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五:畫家

接下來,雷便迎來了長達一週的假期。這個沒有網絡的時代,戶外娛樂方式倒是不匱乏,有錢人賭馬、開酒會,窮人喝劣酒、看鬥獸,作爲一名追索超凡的煉金術士,雷則選擇把自己關在屋子裡研究鍊金術。

在破布漿里加入龍息草纖維,製成附帶有靈性的紙張,作爲霍瓦伊奇需求的新住所。

研究巨人委託的那份水鬼銅煉成陣。

歸納另外十座石像的投影符號。

研究溝通邪物的方法。

這些事都在計劃中。

沒了洛那個拖油瓶,獨居的生活井井有條,充實而愜意。花了一上午的時間,雷把梵舍三號的住宅完全打掃了一遍,同時在院裡架起烤爐,用四個小時時間烤了一扇四磅重的牛肋。擁有學徒之心的他,觸摸肉的表面便能計算出內部溫度,掌控火候堪稱完美,烤出的牛肉汁水充足,軟嫩脫骨。

切下兩塊牛肉,雷分別餵給荷露斯和浣熊。那隻瘦弱的橘貓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胖了起來,這得益於它逐漸變得豐盈並柔順的毛髮。浣熊則有點萎靡,因爲昨夜雷又用它作爲替身,和那隻邪物交流過了。

在兩隻寵物的陪伴下,雷就着半瓶白葡萄酒用完這頓晚餐。

回到實驗室,他便打開筆記本。筆記本上記錄着一些複雜的數據,是他分別用埃蒙語和丹汀語思考時的靈魂波動頻率。記載這些數據是一項浩大的工程,雖然有學徒之心輔助,要通過靈魂之光的波動來判斷他人的思緒,似乎也是件幾乎沒有可能的工作……除非,他把所有精力投入其中。

合上筆記本,雷拿出一支王之沉淪藥劑一飲而盡,然後把乾淨得似乎從未盛裝過藥劑的玻璃瓶捏在手指間,眯了下眼。

荷官的事纔過去不久,雷明白,自己以真實身份接觸的渠道始終是個隱患。雖然薩拜因是個信譽不錯的商人,也幫他邁進了異端邪士的圈子,但這條渠道已經是時候斷掉了。

……

白鵠港邊,翡納河冬日死寂的河面上結着一層薄冰。極遠處破冰的船隻沿着地平線緩緩消失,最終只能看到從船鍋爐裡冒出的黑煙,遠遠的細得像是髮絲。

一所舊房子臨着河面,牆底發黴的地方染上了漸變的鐵鏽色。薩拜因踢開空酒瓶,看向那條被各種玻璃瓶子和廢紙、垃圾佔據的臺階,沿着唯一能通行的一尺來寬的窄路,來到門前。

他握住門把一推,門就吱呀一聲開了。

“這傢伙果然不關門啊……能活到現在也是個奇蹟了。”薩拜因這樣想着,走進屋子。屋裡的擺設很凌亂,他左手邊的桌子被灰白的苧麻檯布完全蓋住,露出桌上三個石膏像的輪廓。樓梯邊上的架子也被蓋着,沙發也是如此。

一個把襯衣釦子解開到前胸的鬍子拉碴的男人就裹着大衣躺在蓋住沙發的白布上,能讓他在這天氣裡解開衣領的除了酒就沒啥了,果然薩拜因在沙發邊上看見了兩個嶄新的空酒瓶。

屋裡的一切都很凌亂,灰白而且慘淡,像一幅死板而沒有生氣的照片。唯有一個畫架看起來斑斕繽紛,調色盤裡的顏料還沒發硬。畫紙上是一個裸體女人,脖頸和腰肢纖細得過分,胸臀和大腿又豐腴得誇張,活像一隻粗腿蜜蜂似的,薩拜因是欣賞不來這玩意兒。

他的目光落在牆上,便露出擔憂的神色。

“嘿,瑟華卓。”薩拜因來到沙發邊上拍了拍男人的臉頰。

男人毫無反應,睡得像只死豬。如果把沙發上的白布蓋過來,然後把他直接扔到屍堆裡,也絕無違和感。

薩拜因加重幾分力,啪的一聲脆響,男人捱了一耳光,才迷迷糊糊把眼睛睜開一條縫,支吾了兩聲,摸了一把薩拜因的屁股,“別鬧……寶貝……”他又一個轉身,鼾聲大作。

“達爾維伯爵要幫你開一場新的畫展。”薩拜因說。

男人猛地翻過身來,臉上疲倦與醉意猶存,他瞪了薩拜因好一會兒,待看清薩拜因的臉,才嗤笑一聲:“別鬧了朋友,你又給我帶什麼酒了?”

“沒記錯的話你還欠我50鎊。”

“呃……那就拿畫抵債,你知道,我的畫還挺值錢。”

“那是過去的事了,而且我可不想掛着畫然後被條子找上門來。”

“別逗了,就算有灰騎士願意去你那個破酒吧,也看不懂那些畫。”

“你那幅畫已經被人破解了。”

“唔,唔……”瑟華卓皺眉露出沉思追憶的神色。

“謎底是輝銻礦吞噬金子的那幅畫。”

“哦哦,那幅畫!我記起來了。”瑟華卓有點驚訝,“居然被破解了?好吧,不過那隻涉及到普通的鍊金術,沒人能拿那個指控你觸犯禁忌。”

“但那會引起懷疑,幸虧破解者不是條子。”薩拜因說,“好了,說正事吧,我這次不是來找你喝酒的。現在你情況怎麼樣了?”

薩拜因說話間又瞥了一眼牆壁,雖然牆面被可以刮擦過了,但還是隱約能看到一些詭異的線條。

“我很糟糕,十分糟糕。”

“我也許可以給你介紹一些煉金術士。”

“煉金術士?”瑟華卓咧嘴大笑,“我現在頭重腳輕,嗓子幹得冒煙,最好能有一瓶冰涼的啤酒給我解酒。別這樣,快點,我知道你帶酒了!”

“你總是這樣。”薩拜因搖頭,無奈地從口袋裡掏出一瓶朗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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