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已經成家了?”
“這個……呃, 我們雖然沒有夫妻之名,但是已經有了夫妻之實了。”
秦淵一時也不知道如何解釋,他和明彥自然不可能成親, 但也他早就沒把自己當單身漢看了。
“夫妻之實?”娜沙露愣了愣, “你是說你有孩子了?”
對娜沙露來說, 夫妻之實就是夫妻間的果實, 那不就是孩子麼?
“啊?呃, 不是。”
“不是?也就是說你既沒成家也沒孩子了?那你還爲她守節啊?我還以爲你們中原就只有女人才會爲一個男人終身不嫁,原來男人也會女人這樣終身不娶麼?”
見娜沙露越說越離譜,連“守節”這種詞都被她掰出來了, 秦淵忙道:“這個不單只是禮教的問題,等你真正喜歡上一個人之後你就會明白的。”
“我明白, 我就喜歡夫子你啊, 所以除了你我也不想嫁給其他男人。”
娜沙露仍是毫不掩飾自己的愛慕, 秦淵都懷疑她會去找查丹洛庫來向自己提親了。
“那個……公主,你對我的喜歡只是出於新鮮罷了。其實我沒什麼好的。”
“那, 你喜歡的那個人就比我好麼?”
“他……不管他好與不好,他在我心裡都是最好的。”
“這不就對了,夫子在我心裡也是最好的!”
娜沙露甜甜一笑,秦淵頓時接不上話了,只是無言的轉過身去繼續忙自己的, 既然說不通, 那就只能用行動拒絕了。
娜沙露也不說話了, 心裡莫名的有些惱火, 惱火那個讓她的夫子不肯再接受其他人的人。
“我不會就這麼放棄的!”
倏地大吼了一聲, 娜沙露邁着大步轉身離開了。秦淵這才又緩緩回過頭來,對着娜沙露離開的身影長長嘆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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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 北方邊境——
幾次主動出擊未果後,已經吸取教訓得武軍屯駐在蘇達塔草原附近,打算開始從長計議。主帥的營帳內幾位將軍正有些丈二和尚的開着會,赫連狄更是一個頭兩個大。赫連狄本也是來自北方牧民,自從自己的部族被赫木人滅後就轉投了大武。赫連狄驍勇善戰,手下的軍隊也個個英勇生猛,本是最適合與赫木人正面交鋒的人,然而這幾次出戰都是赫連狄打的頭陣,偏偏幾次都被對方的假意示弱給騙了。
“看來那羣虎頭虎腦的韃子也學會虛與委蛇了。”
“是啊,他們都學會了,赫連將軍你怎麼還沒學會啊!”
“唉,好好的怎麼說我頭上了!找打不是!”
“赫木人跟我們打了那麼久的仗,今天才學聰明,已經是笨到家了!”
“這麼說你還挺樂意人家學聰明啊,下回你上!”
幾個大男人七嘴八舌半天沒說上重點,還是荊越寧清了清嗓子幾人才消停下來。蘇達塔離瓊州相對比較近,此次出征的主帥便由荊越寧擔任。
“既然他們學聰明瞭,我們也就不能掉以輕心了。從這次情況來看,赫木人還只是剛學了一些皮毛,是我們自己麻痹大意才幾次險些中計。”
“那我們就跟他們比拼謀略,我還不信會輸給一幫韃子。”
“就是。”
“所以我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轉移戰場。”荊越寧說着鋪開了地圖,“喀索斯湖附近地勢太平坦沒有遮掩,而赫木人又對草原環境熟悉,我們很難取得地理上的優勢。但是如果我們東行十五里,到西月山腳,這裡地勢奇詭易於鋪設伏兵,進退都對我們有利,我們只要將再像以往一樣假裝兵敗撤離,將赫木人引過來,定能大獲全勝。”
湊在地圖附近的幾個腦袋紛紛點頭,赫連狄不忘馬屁一句:“原來荊將軍這幾日挑燈夜讀都是在研究這裡的地形啊!”
