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魔藉助國運之力修行,必然大大縮短國祚,若不能將之除去,說不得就要山河傾覆。
到那時什麼延緩末法之劫的打算都將成泡影,是以張牧之忍不住詢問那魔頭的名號。
張懋丞想了想,還是搖頭道:“那魔頭神通廣大,已經到了神而明之的境地,我若說出他的名號,說不得就要被他感知,你莫要再問。”
似是怕張牧之不夠重視,張懋丞再度叮囑:“你知道此事便可,平日也不用多做什麼,免得那妖魔注意到你,等到你神通大成、繼位天師之後方可再想對策。”
張牧之鄭重點頭:“祖師放心,弟子記下了。”
“你修行雷法,識海中觀想的是哪一尊雷帝?”張懋丞雙目灼灼,開口詢問。
張牧之如實答覆:“弟子得長明仙子相助,僥倖修成雷祖法相。”
張懋丞一愣,又擡眼看了下規規矩矩站在張牧之身後的燈火精靈,嘆道:“果然是祖天師垂青之人,有此機緣也是應當!”
張牧之朝天上拱手:“弟子被祖天師選中,心中着實惶恐,唯有勤修不綴,早完天命。”
張懋丞點頭:“你既能觀想雷祖,日後神通定然遠勝於我,或許真能除了那禍國的妖魔!”說着便站起身來往殿外走去。
張牧之連忙起身相送,張懋丞卻又停下來:“我朝歷經洪熙、宣德兩代聖明天子治世,眼下國運尚算興旺,然而當今陛下年幼,不能把持神器……”
張牧之一點就透:“祖師的意思是,那妖魔蠱惑太后?”
張懋丞深深驚詫於眼前這小道士的神思敏捷,意味深長地看了張牧之一眼,卻轉移了話題:“我還有十年陽壽,若你在這十年內不能成事,我便再次進京,同那妖魔做個了斷!”
張牧之從對方的語氣中聽出了決絕之意,頓時心中大震,連忙躬身行禮:“祖師到時候只管飛昇便是,那魔頭自有弟子料理。”
張懋丞點點頭,不再多說,又自上而下審視了張牧之一眼:“我在天師府等你來!”
張牧之還來不及回話,就見面前的紫衣道人身形散開,化爲一道金光沖天而起,在半空中轉向往龍虎山去了。
長明仙子從殿中慢慢走到張牧之身後。
“師姐,九陽祖師能成就天仙正果嗎?”張牧之轉頭問。
長明仙子搖了搖頭:“天仙需得形神俱妙,這位天師方纔說他被那魔頭傷了肉身,估計治不好的。”
張牧之心中想起後世史料記載,第四十五代天師張懋丞就是十年後,即正統十二年病逝,陽神不知是飛昇上界,還是去京城同那魔頭同歸於盡了。
“果然是大劫將至,什麼都亂了套了,我活了幾千年還沒見過敢吞食國運修煉的妖魔!”長明仙子忍不住感慨。
“所以我要抓緊時間壯大自身,明日我便同靈官爺商議借香火的事兒。”
次日,張牧之練氣之後早早出了道觀,往韓員外家走去。
先是給韓家供奉的雷祖神像上香,唸了幾遍寶誥,然後又陪着韓員外說了會子閒話。
等張牧之離開韓府的時候,手中多了一隻三足雙耳的紫銅香爐,造型十分古樸。
“雖不是宣德皇帝督造的真品,這仿品也足夠使用了!聽說還是朝天宮裡流出來的!”
張牧之一邊喜滋滋地把玩手中的香爐,一邊暗道:“氣運昌隆者諸事皆順,此言誠不欺我!”
