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負傷
氣氛異常的怪異，周圍的空氣一瞬降至冰點，穆詩雅不可思議地盯着一臉執着的穆宸睿，心中滋味複雜。她靜靜沉了沉心思，將穆宸睿的手慢慢從手腕上拿下，臉上綻出一抹淺笑，慢慢道：“我選。”她回望着穆宸睿的眼睛，余光中是拓跋嫣鐵青的臉，穆詩雅輕輕嘆了口氣，“我選姜麟。”
穆宸睿冷笑一聲，一副無所謂的模樣，垂目思忖後，朗笑道：“好啊。太好了。”他看向一旁沉着面的拓跋嫣，問道：“怎麼樣？還想同我一起嗎？”
拓跋嫣一轉笑臉，點頭堅定道：“要。”
“好。”穆宸睿策馬行到她一旁，“果然好性格，我的女人就該這樣。”
聽了這句話，拓跋嫣臉色微紅，抿嘴低頭，心中一股甜蜜。
穆詩雅面無表情，神思遊離。被姜麟在袖口輕輕一扯才反應過來，望着已經開始移動步子的衆人，才知狩獵已經開始。
“走吧。”姜麟似是什麼都沒看出一樣，指了指兩人身後，“這個方向怎麼就沒人待見，不如我們到那裡吧。”
“好。”穆詩雅輕聲回，偶爾看向穆宸睿離去的方向，視線突然被姜麟阻擋，她驚訝看去，這位南齊的大皇子正色威立，面上雖然淡淡，眼中卻能辨出冷意，說話時，嘴角卻現出一抹笑，“走吧。”
穆詩雅調轉馬頭，揮動手中馬繮向前方奔去，姜麟看着她慢慢跑遠的身影，淺淺搖頭後策馬追去。
草原上，耶律顏斜靠正位，面前是已經置辦好準備送往大梁的和親禮物。他此時正是一副猶豫不決的樣子，烏昆有些着急道：“大王，若是再不出發，就來不及在盤瑤郡主生辰前趕到了。”
耶律顏揉揉眼角，有些疲憊道：“娶到又如何？我們草原又不是靠和親才壯大到此的。”
“話雖這樣說，只是同大梁有了姻親關係，日後也就多了些保障。”
還未等烏昆分析完，耶律顏擺了擺手讓他止話，不快道：“和親而已，史上有幾個靠得住的。更何況這是一個郡主，樑帝再如何疼愛，也只是個郡主之稱。”
烏昆不贊同，猶豫道：“盤瑤郡主被樑帝封爲大梁的護國公主，可見她在朝中的重要性，相信樑帝之意，他同公主已無二般。”
耶律顏盯着面前琳琅滿目的賀禮，猛地起身，問了另外一事，“前些日子派人給大梁卓家送禮，回來的人都說沒有見到卓羽，只有她的一個妹子卓青出來迎接，連卓炎清都不曾出現，你沒派人提前給卓炎清送去拜帖嗎？”
“送去了，我親自寫的，派了得力的前去。”烏昆肯定道。
耶律顏在臺上慢慢踱步，思忖後，自言自語着：“難不成卓炎清帶着卓羽一起出門了？”
“大王。”烏昆突然想到一件事，回道：“聽回來的人報，說是他們進入大梁東城後，打聽卓家，詢問卓羽之事時，鄉民似是不知卓家有這樣一位小姐。我們的人覺得奇怪，便打聽了卓家人丁之事，鄉人只說，卓坊主有一妻，一女，一子。女兒喚作‘卓青’，今年十五歲。小兒子喚作‘卓俊’，今年十三歲。”
耶律顏蹙眉凝思，良久，起聲問道：“那卓家人如何說的。”
烏昆繼續道：“卓家上下倒是口徑一致，承認有‘卓羽’這個人。我們的人入夜後悄悄潛入卓家，也探到了卓羽小姐的院子，還有她前些日子曾經穿戴的衣物。這事兒着實奇怪。”
“是有些怪異之處。”耶律顏也想不明白因由，“既然有這麼個女兒，鄉民門怎麼會不知道？卓家有什麼原因要將她隱藏起來，若是真有心藏人，又爲何許她隨意走動，且卓羽從未隱瞞過自己的家室姓名，不似有什麼不可說的秘密。”
