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漁村。
“軒宏,你好久沒陪我看雪景了。”幸福地淺笑着,靠入他的懷中,見他久久無迴應,疑惑,轉頭回望身後這個俊朗的男子,卻發現後者根本就是在發呆,不由深呼吸。可還是氣惱,便暗掐了某人腰間,咬牙切齒:“想什麼呢,抱着你最寶貝的娘子大人,你居然在想別的事情!”
“噓!”用食指輕按上柳亦晨的脣瓣,再偷偷拿掉那隻掐着自己的小手,俯身親了親她氣呼呼的臉頰,“亦晨小寶貝,記不記得我昨天跟你說的?”
“昨天你說什麼了?”顯然已經忘光了。
“寶貝就是這麼讓人不省心。”風軒宏頗爲無奈地搖了搖頭,橫抱起柳亦晨,關上了門扉,隔絕了外頭的冷空氣。
“抱我做什麼,大白天的,人家又不是不會走路。”柳亦晨嬌嗔着,卻是摟緊了風軒宏的脖頸,一臉嬌羞地將頭埋入了他懷中。
“莫非寶貝小亦晨又飢渴了?”風軒宏微笑着,有那麼一刻與某人頗爲神似。
“欸,你不是這意思麼?”柳亦晨鬱悶了,虧她這麼配合。
“現在天大亮着,小雅和小孌還在午睡,怎麼想也覺不合適對吧?”說至此,頓了一下,調笑,“我的亦晨寶貝果然又想歪了,是不是我一年不在,寶貝已是寂寞難耐了?”
又一局完敗!不說這一年還好,一說就來氣!
“你不是有事要跟我說麼?”不爽地別過臉去,語氣不是很好。
將她輕放在牀鋪上,在牀沿坐下,拍了拍她的小腦袋:“亦晨,你覺得林逸飛是什麼人?”
“什麼什麼人?很不錯的小夥子呀,長相又好,又有才氣,脾氣還很溫和,可惜老孃已經嫁人了。”柳亦晨搖頭晃腦着,很是惋惜地說着。
“我是說,他不是常人,就連同他身邊的那個女子也並非像你我這樣的常人。”風軒宏眉頭微皺,一臉凝重地說着。
“不是常人?難道還是神仙不成?不過小逸飛倒也確實有幾番仙人之姿,說不定真是仙人轉世呢!可惜老孃已經嫁人了!”
“神?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麼……”風軒宏也不理會柳亦晨有意無意地想激怒他,只是茫然地望着前方,腦海中不斷閃現着幾幅壁畫。
柳亦晨眉頭緊鎖,臉色越來越難看,瞪了風軒宏好幾眼,後者卻渾然不知覺,索性也懶得理他,冷哼了一聲,下牀就打算離開,卻被一把抓回。
“去哪兒?”
“放開我!老孃嫁別人你都不管了,攔着我幹嘛呀!”
以前只要自己一不小心提到別的男人,這傢伙就會吃醋吃個半死,怎麼自從那個什麼島上回來,這傢伙就神神叨叨的!
風軒宏無奈,抱緊這任性的小女人,嘆氣:“我跟你說正事呢,你卻總是跟我鬧。”
風軒宏這麼說着,柳亦晨反而不鬧騰了,只是安靜地窩到他懷裡,沉默着。
“亦晨小寶貝?”
“……”
“亦晨?”
“……”
“生氣了?”
“……”
風軒宏頗感無力,親自爲她脫去鞋子,抱着她躺下,嘴中輕聲吟唱着歌謠。
一曲輕緩而柔和的童謠,安撫了柳亦晨的心,轉身回抱住他,低喃:“你什麼時候帶我回你家看看?”
“我記得亦晨小寶貝很喜歡習泱這紛揚大雪的。”
“可是我也很喜歡尚風的碎石如鬥呀,那兒又不是不會下雪……那兒是你的家不是麼?”柳亦晨悄聲地說着。
“那兒是我的故鄉,我的家在這裡。”微笑着拍了拍柳亦晨的細腰。
“討厭!”柳亦晨羞赧地瞪了他一眼,拿開他摟在自己腰上的大手,坐起身來,“我叫小雅、小孌起來,時間差不多了。”
“讓那兩個小搗蛋再睡一會兒吧,我們也可以午睡休息下。”風軒宏按住柳亦晨的手,將她重新摟回懷裡,翻身就覆了上去。
柳亦晨望着牀幔,翻了個白眼:“小軒軒,現在是白天喲。”
“嗯,我知道。”
“小雅和小孌還睡在隔壁喲。”
“讓他們睡去,我們做我們的事。”
柳亦晨已無力再吐槽這個之前還一派正人君子,轉眼就化爲餓狼的傢伙了。
“軒宏。”
“什麼?”
“沒什麼,就是想叫叫你。”
親了親她的鬢角,淺笑:“亦晨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矯情了?”
“矯情?”柳亦晨茫然。
一年,他整整失蹤了一年,杳無音訊。她都不記得這一年她是怎麼度過的了,去年的新年,她又是怎麼度過的?
