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樂用手一縷垂下來的青絲,上面繫着的明珠泛光,冷色映照出她玉容上掩不住的震驚。
她雖只是天靈派的弟子,但卻深深知道像陰靈宮這樣的魔道大宗的真傳弟子的厲害。
於琉璃當然不是無敵的,當初她也在七聖教的超絕人物鄭奉先手中吃了虧,不得不狼狽而逃。
可擊敗於琉璃是一回事,能將之斬殺,令她無處可逃,又是一回事了。
眼前這一位真一宗的真傳弟子周青,只憑斬殺於琉璃一事,恐怕就可以四下揚名,名聲驟起。
想到於琉璃已死,夏樂的心情終於放鬆下來,她青絲之上,簪子如小雁,微雨濛濛,生出些許玉色,讓她嘴角的笑容多了三分新麗。
這一位陰靈宮真傳弟子既然死了,此事已宣告結束,她以及她的同門就不需要再一日復一日,費時費力去搜查了。
夏樂不由得又看了一眼開始和柳升說話的周青,眸光動了動,自己此次算承了對方不大不小的人情。
“本來我得門中鄭師兄所囑,追殺於琉璃,可恨魔女狡猾,讓她多次逃走。如今她喪命於周師兄之手,可謂惡有惡報,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啊。”
柳升和周青說着話,不管稱呼也好,語氣也罷,都比以前要客氣不少。
只是在內心裡,他還是有點遺憾。
當日如果門中的鄭師兄在打傷於琉璃後,繼續追擊,以鄭師兄不可一世的玄功和法寶,最終肯定也能將於琉璃正法。而鄭師兄偏偏沒有這麼做,卻把事情交給自己。
一方面,自己在追殺於琉璃的過程中,也是難得的歷練,平時這樣的機會很少。另一方面,鄭師兄也是給自己一個斬殺陰靈宮真傳弟子的大功,方便自己在門中提一提名聲。
在七聖教這樣的上玄門中,競爭是非常激烈的,真傳弟子要向上走,競爭更激烈。
可惜的是,自己沒有把握住機會,辜負了鄭師兄的好意。
“我能斬殺於琉璃,離不開柳師兄以及夏師妹你們先前對於琉璃的追殺。”
周青對自己的實力有極清醒的認識,真對上全盛時候的於琉璃,他不會敗,但絕不可能將之斬殺。現在能做到這一步,還是沾了前面人的光。
想到這,周青念頭一動,大袖一揮,把從於琉璃身上所得的戰利品取出來,讓之浮於空中,道:“柳師兄,夏師妹,這是從於琉璃身上所得之物,雖不是什麼好東西,但見者有份,也是我們降妖除魔的一個見證。”
柳升和夏樂見此,連忙推辭,他們倆還真沒這個心思。不過後來見周青堅持,不要不行,他們一人選了一件於琉璃的魔道法寶,權當接受了周青的好意。
這一番動作下來,三人之間,明顯關係又近了。
柳升目光一瞥,正好看到周青收起來的幾件玄門法寶,他略一沉吟,道:“於琉璃心狠手辣,喪命於她手下的玄門同道不少,連我也十分清楚。但那一件定星珠絕對是元辰派的陳越的。”
“陳越。”
周青想起元辰派,目光閃了閃。
柳升見周青有了興趣,繼續說話,道:“陳越是元辰派的真傳,在外也有不小的名聲,沒想到有朝一日,他喪命于于琉璃手中。”
“周師兄你今日斬殺了於琉璃,也算是給陳越報了仇。以後有機會前往元辰派的話,可以把陳越的定星珠交給他的族人。”
“在元辰派,泰寧陳氏可是個大家族。”
“元辰派,泰寧陳氏,陳越。”
周青靜靜聽完,想到自己要找的羽化靈空,又集中精神,挑選細節,進行詢問。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秘密,柳升也是有問必答,凡是知道的,都統統告知了周青。
好一會,待夕陽漸落,嫣紅的晚色照過來,落在山路上,如一片斑駁的老藤的葉色,有一種說不出的明亮,三人的交談才停下來。
周青看了看天色,開口道:“柳師兄,夏師妹,我得走了,以後再見。”
“再見。”
柳升和夏樂,一男一女,俱是面帶笑容,和周青道別。
“走了。”
周青最後一搖手,自天穹上垂下一道寶環,然後從裡面激射一道光,倏爾一圈,把他送到玉靈寶真宮裡。
下一刻,玉靈寶真宮向上一躍,撥開雲光,上了極天,然後化爲一道彩虹,如把整個天穹撕裂一般,留下半掛下來的夕照,很快不見了蹤影。 “這飛宮。”夏樂仰起頭,玉靈寶真宮離開的遁光攜着撕開的雲氣夕光拍打在她眉宇間,把她俏臉上映出一種紅白相磨的燦然,她感應到其中澎湃的力量,聲音中忍不住帶出少許的羨慕,道:“有此飛宮護佑,在外遊歷,安全許多。”