荊越寧笑道:“我們已經連輸三場,再輸下去我這個當主帥的可沒法回去交差了,哪還有心情睡覺。”
“這也怪我們太輕敵,幸虧每次荊將軍都替我們留了後路。”
“主帥放心,這一次我們定不會再失誤。”
“有勞各位。”
幾人正說着,一名士兵進來通報道:“將軍,朝廷派的監軍到了。”
“監軍?”
衆人皆是一陣疑惑。
“難道我們吃了幾次敗仗朝廷就覺得我們在偷懶了?派什麼監軍啊!”赫連狄仍是不怕死的道。
荊越寧倒覺得這個監軍應該是什麼有來頭的人物,於是不等他發話,營帳外便傳來了一個聲音:“看來各位好像不歡迎我的到來啊?”
這個聲音荊越寧和赫連狄都不陌生,等穿着一身黑色風衣的清瘦男子走進營帳時,荊越寧急忙迎上前去,直身跪地抱拳行禮,“參見王爺!”
其他幾人這才反應過來,來人正是攝政王明彥。
“各位不用多禮了,這裡不是宮中。”
明彥虛扶起荊越寧,徑自走到了方纔幾人討論軍情的桌案前,赫連狄忙跟在後面問:“王爺不是看我們老是打敗仗纔來監視我們的吧?”
“哦?你們打敗仗了?”
明彥只是看着地圖頭也不擡的反問了句,赫連狄頓時後悔了打了自己一個嘴巴子,其他人也不由得捏了把冷汗。他們這次吃敗仗還是不久前的事,根本還沒傳到朝廷的耳朵裡,赫連狄這回先不打自招了,也不知道攝政王等下會不會大發雷霆把所有人都訓一頓,一直都傳聞攝政王執行軍法相當嚴厲,搞不好這會兒當場就被拉出去砍了。
明彥似乎也感覺到周圍的氣氛有些凝重,於是又擡起頭來看了看在座的人,然後像是明白了什麼,不禁戲謔道:“諸位不用那麼緊張,本王只是來當監軍,又不是來當監斬的。”
這“監斬”二字聽得其他人又是一陣心虛,還是荊越寧先轉移了話題,“王爺可是要聽聽我們的下一步行動?”
“好,那就有勞荊將軍再跟我說說了。”
其餘人見攝政王也沒有要問罪的意思,頓時也都跟着放下心來,只是沒人敢再隨意開口插科打諢,嚴肅的氣氛一直保持到會議結束。
等其他人都各自回去之後,荊越寧才問:“王爺爲何親自來此?朝中……”
明彥揮手打斷道:“朝中自然有丞相和太傅輔佐皇上,我來只是爲你們鼓舞士氣罷了。剛剛赤猊說你們老打敗仗是怎麼回事?”
“哦,這都怪末將太輕敵了,沒料到一向是直來直去的赫木人也玩起了兵法戰略,幾次以強示弱將我們騙到。”
“是麼?損失如何?”
“幸好赫木人學還得不到家,每次我們都及時撤離了,並未有太大損失。”
明彥點了點頭,蹙眉凝思了片刻,又問:“你說爲什麼赫木人會突然懂兵法了?”
荊越寧遲疑了一會兒,才道:“末將以爲,這兵法很有可能是秦二公子教他們的。”
明彥微微一怔,不禁黯然下來,“你真的覺得他沒死麼?”
“末將只是有這種感覺,末將覺得秦公子不是那麼容易就死的人。”
荊越寧與秦淵其實相識不久相處不多,但只從上次秦淵用偷樑換柱暗度陳倉之計,使整個大武化險爲夷,並一舉除去何太師,荊越寧可以斷定秦淵不會是個尋常人物,此人若不是一直韜光養晦隱匿於世,如今早該入朝參政有一番建樹了。
明彥點了點頭,荊越寧見他神色有些恍惚,像是想起了什麼,道:“王爺好像憔悴了許多,要多保重身體。”
“是麼?”
