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驚雲自牙縫裡一字一頓道:“凡是本世子爺喜歡的人,你都要趕走是嗎?本世子爺喜歡這世間的女子多了,你要與天下女子爲敵嗎?”
凌駱冰惱羞成怒:“你喜歡一個,我就殺一個,你喜歡一雙,我就殺一雙!”
喻驚雲手指一翻,那鋼刀立即脫手而出,直愣愣地插入一旁的柱子裡。
他渾身也散發出澎湃的怒氣來:“你試試!”
凌駱冰也是跋扈習慣了,雖然畏懼喻驚雲的氣勢,但是也不甘示弱:“試試就試試!”
她一揮手,衝着身後的士兵:“今日先給本郡主砸了這浮生樓!看以後京城哪一家青樓裡的賤人還敢勾引你?!”
士兵領命,直接向着裡面衝。
老鴇大驚失色,“噗通”就給喻驚雲和凌駱冰跪下了:“喻世子,求求你,這可是老身一輩子的心血,賴以養家的根本,砸不得啊。求求您二位,有什麼恩怨可別遷怒於老身。”
喻驚雲一聲冷笑:“陵王府裡銀子多的是,她砸了你的浮生樓,自然要賠給你一所新的,就讓她砸個痛快好了。我喻驚雲什麼時候受過別人要挾。”
他橫在門口,那些士兵畏畏縮縮,誰敢進去?
門首擺了兩盆梅花,正是含苞欲放。
凌駱冰心裡窩火,上前不由分說,就是兩腳,直接將花盆從花架上踹落下來,落地摔得粉碎。
喻驚雲不過是冷眼旁觀,仰天打一個呵欠:“你慢慢撒氣,春宵苦短,本世子不奉陪了。”
說完轉身左擁右抱,衝着老鴇吩咐:“今日這裡本世子爺包了,誰若是敢闖進去鬧事,直接拿着本世子爺的腰牌去京兆尹衙門,這維護京城的治安,應當是他們的差事。”
老鴇是左右爲難,誰也不敢得罪,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
凌駱冰一張俏臉氣得通紅:“我去告訴伯母知道!”
喻驚雲一揮手:“我母親怕是求之不得,若是聽到這個消息定然高興,快去,快去!”
凌駱冰對於喻驚雲是無可奈何,一擰身子,衝着看熱鬧的百姓氣哼哼地叫嚷:“看什麼看,滾開!”
百姓們可不敢得罪她,慌忙避讓開一條通道,凌駱冰氣勢洶洶地走了。
老鴇這才長舒一口氣,衝着圍觀百姓轟趕道:“好了好了,沒事了,都走吧,散了吧。”
圍觀百姓見沒有什麼熱鬧可以看,意猶未盡地逐漸散開。
安生看了仍舊在與那幾個美人肆無忌憚地調笑的喻驚雲一眼,搖搖頭,一時間也說不清究竟是怎樣的滋味。
多少,心裡還是有一點失望的,還有氣憤。因爲父親的緣故,她討厭三心二意,喜新厭舊的男人,更遑論是眠花宿柳,這樣風流甚至於有點下流的男人。
多少還有一點莫名其妙的失落,或許是因爲喻驚雲以往對她的好,如今被多少人翻騰出來相提並論,心裡十分不好受。
喻驚雲又是將自己當做什麼了?
男人果真是沒有一個好東西!
安生憤憤地想着,與喻驚雲相比,自己的師父可謂是一股清流,猶如皚皚白雪的正人君子。
日後,看來要少招惹他了,敬而遠之。
她低垂下頭,跟隨着人潮慢慢地散了。
喻驚雲索然無味地垂下肩,自懷裡摸出幾張銀票,甩給老鴇:“給樓裡的姐兒們買花戴,世子爺今日還有事情。”
如今他在老鴇的眼裡,又是財神又是瘟神,迫不及待地想巴結,可是又忌憚着那位刁蠻任性,動不動就要砸了自家青樓的小郡主。
聽到喻驚雲說走,急切地將銀票接在手裡,諂媚一笑:“世子爺慢走。”
那幾位姐兒對於這位英俊而又多金的世子爺是戀戀不捨,寧肯不要這脂粉錢,也巴不得能將他留下來共度春宵。
因此一聽說他要走,立即就圍攏上來了,你拽袖子,她扯衣服,每個人都像那沒有了骨頭的八爪魚一般,恨不能攀到他的身上去。
“爺怎麼就這麼狠心?都這個時辰了還能有什麼好忙碌的?”
適才還多情溫柔的喻驚雲突然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一般,一震肩膀,將幾人彈開了數尺遠,滿臉的厭惡。
“滾遠些。”
適才那位差點被廢了“一條腿”的金公子竟然沒有趁亂跑了,而是湊到喻驚雲跟前,悄聲道:“世子爺,適才小人見到安生姑娘了。”
“什麼?”喻驚雲頓時就是一驚:“她在哪裡?”
