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男寵大半是朝中臣子所贈, 也有一些是直接遴選進來的,他們中有的是真正來侍候我的,有的卻是雍州安插的暗樁, 還有一些是我刻意安排進來的。投向雍州的臣子送來的人, 我不敢掉以輕心, 當防則防, 自己人送來的, 大多是爲了讓我更好的與外間聯絡且不讓雍州起疑,而刻意安排的那批,則半是暗線半是喜好了。
侍寢的事情, 當然得讓信得過的人來做,再說皇帝專寵兩、三人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於是便總是叫那固定幾人中的一個在夜間來陪我一陣。陪着, 只是陪着, 該說的說完,該交待的交待好, 這時間也就差不多了。其餘人等,便只在飲酒作樂中充充場面而已。
驪國皇帝好男不好女,從此便傳開,名聲這個東西,只要會造勢就能成就, 今日我是個荒唐帝王, 明日也可能變成忍辱賢君, 所以, 我不在乎。
三公主越發對我愛理不理, 還總是有事沒事就去找宮中男寵的碴,鬧得我不勝煩惱, 只好下了禁令,嚴禁皇后踏入男寵院中一步,召見也不行。
三月初十,傳說中諸神下凡,與世人同遊的日子。春季此時,花開正盛,城中百姓白日結綵迎神,夜間點燈相送,倒是熱鬧得很。三公主一改往日神色,大白天的便跑到我面前,巴巴的說是想出宮。
“公主也想湊個熱鬧?”我笑問,她是皇后,身邊盯着的人不算少,要出宮沒有帝王手諭可不行。
“陛下只需說同意還是不同意,難道只許你找樂子,就不許我出去逛逛麼?”
“也好,本王今日興致不錯,原就想微服出遊,皇后可願同去?”
“牽着絆着的多麻煩,”三公主抿了抿嘴,似乎又擔心我一惱就不允了:“罷了罷了,一道便一道吧。”
我欣然,這姑娘平日總是覺得我對不住她四哥和灼華,沒少冷嘲熱諷,現在有事相求了,纔會擺出伏低的姿態。她暗地裡偷偷摸摸做那些事情,別以爲不說我就不知道,好歹這宮裡,算來算去大半是我的人。就說這次出宮吧,也是因爲有人暗傳紙條約她一見,條子都在我眼前過了目才送到她手上的,還能有假?
“陛下,沈公子到了”門外侍從高聲稟報,我應了後,門處湖藍衣袍一現,進來位年輕男子。
沈公子,沈紹延,爲雲嶺郡守送入宮中,於我有助,他平日喜好絲竹音律,話不多,卻頗爲善解人意。後宮男寵,唯他最得我喜愛,今日出宮也是打算帶着他同去的。
“紹延過來,”我起身上前,拉了他的手親暱而言:“今夜皇后也要一同出宮,添個熱鬧,回頭你記得將樂器帶上,也好助興。”
“陛下對沈公子真是寵幸有加”三公主盯着沈紹延的臉面,語氣略有狐疑。
“好說、好說”我謙遜回答,後宮得寵之人,三公主之前沒少找他們麻煩,唯獨這沈紹延,找過一次麻煩後便沒再折騰他,相比之下,與其我去挑他人,三公主似乎更願意我挑了沈紹延。
樊陽城中有一湖,形似彎月,此湖東西各有河道連接,水流平緩,湖畔燈綵迷疊、花草芬芳,更有雅緻的商家在湖面搭起水榭樓臺,映水成趣。今日有人大手筆,包下了湖西整座水榭,觀景賞燈。
水榭是三公主選的,我毫無異議,命人鋪上臺子,置好吃食,放開了玩樂。水榭地勢較岸邊高些,我雖說是微服,可是該帶的侍衛隨從一個沒少,就算我不說,聰明點的隨便猜猜也能猜出我的身份。於是愈發的放縱,斜了身子半躺在紹延懷裡,眯着眼細細品酒。
三公主對於把她晾在一邊表現得很高興,饒有興味的叫了隨侍陪她放燈。
“有人在看”紹延低頭,髮絲垂在我面上,撩撥得很。
“你說是在看你呢還是在看我?”我伸手勾住他的脖頸,湊了脣上去,汲他口中酒香。紹延的眉修長濃黑、隱有鋒芒,瞳若點漆、灼灼生輝,他這般眉眼,總是讓我想起正在東祺戰事中的那位皇子。
“自然是在看陛下,”一吻方休,紹延又端起酒杯,眸子中映着我的面龐:“陛下還喝不喝?”
