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又出現了意外?跟在胡霜池身後的秦淵忽然想起了這個問題, 雖然直覺告訴他,這場意外是有人蓄意策劃的,但是他想不通對方的目的是什麼。真的是刺殺小皇帝?這樣做根本毫無意義, 難道是……
“秦大人, 你我分開找快些, 你去這邊, 我去這邊吧!”
秦淵正要想到什麼, 聽到胡霜池忽然要求要分開行事,腦海裡跟着又閃過一些東西,然而他沒有心思沒去細想, 只是尋人心切,見胡霜池先往東去了, 自己也就駕馬往西跑去。
沒跑多久, 秦淵就聽到了明顥的聲音。
“你……你不能殺朕!朕還要做千古一帝!朕要一統天下, 讓所有百姓從此免受戰禍之苦!朕要流芳百世!朕不能死!”
秦淵聞言立刻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狂奔過去,然而聲音已經沒有了。秦淵頓時心裡猛的一沉, 渾身浸出了冷汗,他不敢想象那個小小年紀卻抱負遠大的小皇帝就這麼魂斷於此,更不能想象那人在失去至愛的侄兒後會是怎樣的傷心欲絕。
倏地一道白影躥出掠過正在奔馳的馬前,馬兒受到驚嚇,倏地擡了前蹄, 將馬背上那猝不及防的人甩下馬去。秦淵幾乎被跌得渾身散架, 暈了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正掙扎着要爬起來, 那道鬼魅般的白影已經悄然立在了他身前。
秦淵擡頭望去, 就見一名戴着銀色面具的纖瘦男子,冷若幽蘭, 傲如霜月,若非看到他手中拿着一柄帶血的長長銀刃,秦淵會覺得這人就是這樹林中一抹無聲無息的幽魂。
“皇上呢?”
“就在前面。”
男子的聲音亦是清冷柔和,聽來並不可怖,然而在秦淵聽來卻有如地獄來的修羅之聲。
“你……殺了他?”
男子沒有回答,只是微微一動,秦淵剛察覺到對方的動機就感到自己右臂上一痛,男子的動作快得根本沒法看清,長刺般的銀刃上已經多出一道緩緩流動的血柱。
“你是……魅公子!”
秦淵捂住血流不止的傷口,也不打算逃跑,他知道對方根本不是想殺他,而是另有目的。男子亦沒有出聲否認,只是在靜靜等待着什麼。
果然沒多久,大隊人馬的腳步聲已經靠近,明彥跟胡霜池都經趕來過來。白衣男子這才收起銀刃起步逃開,有人看到,急忙大喊:“刺客在那!快追!”
秦淵又扭頭看向明彥,就見那人匆忙跳下馬背跑到了離自己不遠處的地方,抱起一具小小的身體焦急的呼喚着,隨行的醫官也立刻趕了過去。衆人頓時都屏住了自己的呼吸,高照的豔陽也緩解不了此時凝重得可怕的氣氛,連清脆的鳥叫聲也變得格外刺耳。
片刻之後,醫官終於給出了回覆:“沒有傷到要害,皇上暫無性命之憂。”
這恍如天籟般的一聲宣告,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秦淵也跟着放下了懸在半空的心。明彥於是抱起昏迷過去的明顥準備回宮,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厲聲道:“秦淵護駕不周,先將他收押天牢,等候發落!”
兩名神武軍立刻應命將秦淵押了起來。秦淵並沒有覺得意外,他知道明彥這麼做是爲了保護自己,如果等別人來參自己護駕不力,自己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那些人蔘的了。只是看着那人始終背對着自己不願轉過身來,秦淵更擔心他此刻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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寢宮,曦華殿——
明彥坐在牀沿,不時的撫摸着小皇帝蒼白如紙的面頰,一直不言不語,守在一旁的幾位內閣大臣也都不敢輕易出聲。還是胡霜池先開口道:“王爺,您已經守在這裡一天了。既然皇上已經沒事了,您還是先回去休息吧!國不可一日無君,朝中還有許多事物要等着王爺去處理!”
“本王知道。”明彥冷冷的應道。
其他幾人見攝政王搭了腔,那太師一黨的吏部尚書左關和忙道:“王爺,這上書房大學士秦子涵玩忽職守護駕不力,讓皇上受此重創,論罪當誅啊!”
“是啊。臣還聽說此次狩獵活動正是秦子涵教唆皇上的。”
其餘幾人紛紛點頭,他們早就看不慣這個毫無真才實學的逍遙浪子如此得寵了,自然要趁機除去這個眼中釘。秦馥則除了沉默還是沉默。這種事他已經是第二次遇到,對於自己這個不孝兒子,他已經徹底失望。
只有嚴陵反對道:“狩獵一事是經過了攝政王同意的,不應該再怪罪他人。再說秦子涵本就只是區區一介文官,自保尚且都難,他就是想保護皇上也是心有餘而力不足,老夫認爲秦子涵並無失職之罪。”
“太傅此言差矣。秦子涵若是真想保護皇上,爲何皇上已經受傷倒下他卻安然無恙?不是應該他先受傷倒下犧牲自己來保皇上週全麼?”
“也許他是剛剛趕到,沒有來得及呢?”
