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九章人生苦短(二)

鬼劫輪迴,一開始讓人恐懼的是那種折磨和恐懼,但後來,那些都不算什麼,唯一讓人絕望的是時光。

百世輪迴,千年時光,換做是誰,都會絕望,甚至是會忘記自己是誰,忘記自己要做什麼,忘記初衷,要麼在恐怖的噩夢當中崩潰滅亡,要麼就是沉浸其中,無法自拔,甚至會懷疑之前的經歷是虛假的,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要麼,就是心裡明白,但卻不願掙扎,隨波逐流,徹底墮落。

徐遊不是聖人,他的神念意志再強,有的時候也會麻痹,甚至是融入到每一世當中,若不是烈火和心雷的折磨,徐遊有的時候,甚至會忘記他要做的事情和他的目標。

這一世,父母慈愛,嬌妻賢惠,徐遊卻像是一個脫離於外的人,似乎一切事情都引不起他的注意。

這些年,也有人覺得徐家的少爺這是生了什麼怪病,所以纔會失神。

家裡也請過不少大夫,有名的,沒名的,有很多,不光大夫,就是道士和尚也是請了不少,花出去的銀子也有不少,但沒有一個能治得了這個傻少爺的怪病。

對於這些,徐遊只覺得好笑。

既已知道幻境是假,那麼這些所謂的家人,父母,嬌妻,當然也都是假的,還有這些治病什麼的,更是假的不能再假。

畢竟,自己母親從徐遊記事起,就沒有出現過,至於嬌妻燕蓉妃,那更不可能,她在徐遊看來是可望不可及的,又如何能嫁給自己,還如此賢惠。

所以徐遊依舊是看戲一般,看着這一切,然後專心致志的想三爐合一之法。

說起來,徐遊想了這麼久,實際上也想到過很多法子,但很奇怪,三爐合一,總是在最後一步失敗。

具體原因,徐遊不知道,所以只能繼續研究思考,但三爐合一的法門,徐遊覺得應該沒錯,只是有些地方,他還沒有想到關鍵。

看到成親這麼久,兒媳肚子也沒大,老父母詢問之下才直到怎麼回事,當下是氣的夠嗆,但也不敢去說兒子,生怕讓他的怪病加重。

家裡雞飛狗跳,徐遊依舊是當做旁觀者,哪怕是這些人是因爲他纔會如此焦急和擔心。

一個月後,父母又給徐遊娶了一個小妾。

徐遊這一次,甚至連面都不露,只是在第二天見到這個小妾時,才發現,這個小妾居然是林雪喬。

“若是我再娶三房,不會是綾秋水吧。”徐遊看了看小妾林雪喬,然後依舊是轉身離開。

這些,都是虛假的,徐遊知道。

好在這裡的父母沒有再給徐遊納妾娶妻,只是不斷的請大夫,請名醫,而無論是正妻燕蓉妃還是小妾林雪喬,都是十分賢惠,哪怕她們和徐家的傻少爺沒有過夫妻之實,但也是無怨無悔的照顧着他。

一日三餐,體貼入微。

時光流逝,一年,兩年,三年……

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歲月一步一個腳印,從無懈怠,看似萬里之路遙不可及,但真正的走到終點,才直到已經過去了這麼久。

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徐家長母病故,老父也是臥病在牀,可即便是如此,在老母病故時依舊叨唸着她的兒子,老父臥病不起,卻也吩咐人一定要照顧好他的兒子。

可他們的兒子,哪怕看上去年紀大了,卻依舊是在發呆,甚至沒有來看過他們。

三日之後,徐家老爺病故,臨死前,都在等着他的兒子來看他一眼。

這些年,徐家的家底也早就被請名醫治怪病榨乾了,本來就有些入不敷出,這一下老爺和夫人相隔幾日病故,同時撒手人寰,更是讓徐家雪上加霜。

有下人趁亂偷東西逃走,一時之間,徐家敗落了。

可即便如此,徐遊也不在意,他依舊在思考三爐合一的法門,而這法門,依舊是卡在最後一點瓶頸上,總是過不去。

徐遊越是想不明白,就越想要弄清楚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這一世不行,那就再來一世。

反正,已經習慣鬼劫輪迴。

這時候,有人進了屋子,徐遊眉頭一皺,開口訓斥:“我說過了,無論有什麼事,都不要來打攪我。”

進屋的,是他的小妾。

林雪喬在這鬼劫幻境當中,只是普通人,所以也會受到歲月侵襲,此刻已經是一個老婦人的樣子。

她此刻面容悽苦,道:“姐姐她,自縊了!”

她口中的姐姐,自然是徐遊的妻子,也就是燕蓉妃模樣的那個女人。

不過徐遊知道,眼前這個人不是林雪喬,那個人,也不是燕蓉妃,都是假的,只是鬼劫幻象。

既然如此,又何必傷心,所以徐遊搖頭道:“知道了,出去吧。”

林雪喬哭了。

雖然她看上去年老色衰,但依舊哭的很好看,徐遊此刻心中暗暗默唸道,隨後便收回了目光,似乎一切都無關緊要,一切都不值得他去關心。

已經芳華不再的林雪喬要走了,臨走之前,她將一封信交到了徐遊手中,沒有再說一句話。

徐遊懶得去看這一封信。

徐家敗落,徐遊不關心,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又是十幾年過去。

這鬼劫幻境中的徐遊已經是老態龍鍾,花費了七十年來思考三爐合一的法門,徐遊依舊是隻差了那麼一點。

無奈,徐遊收了念頭,開始活動了一下四肢。

年老之後,體質下降,徐遊看上去極爲蒼老,渾身骨瘦如柴,就彷彿隨時可能栽倒在地。

連續觀想七十年,徐遊無果,他突然意識到,再這麼下去,就算是再來一世,情況怕也是一樣。

當下徐遊沒有繼續思考三爐合一的法門,而是突發奇想,打算出門走走。

他在這裡待了七十多年,居然根本沒有注意到這個世界的樣子,不知道門外街道叫什麼,不知道街坊鄰居是何人,更不知道,徐家已經破爛不堪,如同鬼宅。

即便是徐遊蹣跚走在外門,也沒人認識他,不過走了一圈,徐遊聽到有人討論徐家,討論他這個徐家的敗家子兼傻子。

還說,徐家敗落,都是因爲自己。

可笑的是,正主坐在他們旁邊,他們居然也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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