“就是在這裡看熱鬧來着,然後跟隨人羣散了。”
喻驚雲懊惱地一捶腦袋:“她怎麼會在這裡?壞了大事了,可別被她誤會的好。”
金公子小心道:“想要不被誤會,怕是有點難了,適才世子爺演得有點太像了。”
“她去了哪個方向?”喻驚雲焦灼地問。
金公子擡手一指:“往那條街去了。”
話音未落,眼前人影一閃,已經沒有了喻驚雲的蹤影。
喻驚雲一直追了三條街,都沒有見到安生。
他懊惱地跺跺腳,正想要尋上侍郎府,一轉身就見到了王伯的馬車。
安生正撩着車簾與王伯說話。
他驚喜地衝到跟前去,興奮地喊:“安生!”
安生聽到有人喊自己,擡起臉,見是喻驚雲,脣角就不由自主地抽搐了兩下,不知道怎麼應對。
“原來是喻大世子爺,嘿嘿,你怎麼在這裡?”
喻驚雲上前把着車轅,迫使王伯不得不停下了馬車。
“安生,你且下來聽我解釋。”
安生撲閃撲閃眼睛,一臉懵懂:“解釋?解釋什麼啊?”
“適才不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適才只是......”
安生一臉瞭然:“你說適才的事情啊,這沒有什麼的,作爲男人麼,七情六慾是正常的,誰還沒有個風流佳事呢。更何況,喻世子的眼光果真是不錯的,那美人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絕對是千里挑一的風流樣貌。”
“不是!”喻驚雲氣惱地道:“這都什麼跟什麼啊?我可沒有你想得這樣不堪。”
“我想什麼了?”安生詰問。
喻驚雲頓時語噎。
“不是,我是說,適才其實我只是做戲而已,我對於那些女人壓根就不感興趣。”
“那世子爺您這銀子花得豈不是有點冤枉?”安生惋惜地道。
喻驚雲一愣,一時半會兒沒有跟上安生的節奏,不明白怎麼就突然跳躍到了銀子上面。
“我這一切,都是爲了做給凌駱冰看的。”喻驚雲有些氣急敗壞,感覺渾身都是嘴,都說不清楚了。
安生一臉的恍然大悟,驚訝地道:“難怪你這些日子裡都這麼反常,難道傳言裡所說的那些,什麼一擲千金,什麼帶着舞姬招搖過市,都是假的?”
喻驚雲忙不迭地點頭:“自然。”
安生又眨眨眼睛:“就只爲了氣駱冰郡主麼?”
喻驚雲篤定地點頭。
安生輕嘆一口氣:“你們兩人吵架真別緻。”
“吵架?”喻驚雲疑惑地問。
安生已經放下了車簾:“鬧個彆扭都折騰得整個京城裡雞飛狗跳,你們這些權貴人家真的不一樣。王伯,我們走吧。”
王伯聽命,一揚馬鞭。
喻驚雲頓時就急了:“我們沒有在吵架,安生,你能不能聽我把話說完?”
“你們吵沒吵架跟我有什麼關係?喻世子用不着與我解釋什麼吧?”
“可這些事情都與你有關係!你扯不清楚!”喻驚雲咬着牙根道。
安生從車窗裡探出頭來,呲牙一樂:“喻世子可要慎言,你如今可是京城的風雲人物,可別拖累了我再受百姓們指點議論,我可消受不起。”
她一臉的嬉笑,可是卻又是顯而易見地疏離。
馬車貼着喻驚雲跟前過去,他頓時就慌了:“夏安生,你給本世子站住!”
安生已經將頭從車窗裡縮了回去。
順着風,丟過來幾個字:“我能理解。”
“你能理解個屁!”
喻驚雲滿心地惱意,覺察到,自己這一步棋,好像走錯了,錯得離譜。
也或許,自己是上了某人的當了!
他要去算賬!
轉眼已經是年假前的最後一日,朝中皇帝都已經封了筆,給辛勞一年的臣子們放了年假,夏紫桓也從學堂裡回來。家家戶戶開始籌備着過年。
冷南弦也告訴安生,讓她過年這些時日就不必再到藥廬裡來,好生放鬆放鬆,過個肥年。待到明年過了破五,初六再來藥廬。
過年本來就是舉家團圓的日子,冷南弦也要回家與家人團聚,安生自然不能死皮賴臉地賴在藥廬裡不走。
但是一放假便是好幾日,她一想起不能見到冷南弦,就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年前清帳,雖然經營時間不久,但是因爲正是年前旺季,所以仍舊是賺了一個盆滿鉢滿。
冷南弦將賬本交給安生,耐着性子教給她如何查賬,怎樣用算盤。
安生記性好,但是唯獨對於數字有些遲鈍木訥,一雙靈活的纖纖素手在算盤撥亂了冷南弦最後一點耐心,惹得他連連搖頭嘆氣。
安生坐在他的身邊就有點度日如年。
千舟愜意,在院子裡貼對聯,嘴裡還一直哼着小曲。
安生的心思就被勾了出去,冷南弦教授的小九九全都亂了套。
一個教得費勁,一個學得吃力。
冷南弦咬牙按捺着滿腔的火氣,連連直嘆:“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