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人道

“現在天下各處都有着大大小小的宗族勢力,崛起不易。不過還好南疆那地方是我主持開發的,現在大舉移民過去,現在還沒有形成什麼宗族勢力。只要我們傅家遷移過去,不出三代,南疆傅家就要崛起。嗯,南疆這名字不怎麼好聽,不如改成嶺南好了。嶺南傅家!”

傅天仇聽的激動起來,所謂儒家士大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這家還在國之前,而且這家也不是單純的你的老婆孩子在一起叫做家,而是整個宗族:“能如此,我死而無憾了!”

傅說哈哈大笑起來:“雖然我們傅家有這般好的條件,可是成爲千年世家也不是那麼容易。最重要的一條,一定不能忘記!”

“什麼?”傅天仇想來想去,宗族之中最重要的是什麼?祠堂?族田?族規?一瞬間傅天仇想了很多。

“教育!千年世家最重要的是教育,要保證每代都要人才輩出。這纔是一個千年世家的根本!”

傅天仇聞言恍然大悟,連聲叫道:“不錯,不錯!”像是朱家,出了那麼多的王侯將相,難道都是憑這家族的勢力硬捧起來的?

或許在他傅天仇和傅說在的時候,可以這麼辦。往朝廷重要所在安插大量傅家子弟,可不他們不在了呢?不能掌控朝廷勢力了呢?君子之澤,五世而折。皇朝也不過傳十幾代兩三百年而已!

世家靠的還是教育,每一代人才都要綿延不絕。這才能保住家族的長盛不衰,甚至改朝換代了,只要家族有人才在,還能夠照樣興旺。只要看看朱家周家那些千年世家的歷史就可以清楚知道!

“要在族中辦族學,使族中不論貧富,只要到了適齡,都要入學讀書。族中要立下規矩,使幼有所教,老有所養!”傅說的眼神空空洞洞。似乎看向了不知名的地方。

傅天仇聽的興奮,忽然長嘆一聲:“現在你我秉國,若能使天下都能幼有所教,老有所養。那麼也可稱爲天下大同,恢復上古聖人治世了吧!”這是儒家大臣的心願。無不都想重新創造一個傳說之中的上古盛世。便如這句詩中所說: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

“哪裡有這般容易,天下生民億萬……”說起這個,傅說就遠比傅天仇要清醒的多,在古代辦不到這種最基本的福利制度。無他,生產力達不到而已。

農業社會的生產力有其極限,根本支撐不起來這種大規模的福利保障。除非是機器大生產以後,纔有着這種可能!

“是啊,”傅天仇長嘆一聲:“如今你我秉國。雖然達不到上古的聖賢之世。可是也要使天下太平,長治久安。”

傅說心裡想着在海市之中見到的土豆,肚子裡慢慢就有了腹稿。長治久安之法,不外乎兩種而已,一個還是要靠高產作物來解決溫飽問題。二來,卻是要開闢新的更加富饒的疆土,以使未來有足夠的生存發展空間。

兩人走走聊聊,又到了小湖邊。國師府裡前一陣子爲了防衛安全的原因,拆了很多東西。凡是不利於防禦的。又可能被刺客利用的東西都被拆掉。連這花園之中都變得空空蕩蕩。

終於知道爲什麼皇宮之中宮殿雖然高達軒敞,通道也是整潔乾淨。卻是連一棵樹都不留了,就是怕皇帝走在哪棵樹下面忽然跳下來一個刺客……

帝王的權力能使人擁有天下,可是付出的代價卻也不會小。兩人的話題又回到皇權之上,傅天仇就問:“是了。你還沒說你究竟要怎麼做?青萍,你明知道天下沒有千秋萬代的皇朝,爲什麼還要說出這般荒謬的話來?”

傅說哈哈一笑:“哪裡荒謬了!我原本在想,這天下最好分成兩三個國家。互相抗衡……”

“萬萬使不得!”身爲儒家大一統的的擁護着,傅天仇怎麼也沒有想到傅說會有這般想法出來。可是他衝動叫出口來。想要說服傅說的時候,卻就啞口無言了。

從傅說的角度來看,使天下分裂成兩三個國家。君主權力就會受到最大的限制,再難以和仙道向抗衡了!而且任何一個國家爲了壓倒別的國家,都只能拼命的向着仙道尋求幫助。不費吹灰之力,就能控制天下局勢!