烏昆贊同的點點頭，似是又想到一事，張了張口始終沒有說出。
“說吧。”耶律顏看出他的猶豫，命令道。
“這。”烏昆頓了頓，躬身拜回，“屬下也不敢確定，只是聽說了此事，正在查實。”
耶律顏淡淡看他一眼，“是關於雲和卓羽的？”
烏昆鬆了口氣，因這兩個名字不是自己先說出，感覺輕鬆了許多，點頭道：“是關於南宮先生的。只是，同卓羽並無聯繫，卻同盤瑤郡主有關。”
耶律顏見他敘事吞吞吐吐，催問道：“何事？快說。”
“是。”烏昆咬咬牙道：“聽說，南宮先生曾攔下過大梁軍隊，贈了支骨簪給盤瑤郡主。”
“雲愛遊蕩江湖，同女子有些牽扯也不奇怪。”耶律顏倒是一點都不驚訝。
“是屬下多心了。”烏昆低頭慚愧。
耶律顏腦中突然閃現出一個場景，那日卓羽從山谷的冰泉水中出來，蜷縮在涼亭下的被子內，他前去問候時，南宮雲對他示意一旁爲卓羽準備的衣服，一隻骨簪正在衣服旁邊放着。耶律顏微眯起眼睛，臉色突變，對烏昆起聲吩咐：“去查一下，盤瑤郡主得到的是一支什麼樣的簪子。”
烏昆恭敬道：“屬下已經查出，並命人繪了草圖。”
“在何處？”耶律顏眼中浮出喜色。
“大王稍等。”只見烏昆走出廳外，在一個侍衛耳邊說了幾句，那人匆匆退下。不消多時，另一個侍衛疾步而來，手中拿着一張圖紙，遞到了烏昆手中，又躬身退下。
“大王，您看。”烏昆將圖紙交給了耶律顏。
剛剛看到骨簪的樣子，耶律顏面上一驚，將圖紙揉成了團，似是很生氣，良久，突然抖肩大笑：“怪不得。”他恍然大悟般看向準備的賀禮，起聲吩咐，“你派人先將賀禮送至大梁皇城，將‘雪聰’一同帶去，並說請盤瑤郡主待我照顧一些時日，我隨後便會趕至大梁。”
烏昆並不明白耶律顏的意思，也不敢詢問，見他肯前往大梁，自己遊說他的目的已經達到，立刻躬身領旨：“是，屬下這就去辦。”烏昆從廳內退出。只留了一臉若有所思的耶律顏，他將手中紙團慢慢展開，骨簪躺在紙上如同一把鋒利的小刀正在刻着他的肉心。
宮山內，姜麟已經追上穆詩雅，兩人握着弓箭仔細搜尋附近獵物，只有一頭幼鹿從面前跑過，並沒有其它適合獵捕者，穆詩雅正在張望之際，頭頂突然飛過一羣鷓鴣，極遠處草叢中也悠閒的跑過幾只。姜麟擡頭看去，淺笑道：“不知這鷓鴣算不算數。”
穆詩雅見四周實在無可捕之物，也將目光對準頭頂上的鷓鴣，回道：“爲何不算，它們從宮山飛過，就進了獵區，當然算數。”話還未說完，遠處一支流箭對準頭頂的鷓鴣射去，且一箭雙鵰。穆詩雅驚愕看去，穆宸睿正保持着射箭的姿勢，第二支箭已經架上。
“愣着做什麼？我們的獵物。”姜麟舉箭提醒時，手中羽箭也一瞬而出，同樣一箭雙鵰。
穆詩雅反應過來，抽出身後的一支羽箭對準鷓鴣射去。箭一射中，她立刻抽出第二支對準天空，只見剛纔還成羣的鷓鴣，如今已經紛紛落地，有那麼幾隻哀叫着落入灌木叢內，匆匆逃命。
“天上的歸你，我去追地上的。”穆詩雅已經朝着不遠處的灌木叢奔去。
“好，小心點。”姜麟以最快的速度射向天空中越來越少的鷓鴣，與穆宸睿射下之數不相上下。
草叢棺木中的鷓鴣已經隱蔽好，只能聽見它們慌忙逃竄的聲音，卻看不到它們的影子。穆詩雅從馬上跳下，跑入灌木叢內，裡面雜刺叢生、盤根錯節，腳下也有隨時絆腳的軟草，行起路來十分艱難。
不遠處，兩隻自認爲躲藏極佳的鷓鴣在悠閒的轉着腦袋，穆詩雅突然玩兒意大發，將箭羽對準兩物，朝着它們中間射去，兩物受驚，震動翅膀雙雙起飛。穆詩雅並不打算射殺它們，見他們連逃命都不肯捨棄對方，心中生出憐憫，準備放它們條生路。