她沒有起身去尋找他,因爲放不下他們的孩子,可因爲他的失蹤,自己也始終是無精力去照顧好他們,小雅和小孌的肌膚被海風吹得糙了許多她也不管。她始終固執地相信他會回來的,一定會回來,所以她能做的,只有等,等他回來。
她一直在這個小漁村裡等他回來,等到春花綻放,鶯飛草長,秋葉凋零,一天覆一天,一月又一月,可他始終沒有回來。
她已不記得自己是怎麼一次又一次承受那希望破滅的失望,那失望背後渺茫的希望。而她依舊在這兒等,等着他回來。
“軒宏,”輕咬風軒宏的肩膀,呢喃,“我們搬家吧,回尚風。以後你也不要再當漁夫了,天天在家裡陪我好不好?我養得起你,可我等不起。”
“我聽你的。”
——————
“咚!咚!”輕叩柴扉,久久纔開。
柳亦晨望見來人,一瞬的驚訝,繼而微笑,調侃:“妹妹的腳是怎麼了?”
似是早就料到柳亦晨會這麼打趣,若水也不答話,只是摟緊了清洛的脖子,將臉別了過去,輕靠在他的肩頭。
“晨姐,我們是來道別的。”只是那麼橫抱着若水,也不覺不合乎禮數,一臉的淡定自若。
見玩笑不經開,也就不調侃他們了,正色:“要回去了麼?”
“嗯。”
“恰巧,我和軒宏也決定回尚風了呢。”柳亦晨似漫不經心地說着。
“這樣好麼?”清洛目光微閃。
“有什麼不好的,可惜回去時應是二月春風,倒是能同他們共賞梨花呢。”
“風嘯在尋他,晨姐可知?”
柳亦晨自是明白這個他指的是風軒宏,也就是自己的丈夫。
她有片刻的驚訝,繼而苦笑:“那真是難爲嘯兒了,也罷,便是當遊玩山水,逸飛可知嘯兒現在何處?”
“崇葉。”
——————
“什麼!沫兒真是越來越不像話了!”一男子拍桌而起,一臉的恨鐵不成鋼。
“君上。”女子雍容典雅,吐氣如蘭。
男子也就冷靜下來了,坐回位上,敬畏地看向身前的這抹湛藍:“前輩,您怎麼看?”
不答,只是將手中的拂塵揮了揮,繼而坐到了一旁的木椅上。
男子疑惑地看向自己的妻子,不解其意。
女子只是微笑,親自沏了一杯熱茶,端着送至湛藍面前。
湛藍衣着的男子沒有任何表情,伸手接過,也不試溫,便飲下了好幾口,溫度恰好。
“師傅,那位女子漂亮麼?”女子這麼問。
“很漂亮。”聲音清脆如珠。
“沫兒真的很喜歡黏着她?”
男子思索了一會兒,道:“非禮勿視。”
“是麼?”女子一直淺笑着,“師傅您慢用茶。”
“不用了。”男子站起身來,向門口走去,忽回首,望向女子,目光微閃,緩緩道:“小姍,你跟我走麼?”
那般誠懇,希冀着。
女子微笑着,再一次搖了搖頭。
“哦。”再次失望地低下頭,離開了。
泱康倒也不在意,只是爲自己沏了一壺茶,輕抿了一口,笑然:“雨姍,你泡的茶就是不一樣。”
“君上謬讚。”
“叫我泱康就好了,我知道你不喜歡我,留下來當我的君後也是迫於無奈。”泱康緩緩地說着,“如雨姍,你是如一夢的姐姐,是如家的人,這樣的身份就足以讓我想留住你了。”
他望向窗外,白雪紛揚,苦笑:“但我真的不想讓你對我強顏歡笑,我不希望你不開心。”
如雨姍沉默不語,靜靜地站於那兒,低眉順眼。
“沫兒是你的孩子,父親到底是誰也只有你清楚,但不管沫兒的父親是誰,沫兒都將成爲下一任的泱君,這是不容抹去的事實,雨姍,我知道你也清楚這其中的重要性,不是麼?”
“我知道。”她輕緩移步至門口,纖手輕扶在門框上,望着漫天大雪,以及早就被掩蓋的他的足跡。
本來早間還是個晴朗好天氣,午後卻又是下起了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一片又一片的六角白花自空中飄落下來,聽聞雪花又名六花。
泱君沫,泱君沫,這應是那孩子的名字,一個君字便早已註定這孩子就將是泱國的君主。
沫兒,沫兒,你是恨孃親的吧,所以遲遲不肯歸來。風流浪子也好,無情殺手也罷,你這般糟踐自己的名聲,又是何必呢?
看着如雨姍淒冷的背影,泱康也就跟着憂傷了,低語:“想追就去追吧,或許還來得及……”
趁他還沒改變主意之前。
聞言,如雨姍神情微恍惚,繼而放下手來,轉身看向泱康,笑着搖了搖頭:“不需要了。”
“爲什麼?”泱康輕嘆一口氣,用手輕遮住自己的雙眸,不讓如雨姍看清自己憂傷無奈的悲涼,“你不愛我,爲什麼要呆在我身邊,你呆在我身邊,爲什麼心裡想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玉笙前輩,你愛的是他不是麼?”
“玉笙……”如雨姍目光微閃,眼波微瀾,又望向庭院的紛揚大雪,緩緩道,“君上,妾身乏了,可容妾身休息片刻?”
泱康放下手,深深地望了眼如雨姍,站起身來:“早些休息吧。”說罷便是越過如雨姍,離開了屋子。
“玉笙,我愛的是玉笙?可惜是玉笙啊……”
屋中,女子背影寂寥淒冷,獨自喃喃着這麼一句模棱兩可的話。
——————
“她不會追來的,別等了!”一隻纖細小巧的白色狐狸趴在主人肩上,懶懶地打了個哈欠,縮成了一團。
男子不語,只是望着宮門,似在等着什麼。
“玉笙小笨蛋!你再在雪地裡等姍姍小丫頭,信不信我咬你啊!”