“韓家女公子總是在屏風後偷窺,
也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這種性情,估計要當老姑娘了!胡三郎如今改過自新,不如……”
“算了,哪裡有道士做媒的,這事兒且讓韓員外操心去吧。”
張牧之身心合一後,於此方世界而言便不算個外來者,腦海裡有時候也像同齡的年輕人一樣,冒出些不着四六的想法,最直觀的表現就是更加“接地氣兒”。
這次去韓家拜訪,張牧之自家也能明顯感覺到韓員外對他親切了不少。
張牧之回到道觀,沐浴更衣後來到靈官殿中。
先將空空的香爐放在蒲團前面,然後燃香禮拜,將靈官寶誥足足默唸了三十六次,又念靈官祈請咒:“仰啓神威豁落將,都天糾罰大靈官。火車三五大雷公,受命三清降鬼祟……”
“王靈官迴應了我的祈請,分化神念降臨了!”
許是已經祭練了都功印的緣故,張牧之而今對神靈的感覺十分敏銳。
張牧之知曉靈官念頭正關注着自己,於是在蒲團上叩拜之後,開始輕聲禱告:
“靈官爺容稟,而下天地大劫將至,弟子爲了應對變數,欲要招募英魂鍊度作爲隨身兵馬,怎奈我這道觀香火不旺,難以成事,欲要向靈官爺籌借點香火……”
禱告完之後,將兩個聖盃往地上一擲:“陽卦!”
此卦象代表神明主意未定,既不贊成,又不反對,也可解讀爲“再來一次!”
張牧之跪在蒲團上,見此卦象也不失望,心道:“許是靈官爺第一次見有人找他借香火,有些不太適應,我再嘮叨兩句!”
於是又繼續禱告:“靈官爺您位高權重,上至各大道宮,下至我這鄉野道觀都有供奉,想來這香火自家也用不完,暫且借給弟子些許,等我將來飛昇上界到雷部上任時,定然準備厚禮相謝。”
然後再次將擲聖盃:“陽卦!再來一次!”
張牧之暗道:“靈官沒有明確拒絕,這是好事!”
“靈官爺爲我道門護法大神,持慈悲心行殺伐事,驅邪逐祟,護衛我道門弟子不被邪魔所害,弟子雖修爲低微,卻也願效仿,望靈官爺廣開慈悲之心,勻點香火下來助弟子一助……”
“陽卦!再來一次!”
按規矩來講,修道之人有事拋擲聖盃尋求神明指點,最多不過拋擲三次。
若三次結果不如意,就表示神明不許此事,到了這一步,修道之人大多會另擇吉日再來乞求。
但是今天張牧之明顯不打算遵守這規矩了,定好的招兵之日將要到了,香火糧草還沒個影,自己又不認識別的神仙,靈官爺這明晃晃的粗大腿,又富得流油,怎麼也得抱結實了。
就像跟人借錢似的,反正不同意借就不走了。
“不是陰卦,就有希望!”
張牧之繼續禱告,擲聖盃。
上界,玉樞火府之中。
身披金甲,三目赤須的王靈官面前有一團圓光懸浮,如同一面明鏡,內中映照的正是張牧之面前一個空蕩蕩的香爐,然後絮絮叨叨拋擲聖盃的場景。
王靈官手撫長鬚,面上表情十分精彩:“這小子!有意思!我自得道以來,還沒見過找神仙借香火的!且耗着你,看你能說出什麼話來。”
老君觀中,張牧之好話說盡,連擲十幾次聖盃,每次都是陽卦。
“這靈官爺也太不好說話了!”
張牧之擡頭看了眼神臺上王靈官的塑像,突然腦中靈光一閃:“不如攀攀交情?”
“靈官爺,你可能不知道,我雖然是天師府第六十四代承位之人穿越到此,但是修煉的卻是虛靖祖師傳下的五雷正法……”
“除了虛靖祖師外,歷代天師中只有我一人練成了雷祖法相,這樣論起來,我勉強算是虛靖祖師的親傳弟子了……”
“據我所知,靈官爺當年曾追隨過薩天師,薩天師又曾問道於我家虛靖祖師。”
“這樣算起來咱倆真不是外人,若論輩分……不對不對,岔輩兒了!”
“反正就是咱倆關係極親厚就是了……也別管什麼師承輩分了,要不,我叫您,大哥?”
上界,王靈官聽了這話,三隻眼睛都瞪大了一圈,赤紅的面龐被氣得發黑,手一抖,將顎下幾根鬍鬚給扯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