笑容還僵在臉上，兩隻流箭便從身後猛地射來，一箭一隻，精準非常。穆詩雅迅速朝身後看去，穆宸睿、姜麟紛紛從馬上跳下。
“這是一對兒有情的鷓鴣，你們真沒情趣。”穆詩雅有些氣惱，急着朝兩人的方向走去，一個步子沒踩穩，被腳下伸出的一根灌木枝絆倒。
“小心。”姜麟離她稍近些，慌忙衝了過去，還是晚了一步，穆詩雅已經趴在一旁的灌木叢內，幾根細刺從面上劃過，又扎入脖間，穆詩雅疼得直不起身。
穆宸睿也衝了過來，在姜麟要去扶穆詩雅時，他竟用手將她面前的灌木枝猛地拉到了一邊，掌心、手臂都劃出了裂口，血順着手指流出。穆詩雅推開一旁扶起他的姜麟，撲向穆宸睿，擔憂道：“皇兄。”
穆宸睿將手輕輕靠近穆詩雅劃傷的面頰，怕她會疼，並不敢觸碰，假意責備道：“看看你，做事總不小心，臉都花了。”
見他沒事兒，穆詩雅笑道：“沒事兒，好好養，就不會有疤了。”她這纔想起方纔救下自己的姜麟，急忙朝他看去，見他有些生氣的模樣，知道自己方纔推他的力氣確實有些大了，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正要說什麼，姜麟突然走上前，一把將她拉到身邊，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瓶子和一條白帕，將小瓶子中類似於清水的液體倒在帕子上，輕輕湊近穆詩雅的臉，邊在傷口上輕吹着氣，邊一點點的將液體擦在裂口處。
液體剛剛接近傷口，穆詩雅便疼得齜牙咧嘴，她緊咬嘴脣忍着鑽心痛感，眼睛看向離自己很近的姜麟，臉色越來越紅。姜麟正在往她面上吹氣，感覺到她皮膚顏色的變化，嘴角挑起一抹笑，故意道：“這冰涼的藥，到了你面上，倒似滾燙的了。”
穆宸睿聽了他的話，一把將藥瓶搶了過來，用指頭點了一滴放在耳根試了試，發覺只是普通的溫度，並非姜麟口中的冰涼，才沉着臉將藥瓶重新還給了他。
那次的雨滴加上這次的藥水，穆宸睿的舉動實在讓人費解，穆詩雅雖然不知他隱瞞了些什麼，卻明白自己身體上一定出了什麼問題，才讓穆宸睿突然對她如此。
姜麟接過藥瓶，並未在意，繼續給穆詩雅擦藥，口中寬慰道：“這藥水及時塗上後，便不會再留疤了。”
“謝謝。”穆詩雅頗爲客氣。
姜麟手上一頓，將帕子移向穆詩雅的脖間，另一隻手將她的領口稍稍向外拉了些，穆宸睿正要上前阻止，姜麟起聲道：“身子被我看了，是不是就是我的人了。”
穆詩雅一怔，想要撤身，被姜麟緊緊拉着領口，脖子動彈不得，他手中拿着帕子又加了些力氣，穆詩雅疼得瞪他一眼，他只是淺笑，力氣慢慢小了下來。
遠處傳來馬蹄聲，由遠而近，穆靈緋同拓跋圭奇一同趕來，馬身上各掛着一隻成年的獐子，拓跋嫣在兩人身後，馬背上掛着穆宸睿射下的鷓鴣。
“詩雅怎麼了？”穆靈緋擔憂地跳下馬，奔到穆詩雅面前，輕輕捧着她的臉看了看，“怎麼這麼不小心。”
難得見他這幅樣子，穆詩雅笑道：“若是知道能見到你這種表情，我就該早些劃傷自己。”
“不識好人心。”穆靈緋見她只是輕傷，又恢復以往模樣，掐腰回道：“毀了容纔好，就沒人要了。”
“也就你們這些在乎皮囊的人才會說出這些話。”穆詩雅滿不在乎的學着他掐腰站立，偶爾齜牙咧嘴的忍着脖子傳來的疼痛。
