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比大腦更誠實,尤其是半夢半醒間意志力最爲薄弱的時候,相同的環境更加容易讓你的身體誤以爲回到過去,從而帶出曾有的習慣。
我蹲下來趕緊收拾,幸好瞿墨不在,不然連我自己都無法解釋爲什麼三更半夜不睡覺,端着水杯在這裡,總不能說在夢遊。
被這一嚇,不敢再睡,生怕又犯糊塗的時候被瞿墨當場抓到。
天還沒亮,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時候,我走到廚房,看冰箱裡材料齊全,索性熬一鍋粥,藉以打發時間。
土雞洗淨放入砂鍋,加入老薑,大火煮開轉小火。2個小時後取出雞,只剩雞湯,把洗淨的米放進去,慢慢的熬着。
我趴在琉璃臺上,望着竈上跳動的藍色火苗,不知不覺間天已放亮,廚房裡光線也明亮起來。幾縷陽光透過玻璃窗灑進來,陽光照到的地方,能夠看見空氣中漂浮的霧氣,那是從砂鍋蓋子的縫隙中逸出來的水蒸汽,帶着一股子勾人的香味。
火候差不多了,我起身過去揭開蓋子,頓時香氣四溢。把洗好的青菜切得細細的丟進去,攪拌之後關火,放入蔥末和鹽。
“看來今天有口福了。”
瞿墨的聲音在背後想起,我猛然轉過頭去,他斜靠在廚房門口,看樣子不是剛來,已經在那裡站了有一會兒了。
我把盛好的粥放到瞿墨面前,恭敬的站在一旁。
瞿墨拿起勺子,輕輕的攪拌着,隨着他的攪拌,更濃郁的香味從碗裡散發出來。“之前我就說,你做清潔工真是屈才了,這手藝比起很多廚師都不遑多讓。”
“瞿……”剛一開口,瞿墨的視線輕飄飄的掃過來,我微愣,立即改口,“墨少過獎了。”
瞿墨收回視線,不緊不慢的舀了一勺粥放進嘴裡,臉上露出滿意的神情。吞下後,開口說道,“一起吃吧。”
這次我還沒來得及拒絕,瞿墨已經看了我一眼。那眼神我再清楚不過,瞿墨從來不是接受拒絕的人。
我給自己盛了一碗粥,坐到旁邊默默的吃着。時間纔是最好的廚師,其實小易到幼兒園後,我再沒有機會把這麼多時間浪費在一鍋粥上。
米粒將化未化,充分融合了雞湯的濃郁,青菜的青香,吃到嘴裡香濃順滑,吞下去後,胃裡暖暖的,舒服燙煨。
想來瞿墨也是很滿意的,一碗見底後沒有動,我意會,起身到廚房又給他盛了一碗。
在墨園時我也想過要給瞿墨做飯,不知是沒有耐心還是怎麼,每次做出來都不盡人意,最後只得餵了垃圾桶。從沒想過有一天,我們還能一起坐着吃我親手做的飯。
現在想想,如果當初墨園那一夜是我們最後的交集,反而是命運對我們的恩賜。如今再度重逢,連美好的回憶也無法保全,曾經的回憶破壞殆盡纔是真正殘酷的事,沒有什麼會比算計你愛過之人還無奈的事。
看着他優雅的喝着粥的樣子,我難過不已。物是人非,我不是他賴以信任的小眼睛,他也早不是我的唯一。我只是一個卑微低賤的清潔工,而他對我來說,也只是工具。一切與愛無關,與美好無關,只是利用。
“冰箱裡有一隻鴨子,我晚上想做啤酒鴨。”
瞿墨不喝酒,卻喜歡吃啤酒鴨。墨園時張媽經常做,我嚷着要學,奈何好幾次都學不會,白白浪費了幾隻肥美的鴨子。認識辛月後有一次心血來潮買了鴨子回來,我帶着試試的心情,沒想到無師自通,一次就成功了。所以很多事情並不是努力就可以的,也講究機緣問題,比如我以爲離開美亞就沒辦法接近瞿墨,哪裡想到這會兒我們坐在一起吃早餐。
瞿墨擡起頭來,深邃的眼睛看着我,“歡歡這是在邀請我嗎?”
我沒有去看他,“這是你的地盤,用你的東西自然要和你說一聲的。”
瞿墨哦了一聲,收回視線,推開椅子站起來,“我說過廚房的東西你可以隨意取用,做什麼不必問過我。”
看着瞿墨離開的背影,我有些恍惚,察覺到自己在走神,連忙搖了搖頭,集中注意力。所以,他今天晚上會不會來?
