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公虛演的故事,許言長長吐了口氣,心裡感慨不已。
他問道:“聽上去,公虛兄並不想繼承城主之位。”
這句話其實問得相當冒犯,但公虛演卻不以爲忤,苦笑道:“身爲公虛家傳人,我一直都是個異類,從小便不喜歡機關傀儡之術,只愛遊山玩水,感悟修行之道。”
“原本我大哥資質也不錯,三十歲前有望突破六轉,屆時便能掌控巨神傀儡,坐穩這城主之位。”
“只可惜他也喪命於黑蜥、血雕聯手攻城的那一戰,否則這城主之位怕也輪不到我來坐。”
許言不打算細究公虛家的私事,於是問道:“公虛師兄剛纔推測黑蜥族會聯合血雕族,再度攻打無憂城,不知有什麼依據?”
公虛演道:“許師弟有所不知,黑蜥族至強者名爲黑蜥神,血雕族至強者名爲赤血天魔,這兩頭老怪的修行法與煉氣士大有不同,想要突破至七轉,就必須煉化肉身,將血肉之軀轉化爲有形無質的虛體,有幾分類似傳說中的元神,但又遠遠不及元神之玄妙。”
“虛體狀態下,黑蜥神和赤血天魔均能發揮出七轉戰力,但那種七轉不過是無源之水,無本之木,必須吸取天地之力,才能維持住戰力不衰退。”
“血雕族祖地距離無憂城不過數百里,赤血天魔可以隨時抽取力量,近乎源源不絕。”
“而黑蜥族祖地的距離要遠出一倍還不止,若不建立一個更近的據點,黑蜥神很難從陌生的環境中獲得補給,即便與血雕族聯手攻破無憂城,它也無力再與赤血天魔爭奪利益,只能退回老巢。”
“所以它若不想爲血雕族作嫁衣,就必須就近插旗,把黑蜥族的勢力擴展到這邊來。”
許言聽完後不禁沉默下來。
原來,追根究底,龍頭寨的破滅竟是因爲無憂城。
不過許言畢竟不是龍頭寨土著,略微惋惜後便回過神來,問道:
“照師兄所說,黑蜥神是無法遠距離降臨的,那麼十多年前那一戰,它又是怎麼參與到跟無憂城的這一戰呢?”
公虛演微笑道:“我從未說過它無法降臨,只不過力量無法自行補充,不能長時間作戰罷了。”
“當年那一戰是由血雕族牽頭,先給了黑蜥族不少好處,這才請動黑蜥神出手。”
“而這次黑蜥神顯然不滿足於蠅頭小利,所以才建立黑獄,想要以此爲根基,真正地擴張地盤。”
許言恍然大悟:“而這次我們破壞黑獄,無意間也算幫了公虛師兄一個大忙。”
“不錯,包括許師弟在內,各位確實是幫了無憂城一個大忙。”公虛演並沒有賴賬的意思,大大方方地認可了這個說法。
但他旋即臉色一黯,嘆氣道:“可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既然黑蜥神有了這等野心,說明它的傷勢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赤血天魔應當也是如此。”
“即便黑獄被破,黑蜥神的謀劃落空,但這一戰恐怕難以避免,只不過遲打早打的問題。”
“等黑蜥神與赤血天魔定好利益分配,估計就是它們劍指無憂城的時候了!”
許言想要說些什麼,但安慰的話沒有意義,說別的又有打嘴炮的嫌疑,不如老老實實地閉嘴聽着。
好在公虛演也無意向他訴苦,收拾一番心情後道:“長生樓的周老是侯老的故交,以他的醫術和實力,救治侯老應當不成問題。”
“等侯老稍稍恢復過來,我便安排人送你們離開這裡。
”
“公虛師兄……”許言沒想到公虛演這麼厚道,不但盡心盡力救治老侯,還主動提出送他們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古人說大奸似忠,但看着公虛演滿是誠懇的臉,許言怎麼也找不出一絲破綻。
公虛演微笑道:“你我師兄弟間,不用太過客氣。說到底你們是無憂城的恩人,沒道理陪着我們冒險。倘若這次能保全住無憂城,希望我們還有這麼坐着聊天的機會。”
許言點了點頭,心中百感交集,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又過了一會兒,竹筏到岸,一個看着頗爲機靈的少年正等在那裡。
公虛演送許言上了岸,對少年說道:“許小哥是我的貴客,送他到松濤苑休息,若有吩咐,切莫怠慢。”
少年應了一聲,帶着許言到了一座佈置精巧,環山臨湖的院子,最後才退了出去。
隨意逛了一圈後,許言發現三狗和老朱都住在隔壁,此時老朱上半身用繃帶綁着,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顯然是之前的連番血戰消耗太大,一下子反噬回來。
三狗的精神頭還不錯,在許言指點了他幾句基礎吐納法的精要後,當即埋頭苦修起來。
之後的兩天裡,許言放平心態,安安心心地熟悉萬象吐納法,心中又有了更新的感悟。
比起基礎吐納法,老侯傳授的這門萬象吐納法突出一個“變”的特點。
靜時猶如一潭死水,動時千變萬化,靈活無比。
在萬象內氣的催動下,他的刀法、箭術以及掌握的幾個技能都有了全新的體驗, 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
第三天清晨,那個帶許言到院子裡的少年過來傳話,侯長豐已經醒過來了。
三人在少年的帶領下乘船穿過一條內河,最終停靠在一棟古樸的三層閣樓前。
經過一番引領,三人上到二樓,裡面的空間比外面看起來要大很多,三人來到一個靠裡的房間,老侯正光着身子趴在牀上,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正在他背上施針。
“你們來了?先坐先坐,等老周把這一輪針扎完再說。”
侯長豐皮膚白裡透紅,說話也是中氣十足,明顯是恢復得不錯。
三人終於是放下心來。
許言搬張凳子靠邊坐着,問道:“老侯,你不厚道啊,之前一副要死要活的樣子,合着兩三天就恢復過來了?”
侯長豐早已習慣他沒大沒小的說話方式,冷笑一聲後也不搭話。
倒是旁邊施針的周大夫一邊捻鍼一邊道:“命是保住了,可這身修爲也差不多報廢,能動用兩轉的內氣就頂破天了。”
許言一怔,朱一刀和三狗都是面露哀意,想要安慰侯長豐,卻又不知道怎麼開口。
“休要小女兒作態。”
老侯毫無頹色,反而一派輕鬆。
“這次能撿回一條命,已經是僥天之倖。我也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沒了修爲反而更輕鬆一點,安安心心養老便是。”
閒聊一陣後,周大夫拔出所有銀針,讓老侯好好休息,三人也順勢起身告辭。
侯長豐卻突然開口道:“小許留一下,我有事與你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