈眩的藥材。”
盛婉妤已經知道了這個答案,但或許是內心聽到別人故意謀害時的憤怒吧。
突然間,手一揮,把桌子上的花瓶打碎了。那花瓶的碎片似乎找對了害它粉碎的主人,直接地就掉到了這個婢女匍匐的身體上。
而且,還強硬地扎到了這個婢女的手臂上。這個婢女手很疼,突然的碎片扎入讓她有些壓抑的因疼痛發出的聲音。
用自己不習慣的左手,上面有鞭痕的左手將右手手臂碎片的切入,在切入口一下拔了出來。
手上的碎片去除了,但還是很疼的。可若是沒有今天自己想要幫恩人的心,也許現在的她還能用着她靈巧的雙手在御膳房裡切着菜,或者是製作着一個個精美的糕點。
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自己的雙手都是傷痕。看着自己手臂上的傷痕,這個婢女將手掌打開,想要看看自己的雙手。
上面原本就只是一些繭子,可現在是絲絲的血跡,還有因爲疼痛加劇,難以忍受,所以指甲嵌入的深深印子。
這雙手這麼醜陋,真的是自己的嗎?這個婢女在心裡問自己。
做菜的人,在御膳房做事的人,最在乎的便是雙手的靈巧度,還有雙手的動作速度。
美味的佳餚若是從一個雙手髒亂不堪,滿手傷痕的人做出,或許食用之人也會沒什麼胃口。而進入御膳房,這麼一個稍許輕鬆的地方,也是要經過挑選的。
除了廚藝俱佳,色香味都有,還有的就是要雙手靈巧,做膳速度。
因爲只要皇上或者是娘娘要用膳了,即便是很晚,你都得起來做膳。身爲奴婢,主子的命令便是首要的。若是你讓主子餓了,或者是不滿意了,你的性命隨時都可以沒有。
所以,你的菜餚不僅要味道鮮美可口,還要做到快速。若是讓主子等急了,你少不了要責罰。況且宮裡的太監也會不停地催你,即便皇上或是娘娘罵的不是你,責罰的也不是你。
但將來,吃苦的也不會少了你。雙手談不上白淨,但也不能傷痕傷口過多,若是這樣你做美味佳餚的速度會很慢。
看着自己的雙手,這個婢女覺得或許自己再要回到御膳房做事是不可能了。突然一種苦澀從心裡瞬間散開,嘴中的血腥味也被苦澀所掩蓋。
只剩下由內而外的苦澀了,這種苦並非是食物中的苦,而是一種想象裡的苦澀。
這個婢女想着,可能嗎,自己還有可能回到御膳房嗎?根本不可能,自己怕是會永遠消失在這個世上了。
盛婉妤,蘇長墨,上官慕和侍衛,四個人看着這個婢女的連貫動作,都沒有一點同情。
蘇長墨是因爲她們要害盛婉妤,所以一切都是應得的。盛婉妤是受害者,必然不會同情這些想要害自己的人。因爲同情可憐的背後,未必是效忠,很有可能是更厲害的謀害或是毒計。
上官慕現在的心情不會用來同情,只會用來悲傷與自責。況且,就這個女子不值得任何人的可憐。
侍衛更是冷酷無情,能親自動手用鞭子,用刑具責罰這個婢女的人,只會聽從命令,不會有別的想法。
花瓶的碎片有的扎入了這個婢女的手臂上,有的則掉落在了婢女的身側。這個婢女的四周很巧地都被灑落的碎片包圍,自己剛纔拔出的碎片,這個婢女丟到了身邊。
幾塊碎片的交疊發出了聲音,這個聲音就好像這個婢女手臂裡的血液一樣。聲音很短,但是很清脆。血液流的很慢,但是很多。
婢女的手臂上的鮮血流到了地上,也流到了自己的衣服上,衣服上的本就有些血跡,現在血跡更加多了。
“誰讓你下藥的?”盛婉妤看着這個婢女說。
“是奴婢,奴婢自己下的。”這個婢女還是這樣說。
“你從來沒有來過念婉宮,今天是第一次,才第一次,你就想永遠消失在皇宮裡了嗎?”
盛婉妤的話讓這個婢女覺得死亡也可以這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