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之後, 秦淵被明彥從睡夢中叫了起來。
“子涵,你不是說要將計就計麼,現在還是快回你自己家裡去吧, 你不能和我一起去上朝。”
“嗯……”
秦淵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然後支起手肘愣愣的看着明彥, 也不說話。
“做什麼這麼看着我?”
“就是想看你。看着你就覺得滿足。”
明彥似笑非笑的坐起身去沒理他, 秦淵也跟着起身一把擁住了他, 貼在他耳邊道:“我知道你現在沒心思想兒女私情的事,你放心,這次飛鸞閣背後那個人我一定會替你找出來。”
“你有眉目了?”
“嗯, 雲夜海不小心漏了點口風出來,我知道該沿着什麼方向查了。”
“需要我派人手給你麼?”
“都說我們要將計就計了, 哪能讓你派人給我啊, 不過……要是能給我個令牌倒是不錯。”
“什麼令牌?”
“就是關鍵時刻能行使能將一品大員收押也能調動些人馬用用的那種。”
明彥微微一挑眉, 道:“哪裡有那種令牌?你就是拿了玉璽人家也不會拿你當皇帝啊!”
“有的。”秦淵很肯定的道。
“那你說。”
“你的令牌給我就行了。”
“我的?”
“你相信我麼?”
幾乎沒有猶豫,明彥重重的點下了頭。秦淵於是拉過他狠狠親了一口, 然後下牀穿起了衣服。這時王府裡負責伺候更衣的丫鬟也端好洗漱用水走進屋來,秦淵接過東西就將人打發走了,然後自己從衣架上取下明彥的朝服,示意要親自替他穿。明彥笑了笑,伸開手來任他伺候着。秦淵於是樂顛顛的替自己的美人套上外衣, 小心拉出了罩在外衣內的長髮, 扣上腰帶時仍不忘吃把豆腐, 在對方的腰間揉了揉。
“腰還酸麼?”
“還能走路。”明彥不冷不熱的答道。
秦淵咧嘴一笑, “那下次就做到你走不了路, 我抱着你去上朝。”
“下流!”明彥笑着罵了一聲轉身走到衣櫥,從裡面取出一個紫檀木製的小木匣打開來, 拿出一塊鎏金的令牌遞給秦淵,“我的令牌就在這裡了,見令牌如見我本人,不過你若是想收押什麼一品大員我估計沒哪個一品大員肯就範。”
秦淵接過那塊沉甸甸的令牌細細看了看,正面是兩條栩栩如生的立雕金龍環繞着一個“令”字,背面則刻着一個“彥”字。看到這個“彥”字,秦淵覺得心裡一陣暖暖的感覺,笑道:“這個感覺像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
明彥聞言忽然伸過手去,握住對方拿着令牌的手,認真的道:“等我不再是攝政王的那天,這個就是我送你的定情信物。”
秦淵只覺得鼻子一澀,倏地將那人摟入了懷中,“我真後悔,爲什麼現在才知道要珍惜你!我當初那麼傷你,你卻還這般待我!”
明彥輕輕嘆息一聲,回擁住對方柔聲道:“事實證明我的堅持是對的,不是麼?過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秦淵緩緩放開對方,點了點頭,發現自己就像個孩子般總是有那麼多不安,總是需要對方來哄。他真恨不得對方的時間能停上十年,好讓自己能儘快趕上他。
“那我先走了!”
“嗯!”
像是新婚就要別離的眷侶一般,兩人又是依依不捨的深深一吻,秦淵轉身出門從王府的小偏門偷偷離開了,明彥隨後也從正門乘上自己的馬車朝皇宮駛去。
◇◇◇◇◇◇◇◇◇◇◇◇◇◇◇◇◇◇◇◇◇◇◇◇◇◇◇◇◇◇◇
朝堂之上,明彥果然沒再看秦淵一眼,秦淵雖然知道對方是故意的,心裡還是有些小難過,對方不看自己,他便覺得那高高在上的人從來不曾屬於自己一般,一切都只如同一場夢。
“雲麾將軍覲見——”
殿外忽然響起了通傳太監尖細的聲音。衆人皆是一愣,雲麾將軍正是何太師的兒子何冠樓,他此時應該正和太師一起還在大夜國纔是。
明彥猜到定是有什麼事情發生,說了聲“傳”,幾重通傳過後,果然就見何冠樓狼狽不堪的竄上殿來。
“何將軍,爲何只有你一人回來了,太師呢?”明顥問。
“回皇上,太師被大夜國扣住了!”
“什麼?”
滿朝文武頓時一片沸騰。
“大夜國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他們想做什麼?”
明顥一時忘記了君王該有的處變不驚,竟激動得從龍椅上跳了起來,自大武開國以來還從未發生過臣子被扣押在諸侯國這類事情。
“回皇上……太師和臣辦完事情,當晚大夜國三公子還設宴款待我們,誰知那羣獻舞的舞姬中竟有刺客安插,那刺客將三公子……殺了!大夜國一致認定了是太師所爲,是大武天子的意思,所以就將太師扣押了!”何冠樓戰戰兢兢的回答着,顯然他當時也受到了不小的驚嚇。
“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什麼?”明彥忽然道。
“他們說……讓太師留在大夜國作爲人質,三年內大武不得再對大夜動兵,也不可干涉其內政,三年之後再將太師送回。”
“豈有此理!”明顥聞言更是憤慨,“區區大夜竟敢如此囂張!”
“皇上息怒!”秦馥旋即出班道,“大夜國雖然猖狂,但畢竟應該以太師的安危爲重。太師乃三朝元老,深得先帝倚重,是國之支柱,我們絕不可輕舉妄動啊!”