一片雪花飄落至小白狐的鼻頭,小白狐立刻被凍了個清醒,從玉笙肩頭跳下,抖了抖身上的白雪,彷彿與這大地融成了一體,若非那雙炯亮的黑色眼眸,還真難分清哪裡是小白狐,哪裡是雪。
“歡,現在什麼時辰了?”玉笙忽然開口詢問。
小白狐抖了抖尾巴,看了看天色,回答:“未時左右吧。”
“哦。”玉笙又深深望了一眼那個方向,再次失望地低下頭,將小白狐自雪地裡抱起,放於自己肩上,“我們該回去了。”
“不等姍姍了?”
玉笙駐足,又回首望了眼宮門——她依舊沒有出來。失望而沮喪地轉回頭,徑自向前走着。
“等,我仍會等着她的。”他是這麼回答的。
小白狐又自他肩頭跳下,抖去身上的雪,再次輕盈地跳回他肩頭,縮着成一團,擡頭回望了眼宮門,眸中有精光一閃而過。
“玉笙小笨蛋,聽說小夢夢成親了?”
“嗯。”
“那玉笙小笨蛋打算什麼時候也娶一個?”
“……”
“啊!你敢摔我!”
“聒噪。”
“玉笙你欺負我!我不幹!我要找姍姍玩去!哼,說你的壞話!”
玉笙停在原地,看某隻小白狐蹦躂着,消失在了天地之間,白雪紛紛,思緒茫茫。
“笨蛋歡這是要去哪?”不知何時,一隻小黑狐輕巧地躍上了玉笙的肩頭,順着玉笙的視線望去。
“去找小姍說我壞話。”目無表情,如是說着。
“哦,這樣呀。”
沉默着。
小黑狐只是站在主人肩頭,靜靜地陪他立於這天地之間。
“玉笙。”
“什麼?”
“你還要等姍姍等多久?”
“等到她肯跟我走爲止。”
白雪早就漫過眉梢,漫過了黑髮,他仍立在這兒,等着屬於他的女孩歸來。
小黑狐扭頭從系在腰間的小布袋中取出一封信,叼着遞向玉笙。
玉笙伸手取下信來,不急拆看。
“師傅他有說什麼嗎?”
“唔,似乎沒說什麼,就是有件事託你幫着跑跑腿。”
“哦,又是跑腿的活兒。”
“玉笙。”
“什麼?”
小黑狐用皮毛蹭了蹭玉笙的臉頰,提示他向上望去。
玉笙不解,順着黑狐所指的方向望去,瞬時凝睇。
遠處宮城的高樓之上,有纖細的身影憑欄而立,手中抱着一隻純白小狐狸,她正在往這兒看。
那是屬於他的女孩。
——————
“姍姍,喜歡就去追唄!不然玉笙小笨蛋就要跑了!”小白狐鼓動着。
哦!他看見了誰!是慶兒小寶貝耶!
在瞥見那抹墨黑時,小白狐差點激動地跳了起來,眼睛變得鋥亮。
似充耳不聞小白狐的話,如雨姍只是輕倚欄杆,靜靜望着他。
大地,天空,一片雪白,而在天地之間有那麼一抹湛藍格外醒目,恍若失去了知覺。
如雨姍不知道該想些什麼,做些什麼,或許唯獨只能這麼靜靜地望着他,痛徹心扉。
彷彿只有一步之遙,她便能來到他的身邊,然一步之遙,步步爲遙!
她什麼也做不了。
“玉笙……”聲音微顫,目光哀傷,除了這麼遠遠眺望着,無聲呢喃着自己不能直呼的名諱,她又能怎麼辦?
如雨姍收回視線,將小白狐輕輕放到閣板上,淺笑着喃喃:“他不會跑的,他會等我的……”
“姍姍?”小白狐擔憂地看向準備下樓的如雨姍。
“讓他快些回去吧,雪大,着涼了可不好。”輕扶欄杆,回首看了眼小白狐,溫柔地笑着,說罷便轉回去,離開了高閣。
“姍姍,如此又是何必呢?”空曠的高閣上,傳來的只剩下這一句嘆息。
——————
正月初三,天晴日朗,天空一片淡藍,清澈如冰雪。
崇葉暮秋城,依舊繁華熱鬧。
酒家。
“小若!你可算來了!你不知我盼你盼了好幾天呢!”祁悠若一推開雅間的大門,便被一抹衝過來的粉白色身影抱了個滿懷。
“小殊子,幾日不見,怎變得這般熱情?”如果不是看清了抱自己的人是蘇菀殊,有那麼一刻,她都覺得是葉鈴駕到了。
“這不是想你想得緊呢!一激動沒顧那麼多。”蘇菀殊拉着祁悠若的手,開心地望着她,滿面紅光,精神格外飽滿。
祁悠若微揚眉,看向桌邊的慕容凌楓,無聲詢問着。
慕容凌楓倒也明白,揚了揚手中的酒杯,道:“喝了點酒,沒什麼大礙的。”
祁悠若瞭然,正想說什麼,就有一陣吵嚷從外頭傳來,而讓自己在意的是其中某個少年蠻橫的大嚷。與蘇菀殊對視了一眼,皆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訝和笑意。
“我說是我先包的這間就是我先,你憑什麼跟我搶!”一身紅衣,少年眉宇間盡是乖張,狠狠地瞪着前面無奈失措的小二。
“不、不是小的要和小爺您搶,是實在那間屋已被別人先訂了去呀……”
“關我什麼事!要麼退錢,要麼交牌,要麼滾蛋,選一個!”少年一臉的不退讓。
“辰悕。”蘇菀殊淺笑。
少年一愣,轉身望去,詫異:“你們也在這兒?”