這就是爲什麼信仰一神教的地方,往往都是數十個小國分立的原因所在。皇權和神權,有着天生的矛盾。氣運天柱從人心之中而來,神道喜歡信仰,也是從人心之中而來。你多了,我就少了!所以縱觀歷史,神權越是昌盛的時代,都是皇權不振的時代。

“是啊,萬萬不可!”傅說嘆口氣說。仙道卻是用不着的信仰的。神仙,神仙,其實分爲神和仙,卻是兩個不同的體系。只是在古代被混淆在了一起而已!

仙道,是用不着信仰香火的。需要香火信仰的卻是神道!

但是不論是神道也好,仙道也好,都不是人道。所謂的人道,就是億萬百姓繁衍生息。而不論是神道和仙道,都不是很好的解決人道的辦法!

仙道求的是超脫,是逍遙,自然不會在人道之中打滾。可是神道,求的是香火信仰,很多時候,對於人道發展,更是毒瘤一般的存在。

任何一個文明的最早期,幾乎都有着神道統治的階段。那便是所謂的神話時代,比如所謂殷事鬼的殷商時代,瑪雅文明,地中海的黑暗時代等等。都是神道統治的時代,可是這種時代,恰恰都是人道最衰落的時代。

在那種時代,一切都圍繞這諸神打轉。除了修建巨大的宏偉的宮殿,犧牲奴隸祭獻給神祇以討好神明的歡心之外,就再無其他。

也只有神話時代結束之後,去脫了神明的枷鎖,人道纔開始進入真正的發展。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腐敗,這句話放在神道之中才最爲形象。

當神的力量高高在上,強大以極,自然會滑入驕奢淫逸的道路。所以神道也只能是人道的補充,而不是一切。

縱觀古今中外,最爲適合這個階段的,除了儒學之外,再不做第二之想!

就是因爲儒門代表的是人道,所以儒門聖賢才敢高喊天理和正道,他們的力量其實就是從人道之中來。

可惜現在儒門已經衰落到極致了,應該大力扶持儒門復興纔是!人道行儒教,超脫行仙道。至於掌握天地法則,卻還要靠神道,三者並存於世。這世界的根基纔算是完美!

就在這一瞬間,傅說就想了很多東西,甚至確立了日後天下間的秩序。不過回到現實之中來說,把天下分裂成幾個小國,互相制衡,除了保證仙道的超然地位之外,還有着另外一層考慮。國無恆敵者亡!

可惜啊,如果不是傅說去了一趟海外,還當真會這麼辦。可惜,他去海外一遭,見到中土如同肥肉一般的誘人,不知道多少域外神明蠢蠢欲動。這時候把中土拆分爲幾個國家,那就不太明智了。簡直是自廢武功!

“保證大廣社稷千秋萬代,說難其實也不難。不過八個字而已……垂拱而治,神而明之罷了!”傅說淡淡的道。

“垂拱而治,神而明之?”傅天仇默默咀嚼這八個字,心裡有些明悟,卻說不出來。

傅說曬然一笑,這個世界儒門士大夫的勢力太小,還沒有發展到反抗皇權的地步。而在另一個世界,宋明時代士大夫們已經爲“讓聖天子垂拱而治”奮鬥了幾百年了!

在宋代,士大夫不過喊出士大夫和皇帝共治天下的話來,而到了明代,更是登峰造極,他們希望的皇帝不過只是一個橡皮圖章而已,或者禮儀性質的國家元首,最好躲在深宮裡面,一輩子也不要出來,也不要管再小的一點事情。

士大夫們把這叫做聖天子垂衣裳而理天下,又編出一些主昏於上,臣清淤下之類的話頭來。無非都是爲了這個目的,大概是老朱開國之初殺士大夫殺的太狠,所以到了後世士大夫的反噬也就越厲害。生恐皇帝再有了權力,胡作非爲!

這個世界的儒家,就絕對沒有這般氣魄。剩下大貓小貓兩三隻而已!

說白了,把皇帝的權力架空,就叫做垂拱而治。而神而明之麼?卻是把君權給徹底神化,成爲人間之神。一方面手中沒有權力,不再親手治民,另一方面又進行神化。距離纔會產生神秘感和美感來。

歷代王朝都沒有少做過君權神化的事情,可是最後都沒有理想之中的效果。很大原因就是,皇帝親自治理天下,離的人間太近了,缺少距離,沒有神秘感。

要知道做事就會出錯,而高高在上的神明卻是不會犯錯的!所以皇帝親自治理天下,就缺少了神化的基礎。這八個字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皇帝神化,治理天下由內閣來。做對做錯,都是內閣的責任,絲毫不會拖累到皇帝身上的神聖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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