明彥顯得有些意外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然後只是不以爲意的道,“可能這些日子太累了。”
其實前不久御醫李恭言也跟他說過這個問題,問他最近是否身體不適,當時他因爲秦淵的事情身心俱疲,便隨便應付過去了。
“你休息吧,不打攪你了!”
“是,恭送王爺。”
和暄二年十一月,武軍在西月山腳大敗赫木軍,查丹洛庫損失慘重,被迫休戰。武仍預留了十萬精兵駐守在地處西北邊境的瓊州,以備過冬之後再次北征蘇達塔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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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將至,瓊州的老百姓都開始忙着替家裡置辦年貨喜迎新年,即使是隆冬時節大家小巷依然熱鬧非凡,紅爆竹紅年畫紅春聯紅窗花……商鋪小攤都是紅彤彤一片,混着來往人潮呼出的白霧,勾畫出新春將至的歡騰景象。
相對於瓊州的喧鬧,此時的蘇達塔草原卻要蕭條許多,草原的冬天本就寒冷無比,居民們一般都在室內圍着炕火喝酒談笑。由於上一次西月山之戰的失敗,不少人家家裡失去了男丁,氣氛更是沉重了不少,赫木人的這個年過得並不愉快。
娜沙露依舊不厭其煩的跑到秦淵的住處跟他東拉西扯,不時的打探一下自己的情敵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好讓自己也朝着那個方向努力。她發現自己和秦淵喜歡的人還挺相似,人漂亮又聰明,會騎馬會射箭,不會做飯不會縫衣服。她便暗自盤算着,只要假以時日她的秦夫子肯定會像喜歡上她的心上人那樣喜歡上自己。
“我還以爲你們中原女人就只會在家裡繡繡花帶帶孩子呢,原來也有和我一樣豪爽的呀!等我父汗入住中原了,我一定要見見她,讓父汗封她個勇士頭銜!”
秦淵聽娜沙露說得如此自戀,頓時哭笑不得,怕她再繼續孤芳自賞下去,索性換了個話題,“公主,你不是說想見識一下中原人是怎麼過年的麼?我給你個機會去看看。”
“去哪看?”娜沙露果然立刻興奮起來。
“你知道在瓊州附近有一個寒煙鎮的地方麼?加陀滿將軍去過,他說那裡有一半是赫木人,有一半是曾經的大夜國人,兩個民族在那裡生活得很融洽。你可以去那裡看看,剛好幫我帶些寫字筆墨紙硯回來。”
“還有這樣的地方?去看看倒也不錯。”娜沙露故意作出沒什麼興趣的樣子,又問,“夫子你自己不去麼?”
“你父汗會讓我去纔怪,我之前連去河邊洗個澡有跟着。”秦淵說着頗爲無奈的搖了搖頭。
其實他並不是真的不能離開這裡,他只是想給那人時間,去做完自己想做該做的事情,無論多久,他相信對方終會循着自己留下的痕跡找到自己,等到那個時候,就再有不會有任何事物橫亙在彼此之間了。
“那好吧,我就帶上加陀滿一起。”
娜沙露起身拍拍屁股,隨時準備動身啓程。
“把我養的那幾匹馬還有我這裡的一些羊毛拿去換吧!”
秦淵也起身準備去馬廄裡牽馬。
“換什麼?”
娜沙露不解。
“換筆墨紙硯啊!我不是已經交過你們貿易了麼?”
秦淵也疑惑了。
“啊?你讓我去做生意啊?”
“難道你是想去搶?”
雙方沉默了半晌,最後娜沙露妥協了,她知道秦淵不喜歡沒有禮教的人。
查丹洛庫本是不同意愛女去與中原人做生意,被娜沙露一番軟磨硬泡下來最終還是答應了,想着女兒只是一時玩興大發,玩過之後自然會收斂,於是還特地派足了人手帶足了物資,讓她去玩個過癮。
一切準備妥善之後,有史以來的第一支和睦商隊開始從蘇達塔草原出發了。然而緣分就是如此巧妙,娜沙露根本不會想到,自己就這麼隨性的一次異鄉之旅竟會讓她碰上她一直最想見的那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