穆靈緋瞪她一眼，看向正在給她擦傷口的姜麟，他的手此時正放在穆詩雅的脖子處。
“喂。”穆靈緋有些不快，“我妹子怎麼說也是未出閣的姑娘，你也太放肆了。”說着，就要去拿姜麟的手，被穆詩雅攔下，“六哥算了，我是軍中之人，這些細節不在乎的，更何況，姜麟是在幫我，我反該感激的。”
此時，姜麟已經將穆詩雅脖子上明顯的傷口擦拭好，他慢慢收回絹帕，輕輕鬆了領口，叮囑道：“宮山上應該有行宮，快去裡面看看情況，明面兒上口子就這麼多，暗裡不知有多少呢，看你這衣服便知，一定摔得很疼。”
“很疼你還那麼用力拽我，上藥時還那麼大力。”穆詩雅本還滿懷感激，想起方纔他故意用力的擠壓自己的傷口，心頭涌出一股惱意。
姜麟不急不慢的將瓶子塞到她手中，並未說話。姜尚的聲音從一旁傳來，“詩雅有所不知，這藥水需要侵入肌理才最有效，越是痛，證明侵入的越深，反而好的越快，你誤會我哥了。”他身後跟着着急趕來的穆歆瑤。
穆詩雅拿着瓶子打量，不好意思地看了看身邊的姜麟，想要說什麼，被撲上來查看她有沒有大礙的穆歆瑤碰到傷口，疼得她身上又是一陣刺痛，看來真的有刺進入了身體。
“都說了叫你小心些，女孩子家怎麼一點兒都不穩重。”穆歆瑤一句一聲責備。
穆詩雅正想說自己沒事，看到穆宸睿身後的拓跋嫣，她正一副擔憂的模樣看着自己，兩人對視時都是一怔，拓跋嫣慌忙看向了天空，像是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穆詩雅心頭一暖，嘟嘴看向穆歆瑤，“又不是我一個女人不穩重，拓跋嫣也極不穩重。”
聽她這樣說，拓跋嫣皺眉看向她，見她正笑着看向自己，本還想生氣，也不知爲何氣不起來了。冷哼一聲繼續看天。
“好了。”穆宸睿見穆詩雅一身的灰土，吩咐穆歆瑤道：“快領她去屋子裡看看，身上還有沒有別的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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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歆瑤點點頭，領着穆詩雅朝宮山的行宮走去，一羣人跟在身後小心護着。穆靈緋吩咐侍衛將獵物都收回來，又給樑帝帶了消息，說明了情況，衆人決定等穆詩雅情況穩定了再回。
本不是什麼大事，在穆詩雅眼中還沒有戰場上的傷害大，偏偏在皇城腳下，自己又是即將擇婿的郡主，身上有傷便不再是小事。樑帝連夜派來了宮中太醫，幾人一番診治後，開了些治傷的藥，又道了些‘受了驚嚇、需要靜養’的官話，便被穆靈緋從屋內送出。
穆詩雅覺得很有意思，坐在牀上看着從屋內被請出的太醫，樂道：“這些灌木叢確實讓我受了些驚嚇，他們說的很準，看來我要多喝幾服壓驚的藥了。”
“這些話你聽聽就行，還當真了。”穆歆瑤在她臉上看了看，那些傷口已經不再出血。
姜尚見她心思單純，走到一旁解釋道：“是你太認真了，沒聽出詩雅纔是玩笑的那個。”
“你們倆很般配，一個老實、一個奸猾。”經過宮山一行，幾人已經開始相互逗趣，關係比以前親近許多。
“奸猾？”姜尚看向她，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