——————
“這麼說來,小悕你是突然想起有事找小殊子,所以就先回了趟暮秋城?”
“嗯。”炎辰悕點了點頭,又開口,“不要叫我小悕。”
“何故?”
“悕,是我哥的名字。”一瞬的黯然,轉之又恢復常態。
本並不指望炎辰悕做什麼回答,卻沒想他居然回答了,一瞬的詫異,卻也不想深究什麼了。
“你們怎麼也回來了?”炎辰悕詢問祁悠若。
“小殊子邀請我,我就來了唄。”
“邀請?”炎辰悕看向蘇菀殊,“碰上什麼麻煩了?”
蘇菀殊愣了愣,繼而笑然不語。
“小笨蛋!”祁悠若很不客氣地用手指彈了下炎辰悕的額頭。
“啊!女人你!”炎辰悕吃痛,捂住額頭,瞪向祁悠若。
“一定要出事了小殊子才能來找我麼?我明確地告訴你,我是來玩的,不是因爲碰上麻煩事,單純地來找她玩而已。”祁悠若認真且堅定地說着。
蘇菀殊微笑着,看向炎辰悕,輕柔地說着:“辰悕,你還小,不該將事物的攸關利害看透徹的,有時候裝作什麼也不知道,豈不活得更輕鬆些?”
炎辰悕沉默,低下頭去,許久才喃喃了一句:“今年十八,我已經不小了……”
似是說給她們聽,又似在說給自己聽,其中包含了太多情感,最後竟只化爲這麼一句嘆息。
“你跟鈴子是什麼情況?”本想在葉城時便問清楚,卻不想炎辰悕竟在那天晚上便離開了,此刻恰巧相逢,她定是要問個明白。
炎辰悕目光微閃,不敢直視祁悠若探究的眼神,別過頭去,支吾着:“你問這個做什麼?又不關你什麼事,我和她的事我們自己會解決,不需要你操心了。”
“你有種看着我說話!你到底把鈴子當什麼了!”祁悠若厲聲道,眼眸微眯,帶着危險的味道。
炎辰悕本來今天心情就不好,被祁悠若這麼一質問,火氣更大,脾氣立馬上來了,拍案而起,冷然地盯着祁悠若,連語氣都降低了溫度:“我說了,我和她的事不需要一個外人來干涉,尤其是閒着沒事幹的外人,你憑什麼來質問我?八婆!”
此話一出,雅間中的溫度立馬降了好幾度。
祁悠若笑得竟愈發顯得燦爛,柔聲細語着:“你有種再說一遍。”
說就說,誰怕誰!
炎辰悕這麼想着就想張口接着罵,慕容凌楓接收到蘇菀殊的眼神示意,立刻起身捂住了炎辰悕的嘴。
而另一邊,溟殤也趕忙抱住快暴走的祁悠若,溫柔地笑着,輕輕啄了下她的脣瓣:“小孩子嘛,計較什麼?”
祁悠若臉色瞬間沉了下來,一副“我現在很不爽”的模樣。
蘇菀殊溫和道:“辰悕你今天火氣有點大呢,不像平時,發生什麼事了?”
炎辰悕也慢慢冷靜下來,拿開慕容凌楓的手,徑自坐下,悶悶地回答:“也沒什麼,就是心情有點不痛快。”瞄了臉色陰沉得祁悠若一眼,彆扭着,“喂,我不是故意的,對不起!”
“哼,這裡沒人叫喂吧!”祁悠若竟是耍起了小孩子脾氣,顯然還不肯就此罷休,但臉色已有所緩和。
“……”
“跟鈴子一樣叫我聲,我就原諒你。”祁悠若笑得很囂張。
炎辰悕臉色很難看:“你別得寸進尺!”
“哦?”祁悠若笑着站起來,來到蘇菀殊身後,雙手放於她肩上,笑得更加囂張,“小殊子,我很得寸進尺麼?”
炎辰悕眼角微抽,久久不話語。
她在威脅他,明知他這次回來是有求於蘇菀殊的,她還特意找立場,很明顯地在威脅他!
“小若,你只是睚眥必報。”蘇菀殊無奈地笑了笑。
“那小殊子會站在哪一邊?”祁悠若很是無辜地眨了眨眼。
“自是你這邊。”
“小殊子最美了!”祁悠若笑容擴大,挑釁地看向炎辰悕。
炎辰悕暗咬牙,不甘示弱地瞪回去。算你狠!
“小若,你也別跟辰悕鬧了。”蘇菀殊無奈搖頭,頗感無力。
“還跟孩子一樣。”溟殤輕拉回祁悠若,寵溺地淺笑着,順了順她的髮絲。
“是他先挑釁我的!”
“那你也不能這般咬着人家不放,萬一他是有很重要的事找蘇菀殊呢?”
“我知道錯了。”祁悠若很乖順地垂下了頭,一副孩子犯錯的模樣。
溟殤只是笑着拍了拍她的腦袋,將她攬於懷中,環抱着,
炎辰悕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最後確定是祁悠若和溟殤兩人,不敢置信。
“菀兒,是我眼花了麼?”慕容凌楓輕揚眉。
蘇菀殊搖了搖頭,清和道:“或許是我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發生了什麼好事情吧。”
“或許真是什麼大事吧。”炎辰悕亦肯定地點了點頭。
祁悠若聞言自是一愣,擡頭望向溟殤。
他也正在看她。
“曉之以理,通之以情。隨他們一驚一乍去吧,大驚小怪。”溟殤只是很溫和地笑着,拂了拂祁悠若的劉海兒,很自然而又親暱的動作。
祁悠若豁然開朗,主動靠到他懷中,抱緊他,捨不得放手。
——————
蘇家,門口。
“小若,你們先等一下,我去敲門。”蘇菀殊說着,已提裙上階,準備輕叩朱門。
“對了。”祁悠若忽看向炎辰悕,準備說什麼,卻見炎辰悕身後一抹火紅,止聲。
“什麼?”炎辰悕疑惑,等待下文。
“你……”身後的那位是誰?