“自然是要喝的”我笑答,調情的手段他倒是學了不少,也不知道是郡守那教的還是入了宮中才會的。已吻渡酒雖然老套,但是依然銷魂,酒香脣香、迤邐曖昧,也不知讓岸上衆人看了多少風景去。
“這裡,漏了一滴”口中酒已飲盡,我卻意猶未盡,見得紹延脣角微溼,又湊過去,伸了舌尖細細舔過。
“陛下再喝,就要誤事了,”紹延笑得寵溺,拍拍我的背:“皇后娘娘像是要離開了。”
“無妨,過一會我再去尋她便是”三公主的藕色衣裙在拐彎處一閃而沒,我朝角落那的侍衛官看了一眼,他微微點頭。
支起身從紹延懷裡出來,我也要準備準備了,一會見了我家皇后要說些什麼好呢?目光一擡,掃過水麪,卻不由愣了愣,與我所在這水榭平臺遙遙相對的,另有雅緻之處,一人持杯憑欄獨立於水光月華下,直直向我這邊望來。
“那位公子已經看了很久了,倒真是有耐性。”紹延靠近,脣在我耳邊滑過,落在頸後,又輕啜一口。
我給自己滿滿倒上一杯,擡手隔空相邀,今夜又是月明夜,染墨你與我共飲一杯如何?
三公主的心上人是誰,我早已打聽清楚,她今夜與誰相約,雖然紙條上沒寫明,我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當我輕咳提醒這對相擁甜蜜的有情人時,心情,恩,很澎湃。
“陛下!”兩人急忙散開,三公主有些慌。
真不明白她這麼緊張幹嘛,你們倆有私情的事當初我不是就知道了,犯得着這麼偷偷摸摸的嗎。不過,要是皇后名目張膽這麼來,似乎更離譜,我這個皇帝也太窩囊了。
“朕要與韓侍衛長大人好好談談,皇后先請退下。”我手一招,呼啦啦上來一堆侍衛,明擺着意思是不聽話就來硬的。
“你若是傷了他一絲一毫,我定不會放過你。”三公主還想硬頂,被她那情人一個安撫的笑容給制止了,只好放下句狠話後乖乖退了出去。
“陛下想要如何?”韓侍衛長挺沉着。
“其實朕也沒有惡意,不過三公主好歹是朕的皇后,最後能不能讓你二人如願,朕多少也能做點主。”他半天不說話,我便接着說:“朕這麼做也是逼不得已,堂堂驪國皇帝卻要被捲入雍州皇儲之爭,性命保不保得住都是個問題。只要大人答應,日後若是出事保朕一命,朕便還個清清白白的公主給你。”
“好”沉默片刻,他終於點頭。
韓侍衛長常年擔任雍州宮中守衛一職,以大皇子和三皇子的行事風格,不可能不好好利用。我今日做這事情並不是想收服他,也沒這個能力收服他,比起那兩位皇子能給的,我能給的不足爲道,我只是想借他的口讓雍州皇子們知道,半夏恆是個貪生怕死的傢伙,不足爲懼。
他此次卻出現在樊陽,若說僅僅是爲了看三公主,未免有些牽強,不知道是不是雍州都中出了事情,我的消息網,看來還得多加完善。
這事完了,折返水榭再續歌舞,紹延跟了出來,攬住我笑說:“陛下招惹了個癡心人”
“哦”我下意識的往對面看去,染墨竟還在,轉頭輕笑,他若癡心我當初又怎會傷心如斯,一邊拉開紹延衣領,低頭在他鎖骨上咬下一口。
第二日,公儀大人告病不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