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風吹送着湖面的那些漣漪,泛起了一些細碎的聲音,荷葉也隨着這些風微微的擺動着,一片擦過了一片的時候,也發出了一些細碎的聲響,當風夾着荷葉特有的清香攀升着,吹到樹林中了以後,樹葉擺得便不像荷葉這般的大了,只是沙沙的作了更細的響聲,似乎這些風在今夜變得格外的輕柔,當它再盤旋着回到小亭的上空的時候,便全然消失了蹤跡,徐徐的下去,直到拂起了水無憂和庚桑的頭髮,甚至是將它們絞纏到了一處,也不見一絲的動靜。
水無憂極安靜的雙手伏在庚桑的膝頭,這時候,她坐在地上,那一頭黑色如瀑般的長髮,披灑在庚桑的膝頭,直直的如一汪黑色的溪流般落到他的道鞋之上,直至垂到了地上。
她雙手交疊着,頭抵在上面,閉着眼睛,嘴裡似乎是在喃喃間說着什麼,一滴清澈的酒汁此時還掛在她的嘴角。
在她的身邊放着的正是今天她才挖了出來的那罈子酒,酒罈已經空了一半,在月我的掩映下,那些壇中的酒汁的平面上,映着的恰巧是庚桑淡泊的一雙眸子。因爲,月光不甚明亮,也僅是映在了壇裡,他一雙如酒般清冽的眼眸。
這一雙眼不似平常那般的冷,也沒有那麼的涼,也許是酒意作祟,像是也染上了一些恣意間的快樂。
“無憂?”
庚桑叫了伏在膝頭的徒弟一聲,當他的手纔要拂過的時候,不經意間的竟觸到了她鬢角的發,她的頭髮如仙女手中的雲錦一般的綿軟,卻不再像是孩童時那麼的柔,庚桑還記得在前些年,這個丫頭偶爾能伏在他的肩頭,便會笑得極是得意的模樣,那雙瀲灩般的眸,至今還在他的記憶裡,不動,不搖的存在。
庚桑想到此處,也微微的笑了,手中仍是拿着龍王送來的酒,想是這罈佳釀確實不錯,多少年了,他已經甚少像今夜這般的飲過了。
夜風這時候涼了一些,水無憂伏在他的膝頭,像是已經睡了過去。
已經有些時日她的元神
沒有任何的動靜,庚桑知道交不是自己加諸在她身上的法術起了多少的作用,恐怕,是那一次,她真的是在心底裡生了他的氣了。
他似有察覺,水無憂回來以後,竟不像是以前那麼的粘貼着自己,像是長大了,也像是兩個人間有了距離。
莞爾一笑,人間的這些感情他原是已經不在意了,只是,身邊的這個小徒弟有時候鬧起脾氣來,讓他無法忽視,一如今天這般的執拗。
執起翠玉笛,庚桑並沒有想要吹出什麼樣的曲子,一曲《清虛引》便已經隨意的流淌了出來,這支曲子安寧,淡泊,無爭奪之心,無起伏之意,如同從曠古的洪荒大漠而來。
伏在他膝頭的水無憂並沒有動,她似乎睡的更加的安祥了些,因爲,在她小的時候,每逢頭疾發作的時候,師傅便常常吹這曲,笛聲悠揚,她似乎睡得更加的安寧了些,臉上剛纔還在的那一絲不安,鬱結在眉頭的,也隨着這笛聲散了出去。
“夜已經深了。”
看着天邊,庚桑這時才發現,天已經快要露了白了,因爲水無憂一直伏在他的膝頭睡着,竟是不知不覺間,他已經坐了許久,纔要起身,他發現自己的髮尾已經染了清晨的露珠。
“無憂?”
他雖是叫着,但見她睡得如此的安祥,便擡頭將她抱在懷裡,緩緩的踏步向水無憂的房間走去。他本來可以使用法術,可是,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在水無憂的面前,已經甚少使用法力了。
環抱着她,水無憂身上那件純白色的堆繡着錦繡的薄紗在庚桑懷抱裡,如她的人一般的輕,彷彿是隨着這股輕風便就能吹走了一般。
這一段路其實並不長,可是,庚桑的腳步卻很慢,已經很久沒有抱過她了,他這時才發現,水無憂竟是又輕了一些,在他的懷裡,幾乎是沒有什麼份量。
素是淡泊的眸光掃向了她那張越發出落得國色天香的臉,他其實已經很久沒有這樣認真的看過她了,他心
中明瞭是因爲什麼,只是,這緣由卻是說不得的。
眸光定在那裡,素來安寂的心驟然間像是被什麼拂過了,隱約間跳得快了一些,她的嘴角還有酒汁,這讓她的脣更加粉紅了一些,她的眸閉着,緊緊的閉着,睫毛也細細的扎進了他的眼裡,她額角又像是長開了一些,粉紅色的如花瓣的皮膚在他的眼裡,映成了一片漣漪清波。
風吹拂着她的頭髮,一直吹着,在剛剛在亭裡就已經拂過了他的手背,這時候那縷縷的髮絲更是被風撩起,異樣的摩挲過了他的手臂,直達心頭。
已然是如枯井般多少年寂靜了歲月的心頭,已經因她而不一樣了,他雖然知道,也明瞭,卻參悟不透這不一樣後面,有多少的不同。
在他的心裡,守護她一如守護這孟峰,守護天下的蒼生,並無不同。
可是,孟峰不會讓他的心這樣的跳動,衆生不會讓他的眼如此的離不開她絕世的容顏。
不是沒有見過絕色天香,只是,這些聲色在他的眼裡,早已經是白骨骷髏,可是,爲什麼,她會變得不一樣。
爲什麼,在閉關的時候,他似若是總能聽見,她夜半時,曾經在他的臂彎裡,叫的那一聲--庚桑。
爲什麼,在他的胸口至今還殘留着當日裡爲他療傷的時候,她的魅香?時時的縈在他的心頭,縱使以仙池的水靜過了身體,竟還是糾纏在他的身上,揮之不去?
他似乎是面目平靜,可是,他心裡翻涌過的這些個念頭,已經是多少時日裡攪擾得他不得安生,所以,當他把水無憂放在牀上,蓋過了雲錦的被子後,當她的手無意識的抓住了他的手,喃喃自語,甚至是無聲的叫了他一聲--庚桑後,庚桑便呆立在了原地,無法動彈。
她從來沒有這樣的叫過,她從來都是無限乖巧的叫他一聲師傅,那一聲師傅他已經聽得熟了,熟得幾乎看到她,或者是想到她的時候,就能聽見耳邊玲瓏的聲音......
師傅~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