祁悠若想這麼問的,卻遲遲沒有開口,只因那人衝自己做了噤聲的動作,如此俏皮。
炎辰悕輕皺眉頭。
這女人怎麼說話都不說全?
忽覺有人在拍他的右肩,疑惑,慣性地轉頭望去,空無一人。又感覺有人在拍他左肩,有些惱火了,直接轉過身子去看到底是誰,卻空無一人。
正納悶,想詢問祁悠若他們,就覺身子一沉,背上一重,耳邊傳來了讓自己牙癢的聲音。
“小炎辰,好久不見,姐姐想死你了!”
“你給我下來!”咬牙切齒。
“不嘛不嘛!”
“別再讓我說第二遍!”
“好吧。”那抹火紅很聽話地便從炎辰悕身上下來了,站定,看向祁悠若等人,微笑:“小炎辰調皮,有勞各位一路照料了。”
面容姣好,一頭墨發被紮在了一起,成了個高高的馬尾,用紅絲帶繫着,配着一身紅衣勁裝,眉宇間全然沒有一個女子該有的嬌柔。乾淨利落,清爽灑脫。
“誰託他們照顧了。”炎辰悕不爽地撇了撇嘴,“愛蹦躂的炎莫。”
炎辰悕如此介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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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悠若聞言淺笑,意味不明地看了炎辰悕一眼。忽見得炎莫大步上前,在祁悠若面前站定,激動地握住了她的手,眼睛鋥亮。
“妹妹真乃大美人也,敢問妹妹芳名?”
“……”
“小若,”蘇菀殊剛將事情對自家家丁交代好,轉身就見着一個陌生人持着祁悠若的手,一臉的興奮喜悅,一愣,繼而微笑,“這位是?”
炎莫聞言轉頭看向蘇菀殊,眼睛再度變亮,一個快步走至了蘇菀殊面前:“早聽聞蘇家女兒個個貌美如花,今日一見果真不錯!小的能見到妹妹真是三生有幸,不知妹妹是哪位小姐?”
炎辰悕捂眼,對於炎莫的行爲言語似是司空見慣了。他表示,他不認識這貨。
“姑娘,你是辰悕的姐姐吧,我是否應當多安排一間客房了?”蘇菀殊只是那般微笑着,溫和若春風。
炎莫聞言,眨眼再眨眼:“欸?你知道我是女的了呀,蘇家小姐就是不一樣。我也是剛巧碰上小炎辰的,嘛,反正我沒地方住,就叨嘮蘇妹妹了。”
“無礙。”蘇菀殊淺笑。
“笨蛋,你自己一出場就點明瞭好麼!”炎辰悕眼角微抽。
“欸?”炎莫不明,記憶回放中。
「小炎辰,好久不見,姐姐想死你了」
「姐姐想死你了」
「姐姐」
默,好像是這樣的……
“嘛,算了算了。”炎莫不介意地揮了揮手,笑然,“再次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炎莫,是小炎辰的二姐……”
炎辰悕直接出言打斷炎莫的話:“菀殊姑娘,可否請你帶她去換套衣裳?”
“這當然可以。”
“哼!小炎辰,你又嫌棄我扮男裝!”炎莫不爽。
“我纔不信會有哪個白癡看不出你是個黃花大閨女!成天穿得男不男女不女,出去別告訴別人我認識你!”炎辰悕不以爲然地瞥了炎莫一眼。
某處某嘯打了個噴嚏。
炎莫聞言,不反駁也不辯解,不惱怒也不生氣,反而樂得其所,開心地笑了:“算了,跟你說了你也不懂,你二姐我今兒個心情好,懶得跟你爭了,美人妹妹們咱們走,換衣服去!”
祁悠若略微詫異地看了眼拉上她的炎莫,側首便望見了一同被拉住的蘇菀殊,與她對視,皆看到了彼此眼中的無奈與感興趣。
——————
墨發及腰,髮帶輕搖,耳畔的幾股秀髮皆用火紅的絲帶綰繫着,透着一股明媚可人的味道,眉心略上處有一簇紅色的火焰,透着慵懶的誘惑。
祁悠若微俯身,輕拂美人整齊的劉海兒,看火焰若隱若現,饒有興趣:“胎記?”
“怎麼說呢,算是吧!”嘴角輕揚,明媚的笑容,雙眸若寶石般璀璨,“小若兒妹妹,女裝的姐姐我如何?”
祁悠若聞言,輕揚眉:“很不錯。”
“是麼?”炎莫又轉頭詢問蘇菀殊。
“炎姑娘天生麗質,扮回女裝自是盡態極妍。”
“太棒了!那我一定要嚇死小炎辰!”炎莫說着便跑跳着離開了。髮辮輕搖,在空中劃出美麗明朗的弧線。
“小若,怎麼對炎姑娘感興趣?”