雖然不知道瞿墨會不會來吃飯,下午我還是早早的準備起來。打開冰箱拿啤酒的時候,我的手抖了一下,果斷的轉向了旁邊的白酒。酒精度52%,對於不會喝酒的人來說,應該夠了。
既然是要給瞿墨做飯,自然不能簡單。啤酒鴨,咕嚕肉,拌三絲,青菜羹,翡翠湯。都是我的拿手好菜,最後一道湯端上桌,我站在旁邊,看着餐桌上賣相極佳香氣四溢的菜餚,心情忐忑。希望一切順利,也不白費我這番力氣。
準備好這一切,我回到房裡,特意換了一件衣服。這次來之前沒有想到過會有接觸瞿墨的機會,衣服也都是簡單的襯衣長褲。說是換衣服,也不過是從將身上的襯衣從白色換成了藍色,長褲換成了黑色的短裙。
換好衣服,站在鏡子前,打量着鏡子裡的女人。皮膚白皙,因爲忙碌染上了些許紅暈,明目皓齒,也有些動人的資本。只是身上的衣服……
既然是可以勾*引,索性做足全套。
伸手解開上面兩顆釦子,露出光滑的肌膚,脖子更顯修長。一把扯下皮筋,如瀑的黑髮頓時四散開來,增添了幾許風情。不過小小的變化,鏡子裡剛纔還一本正經的女人,搖身一變倒有些像女妖精。
臉上紅暈更深,我不敢再看,匆忙轉身離開房間,回到餐廳安心等待。
日光西斜,餐廳裡的光線一寸一寸暗下去,我的心情從開始的緊張慢慢變得焦灼。當最後一絲亮光也被黑暗吞沒,焦灼變成了失望。
他不會來了。我既失望又鬆了一口氣,正要起身,“啪”的一聲,黑暗的屋子驟然亮如白晝。適應了黑暗的眼睛在強光射來的那一瞬間迅速閉上,耳朵敏銳的捕捉到一個男人低低的抽氣聲。
適應片刻後睜開眼,對上一道灼熱的視線。
不遠處的瞿墨保持着開燈的姿勢,目光直直的落在我身上,一雙眸子比平日更加幽深。
那樣的目光太強烈,幾乎讓我無所遁形。
我吞了吞口水,站起來就要往廚房走,緊張得舌頭都打不直了,“那個,菜,菜冷了,我去熱一熱。”
“不用了。”
瞿墨走過來,我僵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一顆心隨着他的走近越提越高,當他的腳步在餐桌邊停下時,提到了嗓子眼。
瞿墨掃了一眼餐桌上冷掉的菜,視線重新回到我臉上,“葉小姐有心了。”
這個稱呼讓我一愣,明明幾個小時前他還讓我不要那麼客氣,強迫我喊他墨少,並自作主張喊我歡歡。我回過神來,顯然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敏銳的察覺到他似乎生氣了,這下我更不敢輕舉妄動。
勾*引這種事情,果然是需要強大的心理素質,更別說是勾引瞿墨這種喜怒無常的人。
我不知道怎麼接話,瞿墨似乎也不需要我回答,他拉開椅子徑自坐下,淡淡的掃了我一眼,“坐吧。”
重新坐回椅子上,瞿墨的筷子已經伸向了在他面前的啤酒鴨。
吃吧吃吧,吃醉了看你還怎麼囂張。
我垂着眼,小口小口的喝着還沒有完全變冷的湯,餘光卻一直注意着他手中的筷子。
沒想到瞿墨的筷子在快要落到啤酒鴨上的時候,陡然一轉,轉向了旁邊的咕嚕肉。看着他將咕嚕肉送到嘴裡,我不僅沒有失望,反而心裡竊喜。
你以爲咕嚕肉就安全嗎?當然不。我就知道瞿墨一定會防備,所以聲東擊西。那次瞿墨使計吃掉原本爲小易準備的咕嚕肉給了我靈感,所以在做咕嚕肉時,用白酒替代了原本的料酒。
看着那盤咕嚕肉少了不少,我鬆了一口氣,僵硬的脊背稍稍軟了下來,大大方方的夾啤酒鴨吃。鴨肉軟糯,還帶着啤酒的清香,讓人慾罷不能。
瞿墨沒有開口,我樂得不用應付,餐廳一時很安靜,氣氛是詭異的平靜。
等到瞿墨的臉色由白變紅,我知道時機已到。
放下筷子,給他盛了一碗湯,放到他手邊時手一抖,餐桌上的碗被打倒,湯汁淋漓,不小心濺到他衣服上。
“對不起對不起。”
我連忙道歉,推開椅子扯過紙巾給他擦拭。誰知站起來時腳下一軟,頓時一陣頭暈目眩,朝旁邊倒去。
不是說啤酒鴨不醉人嗎?是哪個大騙子說的?
腰上一緊,我穩穩的落入了一雙有力的臂膀中。低沉嘶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這是投懷送抱嗎?”
瞿墨的聲音帶着幾分慵懶的醉意,聽得我心跳加速,四目相對火花飛濺,空氣中某種情愫一觸即發。
臉上的溫度直線上升,我看着一開一合的薄脣,腦子裡轟然一聲,衝動替代理智,翻*身坐上他的膝蓋,低頭吻了下去。
既然醉了,那就一起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