“當時在場的人都看到那刺客並未及時逃走,而是在追殺秦子涵,若他真是剛剛趕到,那刺客何必多此一舉!”
“既然如此,那就等皇上醒了再問清當時的來龍去脈,不該輕易做論斷,以免枉殺好人!”
左關和還想再辯,就聽明彥沉聲道:“你們吵夠了沒有?”
那幾人立刻禁聲不再多言。
“霜池,你說,該怎麼做?”
明彥忽然看向胡霜池,胡霜池愣了愣,似是沒料到他會問自己,於是道:“呃,秦大人是和下官一起去找的皇上,下官相信……”
“本王只問你,你覺得該如何處置秦淵?”明彥忽然起身走到胡霜池跟前,冷冷打斷了他的話。
胡霜池暗暗一驚,不由得感到一陣心虛。
“下官以爲,不管當時的情況如何,皇上受傷是事實,而且當時在場的只有秦大人一人,所以……應當適當予以懲戒,但主要罪責應當是由保護皇上的神武軍承擔,真正護駕不周導致皇上丟失的是他們纔對。”
“幾位大人對胡大人的辦法可有異議?”
幾位大臣也都不糊塗,攝政王的意思再明白不過,於是都點頭附議。
“好,那處罰這些人的事就交給你來辦。”明彥隨意的吩咐道,“你們也不用跟着本王守在這裡了,都回去吧!”
胡霜池卻更是詫異,心道這人莫非真的對秦淵已經再無留戀,還是不願爲兒女私情枉顧江山,竟然將一個曾經最寵信的臣子就這麼交給了自己。
等其他人都出去以後,明彥又叫住了胡霜池。
“王爺還有何吩咐?”
“你說,這次的刺客會是什麼人?爲什麼要刺殺皇上?”
胡霜池遲疑了一會兒,道:“這個……臣不知,不過這刺客居然會趁着這次狩獵動手,說明他知道宮中的動向,很有可能此次刺殺與宮中或者朝中的人有關。”
“那是誰最有可能呢?”明彥繼續問着。
“這……”胡霜池答不上來。明彥又道:“想不出就回去想,想好了再告訴我。”
見胡霜池一臉不解,明彥只說了聲“你也下去吧”又坐回了牀沿,繼續陪着明顥等着他甦醒過來。
胡霜池告了退,心裡卻愈加的不安,總覺得明彥的語氣有些奇怪。爲什麼他要讓自己去想刺客是誰?難道他已經懷疑自己了麼?胡霜池又仔細想了想,並沒有發現自己有何漏洞,也只好再花一番心思爲今日的刺客找一個合適的替罪羊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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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牢,刑房——
上身被除的□□的秦淵雙手被銬在刑架上,身體呈“大”字型拉開着,他周圍放着的盡是些平時只聽過卻沒見過的刑具,身旁站着一個精壯高大的行刑人,以及依舊一襲白衣的胡霜池。
“秦大人,本官相信你並沒有置皇上的生死於不顧,但是如今皇上仍昏迷不醒,你若不受些皮肉之苦難以平息其他人的怨憤。”
秦淵冷哼一聲,對胡霜池的同情頗無好感,“胡大人會相信我?還是爲了討個監刑官的位置來看我的好戲?”
“秦子涵,我雖然不喜歡你,但我承認你是個人才,既是人才,我自然不希望你被埋沒。若不是我替你說話,你現在要受的恐怕是死刑。”
胡霜池倒是並不氣惱秦淵對子的不屑,只是對自己的所作所爲感到氣憤。當他知道明彥竟可以如此輕易的將秦淵交給自己處理時,他才猛然驚覺,自己這一次的刺殺看似是爲了掃去秦淵對自己的阻撓,其實更多的是出於自己對秦淵的嫉妒,而如今明彥已經根本不在意此人,自己的一番處心積慮也就顯得十分可笑了。
“少說得自己如此偉大。你現在是得寵,等你哪天失寵,你還不是要步我的後塵!”秦淵嘲諷道。
“你以爲我會同你一樣是以色侍主麼?”胡霜池跟着冷笑起來,“王爺與我,是可以共商國是的君臣,也是可以暢談天下的知己,我懂得欣賞王爺真正美好的地方,不像你,只看到他外在的美麗。”
“你以爲你懂得欣賞他他便要感激你麼?你根本不知道他真正想要的是什麼!”
“我當然知道,他想要天下一統四海安平,百姓能夠不分民族安居樂業!”
秦淵很想否定胡霜池的話,因爲他知道明彥真正想要的,只是與自己一起雲遊四海,過着簡單逍遙的生活,只是如今還不是告訴胡霜池這些的時候,於是道:“廢話少說,行刑吧!”
秦淵現在有些明白,明彥爲何會如此欣賞胡霜池了,這人雖然並不算真正的懂得他,卻也不像其他人那樣誤解他,以爲他只是一個想獨霸天下的暴君。
思及此,秦淵又有些感慨,大概一直以來,像自己的丞相爹這樣總是對那人有所提防的態度,那人其實都是在意的,只爲無法替自己辯解,也就只能裝作視而不見了。
胡霜池於是朝那行刑之人點了下頭,那人便取過一根長鞭來,動了動脖子活動了一下全身筋骨,然後甩開了鞭子,陰暗封閉的刑房內立刻迴響起清脆的鞭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