“因爲她的眼睛很漂亮。”
“這般純淨無瑕的雙眸確乎少見了。”蘇菀殊搖頭輕嘆,“自報家門爲炎姓,我似乎明白了些什麼啊……”
——————
是夜,冰涼。入冬,流霜。
炎辰悕微瞥了眼立於自己身側的人,淡漠開口:“你不是怕冷麼?快些回去吧,夜深了。”
“炎辰悕居然會關心人了?真難得。”祁悠若透過亭檐,看到了流霜飛舞。
聽到祁悠若直接叫出了他的全名,炎辰悕是一愣,隨即就想到了炎莫那個傢伙,倒也不甚在意了,反正遲早都是要知道的。
“嘁,我纔不信你大半夜出來找我是來調侃我的,說吧,你又想知道些什麼?”
“哎呀,話可不能這麼說呢。我只是睡不着覺,閒來無事,漫步庭院,偶然看見小辰娃娃立於亭中,便走近打個招呼罷了。可千萬別說得咱們像是私下約定出來幽會似的,被殤殤知道了,那還得了?”祁悠若掩嘴輕笑。
“喂,我說你這個女人……”也太不正經了吧!
“我是說真的。”祁悠若緩步上前,感受到了夜風的冰涼,“你呢,三更半夜不睡覺,跑到這裡做什麼?賞風景,喝西北風麼?”
輕晃杯中酒,低喃:“睡不着。”
一晌沉默,各懷心思。
“小小年紀就喝酒?這可不好。”
“不用你管!”擡手飲下。
酒水冰涼,入心惆悵。
“我可是在勸你,喝酒傷身,醉人不醉心。”
炎辰悕低首,看着空空如也的瓷杯,悵然若失。
“炎辰悕,你爲什麼要出現?”祁悠若側首,眺望湖面,湖面如鏡,流霜飛舞,“你把鈴子當什麼了,玩物麼?爲什麼要出現,她千方百計逃離那個自己將嫁的人而遇到了自己喜歡的人,可笑的是這兩個人分明就是同一個人,而她竟是毫不知情!她爲了自己的責任而放棄自己喜歡的人,內心多痛苦,而這個人居然就是自己將嫁之人,多可笑?這是一場笑話麼!你到底把她當什麼了,在玩弄她麼!”
字字璣珠,反覆強調,不是慷慨激昂,卻是壓得炎辰悕喘不過氣了。
“住口……”
“慚愧了?惱怒了?”
“我叫你住口!”眼色一沉,旋手將酒杯扔了出去。
髮絲輕揚,撲通一聲,酒杯終是擦着髮梢便落入了湖中,激起水波層層。
“你懂什麼!你根本就不知道鈴子喜歡的人到底是誰!我告訴你,那人是炎悕,是我已死去的同胞哥哥炎悕,文炎三皇子是他,根本就不是我!你到底懂些什麼?你以爲我的痛苦會少於她麼?你以爲我的責任與義務會比她少麼?你真當我只是個會遊手好閒戲弄別人感情的文炎皇子麼!呵,炎悕,炎悕,她至始至終在乎的只有他,她甚至連我是誰都不知道!”
炎辰悕低吼着,渾身散發出強烈的戾氣,那般悽慘與噬血。
祁悠若不禁訝然,望向炎辰悕,竟是發現在炎辰悕的身旁有另一個“人”的存在。
相貌與炎辰悕一模一樣,而眉目卻顯得溫和了許多,他的身體是半透明的,而此刻,他正十分擔憂地看着炎辰悕,卻什麼也做不了,他又轉頭看向她。
“救救他,求求你,救救他。”
祁悠若一驚。是的,那個“人”正萬分懇切地請求她,請求她救炎辰悕,可她又能做什麼?
誰也看不清那抹紅色的身影是什麼時候進入亭子中的,而當祁悠若回神時,那抹火紅已是從後輕環住了炎辰悕的肩,讓他輕靠入自己懷中。
她的額頭,有一抹火焰正散發着柔和地光芒,好似在跳躍着。
“炎辰悕,記住,你叫炎辰悕。你不是一個人活着,你是替兩個人活着!”
炎辰悕輕垂眸,身上的戾氣漸漸消散:“我沒事了,放開我吧,重死了,跟豬一樣。”
“你才豬呢!”炎莫氣惱,卻沒有放開手。
“喂,我說你……”語氣那般不耐煩,被柔聲打斷。
“乖,睡覺吧。”
“你……”
“我知道你很累了,睡吧,別忘了我是你的二姐,哪怕不是親血緣。”
“……”
――――――
“一體兩魂?”祁悠若微詫異。
“嗯。”炎莫輕頷首,“小若兒妹妹,別再爲難小炎辰了,這孩子沒你想象得那麼堅強。”炎莫微笑着,撫了撫炎辰悕的頭——炎辰悕此刻已是放下所有戒備,靠在炎莫懷裡睡着了。
“他傷害和欺騙了我所在乎的人。”淡漠的神情,淡漠的語調,她對於炎辰悕這個人的防備一直都在。
而又不知何時,她將葉鈴當作了親妹妹一般看待。
她護短,她不允許任何外人傷害她所在乎的人。
“哪怕他是迫於無奈?”
“他有什麼好被逼迫的!爲什麼要玩這麼一場鬧劇來欺騙鈴子的感情?”
