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安少傑將微閉的眼睛慢慢睜開時,一滴眼淚滑落下來,接着第二滴,第三滴..眼淚傾瀉而下。
他是一個很少流眼淚的人,寧願在心裡流血也不願意流眼淚的人,尤其是爲了白翠芳和安少敏之外的人。他想忍住,可是眼淚卻第一次違背了他的意志,不受他的控制,傾瀉而下。
淚眼朦朧中,只有他們三個漸行漸遠的背影,和撒滿一地和田野山川的笑語..
他們的背影慢慢模糊,而安少傑卻仍不願意轉回頭去。
他的心又開始一陣陣地抽痛。
在國外這麼多年,他經常回憶起過去種種,每當他的心開始要痛的時候,他就對自己說:“安少傑,你心痛什麼?以前在她身邊時,他不是在內心告誡自己,你從來沒有愛她,你不會讓自己愛她的,你不是從來沒有在意過她嗎?”
所以當年,不是你不給她任何機會,義無反顧地離開了她嗎?不是你自己恨恨地對自己說,要讓她痛,讓她哭,讓她後悔,讓她想你,讓她回憶起你,痛徹心扉嗎?
在國外的這幾年,想過無數次再相逢的場景,每一個場景都是她淚眼朦朧的望着他的背影離去,每一個場景都是她對着他的背影大聲地喊叫,“安少傑,你別離開我。”
是她淚流滿面地求他別離開她。而他,卻是身邊有一個漂亮的女孩挽着他的手臂,揚長而去。
可是,爲什麼現在的場景卻是他望着她的背影淚流滿面,他輕輕地呢喃着,“嵐嵐,別離開我。”
而她,一邊是可愛的女兒,一邊是愛着她的徐文,牽着她,連傲慢,連張揚都沒有,卻是淡漠地,從他身邊走過,淡漠地淡出他的視線。
他回國不是爲了看這個場景的,他爲她回國,是爲了看她的懺悔的,看她在他面前痛苦的,情況不是這樣..
他搖着頭,不相信這是他所看到的場景。
“不應該是這樣的..”他心裡大聲的喊叫。
他朝着他們淡出的方向狂奔而去。
他的前面什麼都沒有,除了越聚越濃厚的晨霧,他看不見任何東西,但他還是一路狂奔着。
直到他撞到一個人的身上,他才猛然地擡起頭。
“少傑,你怎麼啦?”是白翠芳的聲音。
“阿孃。”他叫了一聲,用從來沒有過的膽怯的聲音,脆弱的聲音,顫抖的聲音,幾近哭聲。
“你怎麼啦?少傑。”白翠芳扶住搖搖欲墜地安少傑驚慌地問道。再擡頭一看,他的臉色蒼白,不知是淚水還是汗水還是雨霧,臉上髮絲上都是溼溼的,白翠芳臉上的神色越發驚疑不定。
安少傑擺了擺手,低頭說道:“估計是回國幾天一直沒有休息好,剛纔頭有點暈。”
“哦。”白翠芳鬆了口氣道:“那你還說要回北京,這幾天你正好待在家裡好好休息幾天再走。”
安少傑沒有吭聲,徑直往前走。白翠芳攔住他說:“怎麼樣?要是不行,我送你回去。”說着就要放下手裡的竹籃。
安少傑制止她說:“不用了,哪有那麼嚴重,就是沒有休息好,今天早晨又起早了些,年輕人哪有那麼經不住的。”
白翠芳再細看了一下他的臉色,也沒有她剛纔看到的那樣蒼白,似乎好了很多,就點了點頭,但仍不放心地囑咐道:“回去後好好休息一下,睡一覺,不要再到處亂跑了,有的是時間轉。”
安少傑點了點頭,就快步直衝家裡走去。
直到他走了很遠,白翠芳仍盯着他的背影發愣。剛纔,她看到青嵐和徐文牽着青梅在前面走。她哀聲嘆了口氣後,才轉身朝菜園地裡走去。
安少傑的腳步急急匆匆。他必須急急匆匆。
剛纔他對白翠芳說是因爲累的緣故,也卻有此原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爲他的心,剛纔經歷了一陣陣猛力**,竟然有些情動如劫,讓他一時心空無力,有些支撐不住自己軀體。
這會兒,他必須快速地回到家裡躺下,他真擔心自己會踉踉倉倉如失魂落魄之人。
原來情一旦大動是如此傷人!
他何時這樣大動過情?一直以爲即使情深也能深藏在心底,尤其是像他這樣善於隱藏自己的人。
原來不是沒有情傷,不是情傷不到他,而是,從前她從來沒有給過他傷的機會。她總是小心翼翼地呵護着他敏感的心和感情,從來害怕傷害到他一丁點兒。
以前,她是那樣的顧及他,在意他。
現在,她是不愛了,所以才能做到如此淡漠和無所顧忌。
想到她是不愛他了,安少傑感覺好像整個世界都要塌陷般暈眩,他早已習慣了她是愛他的,不離不棄地愛他的,他從來沒有想過她是不愛他的。他的世界裡不離不棄地愛他的人很少,除了阿孃和阿姐,剩下的一個人就是她。
他也從來沒有奢望和要求過很多人愛他,他要的那麼少,僅她一人而已。
他也從來沒有要求自己愛很多人,除了阿孃和阿姐,剩下的一個人就是她。
他的愛那麼少,僅給過她一人而已。
而她,要的卻那麼多,那麼多人愛她還不夠?
她的阿父、阿孃、阿婆、他的阿孃、阿姐、林曦、林曦的阿媽、阿爸、還有村裡人,還有從小學到初中,到高中,到大學的那麼多老師和同學,從她小時候起,這麼多人給了她無數的讚美和誇耀,像對待公主一樣捧着她,生怕傷害了她一丁點兒。還有簡單、簡鳴誰不喜歡她?最主要的還有徐文。
徐文,我恨你,恨你對她不離不棄!安少傑在心裡吶喊着。本以爲她如此下場,你會嫌棄她,厭棄她,可是你卻還是守在她身邊!多麼令人討厭!
她不僅要的那麼多,她還將她的愛分給了那麼多人,她對誰都那麼好。最主要的是,她還是如當年那樣將她的愛不折不扣地分給了徐文,她和徐文之間還是那麼相好。
推門而入時,他的臉色鐵青,嘴脣緊閉,頭髮溼漉漉地耷拉在額前。
安少敏用驚異的眼神望着他。他不動不動,彷彿又回到了從前,那個容易受傷,每當受傷時就如同一隻暴怒的猛獸,用警惕的眼神望着他周圍的人的安少傑,再次出現在她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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