柳升點點頭,表示同意。
不過在他看來,以夏樂的背景,恐怕即使以後成功破嬰,成爲天靈派的真人,也不一定能夠擁有如周青的座駕這樣級別的飛行法寶。
“洛川周氏嫡系子弟。”
經過剛纔的交談,柳升已知道周青的來歷。他可是知道,這種大世家嫡系子弟+上玄門真傳弟子珠聯璧合的優勢,只要對方能一直進步,優勢會滾雪球一樣膨脹。到以後,與一般同齡人的差距之大能讓知道的人絕望。
當然了,大世家的嫡系子弟在享受家族全力支持之時,不可避免也有着家族的羈絆,但在他看來,天下之事,有得必有失。在此事上,絕對利大於弊,而且大得多。
見識到周青這樣本身非凡,背景又深不可測的同齡人,柳升原本的倨傲少了一些,心中多了三分緊迫感,他想了想,和夏樂,道:“夏師妹,既然於琉璃這陰靈宮魔女已被誅殺,那我也沒別的事兒,準備迴轉宗門了。”
他看到夏樂玉容上的神情,心中有數,笑道:“這一段時間來,多謝夏師妹的照顧和幫助。此事此情,我銘記於心,待回到宗門後,也會一五一十向鄭師兄彙報。”
夏樂一聽,髮髻之上的冷色和天光一映,絲絲縷縷上卷,如凝寶花,襯托她比花還要嬌豔美麗。
眼前的柳升本就是七聖教的真傳弟子,地位不凡,他口中的鄭師兄則更是七聖教的厲害人物,聽說比絕大多數的七聖教傳功長老都強勢。
這樣的兩個人物,不需要給她什麼真金實銀,只要在合適的時機在天靈派的高層耳邊說她幾句好話,就會讓她在天靈派中獲益良多。
畢竟天靈派正在和七聖教走近,兩個宗門的關係急劇升溫。毫無疑問,在這樣的走近中,身爲上玄門的七聖教更強勢,佔據主動,而身爲中玄門墊底的天靈派亦步亦趨。
柳升又和夏樂說了幾句,大袖一揮,自裡面飛出一點金芒,迎風而漲,化爲一架碧綠的法舟,他縱身進入舟裡,辨明方向後,呼嘯一聲,離開此地,迴轉七聖教。
七聖教的山門在寶靈雲翰天,其四分在地,六分於天,待過去一十三重的雲層後,眼前就是光明大盛。只見祥雲千朵,燦然如金,一絲一縷的光線之後,是一座座的飛宮飛峰,或大或小,各有特色。
時不時,有羽衣星冠的修士來來去去,身上披着七聖教的法衣,在路上碰到後,打了個招呼後,各去做各自的事兒。
柳升自飛舟上剛出來,眼前驀然一亮,一道神光落下來,左右一繞,化爲一個玲瓏神女,雖只一尺多高,但鳳冠霞帔,小臉上滿是威嚴。
她出現後,提裙來到柳升跟前,仰起小臉,道:“柳上真,我家老爺知道你回來了,想見伱一面。”
“好。”柳升對於自家師兄知道自己回來一點不奇怪,他笑了笑,道:“我也有點事,要和鄭師兄說一說。”
跟着玲瓏神女,很快的,柳升來到一處金碧輝煌的宮殿裡。裡面寶柱凌空,金磚璀璨,嫋嫋的煙氣正從一側冒出,越聚越多,鋪在中央,如星雲般,裡面有不計其數的星斗之相,星羅棋佈,相互之間,不斷勾連,自有玄妙之音傳出。
只是一聽,就讓人精神一震,如置身於星空中,無懼無憂。
在大殿的中央,端坐一位青年人,他面容隱在星雲的光裡,看不清五官,但眉宇間的紫氣衝頂,恍惚間,如實質一般,讓人一看,就無法忽視。
“師兄。”
柳升一看,連忙上前見禮,兩人都是門中的真傳弟子,但自從入宗之時,就有着天然的差距。
如果說他是七聖教真傳弟子中普普通通的,那上面的這一位則是在真傳弟子中都光芒耀眼。
“柳師弟。”坐在上面的鄭奉先語氣溫和,有一種君子如玉的溫潤,道:“不用客氣,坐吧。”
柳升坐好後,雙手自然下垂,問道:“不知師兄找我來,有什麼事要吩咐?”
鄭奉先見自己座下的玲瓏神女已經安排道童上水,他看向柳升,眸子深處星芒一閃,目光縮了縮,笑道:“那事不用着急,你追殺於琉璃之事,有了波折?”
聽上去是疑問,實則肯定。
因爲他剛纔用秘法一觀,沒有看到自家師弟身上有斬殺於琉璃這樣的陰靈宮真傳弟子所形成的魔宗標識。
“師兄,是這樣的。”柳升沒有好隱瞞的,把自己出門,聯絡天靈派,追殺於琉璃,一直到她逃到坤寧仙市,再到對方以冰蠶脫殼,最後卻找上真一宗真傳弟子周青,被周青斬殺的事兒講了一遍,最後道:“周青將於琉璃斬殺,委實厲害。”
“真一宗真傳弟子,洛川周氏的周青。”聽完柳升這一位師弟的講述,鄭奉先眼瞳之中,星光大盛,道:“確實盛名之下無虛士啊。”
柳升聽了,微微一怔,才反應過來,問道:“師兄以前聽說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