炎莫輕嘆,低首撥弄了下炎辰悕的劉海兒,隱約見着了那紅色的火焰印記。
“小炎辰他是因爲小炎悕纔會想娶葉王家那個小妞子的,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明白吧,又或許這段日子和那小妞子在一起心境發生了什麼變化,懂了些什麼吧。正因爲如此,他準備迴文炎了,回那個他百般厭惡的所謂的家。
小若兒妹妹,你不是他,我也不是他,所以我們都感受不到他內心的痛苦,他明明還是個孩子,不應該被囚禁成這般的,他厭惡着炎皇室,深深厭惡着,他被無數枷鎖所束縛着,而這一切都因爲我們那嚴厲的父皇。
小若兒妹妹可知,如果小炎辰不提出娶葉王家那小妞子,那小妞子的命運可是森然若白骨了……”
“……”
――――――
踏出涼亭,看天際流霜飛舞,已是有人爲自己撐傘,擋去了那冰霜。
輕柔地爲她披上一件裘衣,溫和地詢問着:“可以回去歇息了?”
彷彿纔回過神來,轉頭望向身邊一襲玄衣的他——彷彿融於黑暗中了,那般的悄無聲息。
“嗯。”祁悠若輕頷首,“什麼時辰了?”
“子時缺一刻。”
“哦,是麼,已經這麼晚了呀。”
溟殤輕環過她的雙肩,笑得那般溫柔:“回去吧?”
“好。”微笑着點頭。
“夫人?”
祁悠若聞言一愣,臉頰微紅,倒是笑着應答:“什麼?”
“有些事情或許裝作不知道,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
“我定謹記君郎的教誨。”
“小笨蛋。”溟殤輕笑出聲,“我只是隨便說說,你竟這般嚴肅認真,怎麼,吃癟了?”
祁悠若微皺眉,些許不滿地看向溟殤,有些不自在:“你明明都看到了還這麼笑話我!”
溟殤不置可否。
“殤殤,我錯了麼?”
“錯?你可是採取了最溫柔的法子來發泄你內心的不快呢。”
都沒有一個衝動二話不說就將炎辰悕給砍了可不就是很溫柔了?
“可是……”
“我不是說了麼,有些事情裝作不知道纔是最好的解決方法,這問題並不涉及到你我,是他們自己才能解決的。你呢,就別操心了,嗯?”
“哎,是我老了麼?”祁悠若些許惆悵。
“怎麼會,你還沒給我生個孩子,怎麼會老呢?”
“孩子啊……”
祁悠若輕撫上小腹,嘴角不由揚起柔和的弧度。今日蘇菀殊照例給她瞧了瞧身子,告訴了她一個好消息。
蘇菀殊說她的身子骨好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畏寒,說不定真能調理好的。
到時候她是不是真的就可以爲殤殤生個孩子了?
“待你尋完你要尋的,我們找個僻靜之處安身可好?”
“殤殤是說建一個屬於我們的家?”
“嗯。”溟殤沉吟了片刻,輕聲道,“前不久如家家主娶妻,聽說許了一場唯美的婚禮,我們……”
祁悠若才恍惚察覺什麼,愣愣看着溟殤:“一定要有所形式纔算結爲夫妻?”
溟殤輕嘆,摟緊懷中人兒:“按照規矩當然要如此。”
“那、那我們豈不是很沒規矩?”
不僅沒有婚禮,還在婚前多次共枕而眠,甚至打落過不少孩子……
“你在乎規矩?”
祁悠若懊惱:“我自然是不在乎的。”她猛然間明白爲什麼蘇菀殊這麼敵視溟殤了,“我不曉得規矩你怎的也不同我說說規矩?”
溟殤看向祁悠若美麗的容顏,輕嘆:“我怕同你講了規矩你就真來守規矩。”
祁悠若不甚明白。
“你曉得你總是在若有若無地勾搭我麼?”
“……”
“我定力沒那麼好。”
“!!”
――――――
翌日早,空氣微涼。
擡眼望着朱門橫檻,這個自己再也熟悉不過的地方,從小至大,這個幾乎養育了自己十六年的地方。原以爲,自己是不會離開這裡的,或者說,離開這片土地,離開這個城鎮,離開這個國家,去了另一片土地,到了另一個城都,來到了另一個國家。
這是自己第一次出遠門吧,怎麼遠到一走就是一個國度?
尚風是比不得崇葉溫柔的,那是不同於崇葉風俗的地方,那兒的風俗較之崇葉也確實豪放多了。
風景亦是如此。
崇葉四季如春,草木萋萋,較之尚風的落葉堆積,碎石如鬥,也的確溫柔得多了。
但聽聞,尚風才應是自己的故鄉。
明明生長在崇葉,卻突然有一天一個人跑過來告訴你,你不應屬於這裡,呵,怎樣的詫異、失望與哀傷。
原來的原來,自己並不屬於這片溫柔的土地。
輕揚嘴角,喃喃自語:“我回來了。”
――――――
“卿怎像個沒見過市面的鄉村小姑娘?”微笑着,語氣頗爲無奈。
“鄉村小姑娘?”風炟微鼓腮幫子,幾分可愛,“你這麼比喻我是否有些過分?”
什麼叫沒見過市面?!他只是好奇蘇家到底長什麼樣,上次來時他根本就是個望風的!他只是隨便張望了幾下,怎麼就成沒見過市面了!
風炟忽想到什麼,眼珠輕轉,幾分狡黠:“哥,你是爲什麼又來蘇家了?”
“自是護送姑姑。”
“親自護送?堂堂風嘯帝只是爲了護送姑姑而跋涉從尚風到崇葉,你當我是笨蛋麼!”風炟懊惱。
又把他當小孩子麼,他長大了好不好,可以很好地成爲他的臂膀,而又爲什麼總將他當作是小孩子,是需要保護的弟弟!不信任自己麼……
“卿。”風嘯忽駐足,沒有回頭看風炟,“我且問你,知道爲什麼蘇家會成爲僅次於如家的第二大家麼?”