明顥本以爲終於可以藉此除去太師,卻不料丞相竟帶頭替太師保奏,一時堵得沒話,只能轉頭看向明彥。
“各位卿家也和丞相的意思一樣麼?”明彥冷冷問了句,顯然他也並不贊同秦馥的話。
胡霜池奏道:“臣以爲,太師既然貴爲三朝元老,備受尊敬,定不會希望自己成爲他人要挾大武的籌碼。況且大夜如此囂張,大武卻只能被逼得乖乖就範,這隻會被天下人恥笑,堂堂□□如此無能,整個大武江山原來只是一個太師就可以左右,天子顏面何存?”
胡霜池剛說完,武官之中立即有人出言反擊。少數年輕官員雖然都贊同胡霜池的一席話,但絕大部分仍是站在了丞相一邊,紛紛出列爲太師保奏。
“通通都住口!”這一次拍案而起的不是明顥,而是明彥,“你們一個個只會滿口太師太師,你們置當朝天子於何處,置江山社稷於何處,置天下百姓於何處!”
衆人頓時都被明彥的震怒嚇得不敢再出半點聲音,全都低下頭來躬身待命,只有秦淵偷偷擡頭瞄了一眼那怒極的人,那雙凌厲的鳳目紅得似要滴出血來。他從未見過那人發過這麼大的火,即使是在自己那樣無情背叛他的時候,可是在面對國家大事黎民蒼生的時候,那人卻容不得人半點含糊。秦淵不禁想着,若是有一天自己也發生了與太師一樣的事情,對方是不是也會毫不猶豫的爲了天下捨棄自己呢?
“退朝!”
明彥狠狠的一拂袖,起身便朝殿外走去,明顥忙跳下了龍椅跟了上去,衆人這才反應過來,忙唱喏着“吾皇萬歲”跪地恭送。等攝政王跟小皇帝一走,朝臣們又開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
“沒想到大夜國如此猖狂,這是誰借他們的膽?”
“這還用說,肯定是赫木人!”
“看攝政王的臉色,似乎是要置太師的安危於不顧啊!”
“這可如何是好,太師一黨又豈會答應,搞不好敵不亂自己先亂了!”
當權者不在,衆人也議論不出什麼結果,大部分人只能先回家寫奏章表明態度,少數幾位權臣則等着找攝政王再議此事。秦淵知道自己的丞相爹肯定也會要去再找明彥,自己也就放心的出宮辦自己的事去了。
明彥坐在上書房內不言不語,臉上的神情只能用“陰沉”二字形容,上書房外是等着求見的幾位大臣。明顥本來也不敢這個時候去惹他,見明彥忽然擰起了眉將手搭在自己的左肩上,忙湊到他跟前去關切的問道:“皇叔是不是身上的傷又疼了,要不要傳御醫來?”
明彥見那張小臉上滿是擔憂,這才舒展開眉心搖了搖頭,“皇叔沒事。”
“那……皇叔怎麼看太師的事?”明顥趁機問道。
明彥先是一愣,轉而笑道:“皇上是不是有什麼好的想法?”
“朕覺得,丞相說得也有理,大夜國的要求自然不能答應,但是也不能急着對大夜國出兵。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拖延時間,商議救出太師的對策,這樣才能穩定人心。”
“嗯,皇上真是越來越有你父皇的風範了!”
“錯,朕要變得比父皇更強!”小皇帝信心滿滿的道,拉住明彥的小手握得更是緊了,“等朕親政了,皇叔也要留在朕身邊好好輔佐朕,朕會讓皇叔看到一位趕超列爲聖君的千古一帝!”
明彥聽到這番話,也不知道是欣慰還是憂慮,只道:“好,皇叔會等着看的。”
“那就傳丞相他們進來吧!”
“一切都聽皇上的。”
小皇帝於是笑着讓總管太監將門外的幾位大臣都叫了進來,他本來最煩這些朝政之事,如今在經高人指點之後卻也越來越上心,時不時也能提出一兩條連丞相都要驚歎的治國良策。
進來的幾位大臣裡基本上是以秦馥與胡霜池爲代表,一方說要按兵不動靜觀其變,等待時機,一方則說應當機立斷立刻出兵,逼大夜國交人,最後仍是沒爭出個結果。明彥也沒有明確表明態度,只說此事改日再議。秦馥卻因此對胡霜池大爲不滿,出了上書房仍忍不住說了兩句,“胡侍郎,你纔是真正置江山社稷於不顧的!你究竟知不知道太師在朝中有多大的影響力!他即使位不及攝政王,卻足以使大武內亂頓生!此事豈能像你說的那樣草率!”
胡霜池也不示弱,“既然丞相也知道太師權傾朝野,就連攝政王也動他不得,那不是更應該趁機將其除去麼?否則……如果我沒猜錯,等皇上親政,太師就會逼皇上立他何家的女眷爲後,再立皇后的子嗣爲太子,甚至逐一將何家的家眷插入皇族,到時半壁江山都要被何家分享,說不定哪日天下就要改朝換代江山易主……”
“夠了!你這是危言聳聽!”
眼看着這二人又要爭執起來,其他幾位大臣忙在一旁勸架,黃敦玉拉住胡霜池湊到他耳邊道:“胡兄,此事你們二人爭了也沒什麼意義,我們等會兒還是找個地方叫了晨煙他們再好好議議此事吧!”
胡霜池於是點了下頭,跟着黃敦玉一起先離開了。秦馥捋了捋被氣歪了的鬍子,也被另外幾位大臣給架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