“祖上積德,蘇家世代行醫,救人無數,且不說平民百姓,光是有名望之人也數不勝數,因爲這些無形的勢力的支持纔沒人敢覬覦蘇家。”
風嘯微笑:“此爲其一,再者呢?”
“再者,蘇家精通醫藥,醫人容易,殺人更容易,不是誰都能惹蘇家人的,因爲兵器有形,而毒藥無形,人是離不開食物的。”風炟搖頭晃腦道,眼中精光大甚。
自家哥哥這是在考驗他吧!一定是在考驗他吧!
風嘯回頭看了眼略顯興奮的風炟,笑意更深:“作爲蘇家人,他們是不會以藥奪人性命的,這是蘇家的醫德所要求的。”
風炟輕皺眉頭:“哪怕對方以性命相要挾?”
“是,哪怕最後死的人是他們自己。”
風炟似乎明白了什麼,但依舊忍不住想罵一句:“又是一家變態!”
縱然內心對蘇家已是極爲尊崇。
“姜家被滅門。卿,有什麼看法麼?”
“咎由自取。”
“卿是如此認爲的?”
“沒什麼交情,倒是聽聞過一些,表面光鮮,早已腐爛的家族罷了。”
“不知延續了多少年的四大家族,如今還剩下三個,怕是蘆家也要自身難保了,什麼時候,這個大陸的秩序該換換了?”風嘯望着庭院中的一棵青柏,眼神微散,似漫不經心地說着。
原來溫暖如崇葉也會種像青柏這樣堅韌的植物啊。
風炟神情一滯,不敢置信地擡頭望向身前那個筆直修長的身影,如青柏般的堅韌,有那麼一刻,風炟覺得眼前這個人不是他的哥哥,而只是風嘯帝。
“哥,人的力量是對抗不過神的。”
“神?呵,這世界上真的有神麼?”
――――――
“小炎辰,你笑笑嘛!不笑的話會讓你二姐我很沒面子的!哎呀,小炎辰,別走那麼快呀!”
一個人的自言自語,從迴廊的另一邊傳來,聲音的主人越行越近。
風炟很自覺地閉上了嘴,望向轉角,別有玩味地想見見這個悅耳的女聲的主人長什麼模樣。
風嘯倒是沒有理會,依舊筆直地站在一側,望着院中的青柏,只是一瞬的詫異,這聲音似曾相識。
“吶,小炎辰!你再不理我,我可要生氣了!”女人一本正經地說着。
“羅裡吧嗦吵死了!八婆,閉嘴!”炎辰悕終於忍受不了,回頭瞪了嘰嘰喳喳如麻雀般的炎莫一眼,轉過轉角,看見了風嘯、風炟也不加理睬,加快腳步大步離開,想盡快擺脫某隻小麻雀。
被罵的炎莫一時沒回神,呆了一刻,待回過神來,嘴角不覺揚起,心情大好地轉過轉角,卻不見炎辰悕了,疑惑:“咦?人去哪兒……”
聲音戛然而止,因爲看見了現在不應看到的人,且那個人還在看自己。
的確是美人呢!不過怎覺眼熟?
這並不是風炟要關注的,讓他感興趣的是,此時這個美人正看着他們,確切點應該是,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風嘯,一臉的,嗯?是驚訝還是受寵若驚?
不過他本能地將其歸納到後者,下意識認定,又是一個看上自家哥哥的女人。
其實這些都沒什麼,看上自家哥哥的女人多的去了,重點是自家哥哥,他居然也在看她,而且眼神有點怪怪的。
其實這些的這些也不重要,自家哥哥也是男人嘛,看見漂亮女人多瞄幾眼是很正常的啦,就和他一樣,重點的重點是他們接下來的對話,那纔是關鍵。
“是你麼?”風嘯定睛看着她,不敢上前一步,生怕她轉身就跑了。
內心十分複雜,帶着將信將疑的滋味。
“不是!不是!不是我!”炎莫慌亂擺手,語出後又覺不妥,大驚失言,下意識地捂住嘴,又看了一眼風嘯,腳默默地往後一邁,轉身轉過迴廊,跑!
風嘯一愣,快步上前,轉過迴廊,佳人的身影已無處可尋,微眯眼眸,眼底閃過一縷精光,神色凝重,不知其所思。
本來只是懷疑,自己也不敢相信,可是太像了,而她剛纔的反應瞬間證實了自己的猜想,頓時覺得心情複雜,不知所味。
“哥?”風炟滿頭霧水,懷疑莫非是自家哥哥的舊情人?但似乎又不像,“你認識這姑娘?”
“不知道。”
“欸?”
要麼認識,要麼不認識,怎麼是不知道?
“卿。”
“什麼?”
風嘯思索了片刻,遲遲沒有下文,只以沒事告之,讓風炟鬱悶不已。
――――――
是夜。月黑風高。
佳人仰面而臥,睡容恬美,墨發鋪散於枕畔,棉被傾斜,一截皓腕露出,手指纖長白皙,微握。
屋中本空無一人,唯有佳人熟睡。
片刻之後,有一修長身影出現在牀旁,無聲無息。
來人靜靜凝視着美人的睡顏,許久,徑自在牀畔坐下,側首繼續看着美人出神。
半晌,來人伸出手,輕輕撩開美人的劉海兒,恰時天際微亮,有那麼一抹淡紅的火焰,映入了他的眼底,瞬時凝眸。
原來,真的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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