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得設計一部分房間。”
“行啊,我沒意見。”
“我有意見,”他想了想,眼睛一亮,“我讓他們設計地下室。”
“浪費人才呀。唉!”
又過了三個月,瀝川還是每天做鐘點工,一日三餐,頓頓都是他掌勺。我的家務活就只剩下看電視和讀小說,偶爾刷一下碗,被他說不乾淨,他還得重刷一回。
我們的房子在一個靠山的小區裡,裡面有很多房子,我們的是最漂亮的一個。建好了,瀝川帶我去參觀,回來的路上他問我喜歡不,我說:“樓上樓下我都喜歡!花園也喜歡!”
“最喜歡哪裡?”
“……地下室。”
瀝川苦着臉說:“完了,我受打擊了……我得找我哥算帳。”
我覺得,我得安慰安慰他。
那天,天朗氣清,惠風和暢。
我問他:“瀝川,今天是不是好天氣?”
“是啊。”
“今天,是不是好日子?”
“也是。”
“那今天,咱們去辦結婚證怎麼樣?”
他怔住,不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爲難地說:“……一定要結婚嗎?就這樣過不行嗎?不是我不願意,我是怕活不長,你又成了寡——”
“你嚴肅點。”我板着臉。
“嗯。”
“‘嗯’是什麼意思?”
“‘嗯’就是說,如果你一定要結婚,我沒意見。”
“就這麼馬虎嗎?沒有單腿下跪什麼的?”不公平啊,怎麼老是我吃虧啊!以後他都會說了,都是我趕着要嫁給他的。
“人家就一條腿……你同情一下嘛。”
我拖着他進了民政局。辦理結婚手續的是一位大嬸,挺和氣。
“證件都有嗎?有照片嗎?”
我從包裡拿出幾個本本:“這是我的戶口本、身份證。他是外國人,這是他的護照、居留證。這是複印件,還有三張兩寸近期免冠合影。”合影也不是近期的,十年前的。我把這些證件拿出來,有一種陰謀的感覺。
大嬸檢查了我們的證件,見瀝川一直不說話,問我:“他不會說中文嗎?”
“會的……他太激動了,激動得說不出話來了。”我挽住他的胳膊,做親密狀。
“他是瑞士人,我們還需要他出具一份《婚姻狀況證明》的公證,證明他現在沒有配偶。”大嬸對業務很熟悉。
我和瀝川都傻眼了。
“說了吧,要你別來,你偏要來。”他嚴肅地看着我,“現在,麻煩了吧?”
“瀝川,你不會是已經有個老婆了吧?”我抓狂了。
“我哪裡敢?”
他拿出手機撥號。
“哥,我需要一個文件的公證件——《婚姻狀況證明》。”
“你說是幹什麼用的?”
“快點吧。”
“嗯,就這樣。”
四句話交代完畢,他收線,對我說:“我哥今天去辦,晚上坐飛機,明天到昆明。”
“行,效率挺高。”我給大嬸一盒瑞士巧克力,“大嬸,我們明天再來。”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到了下午,我們手牽手,又去了民政局。瀝川說,Rene和霽川都已經到了,他們會拿着《婚姻狀況證明》在民政局等着我們。到了大門口,果然看見了他們,都一本正經地穿着禮服。我和瀝川都只穿着日常的衣服。
我有點鬱悶,對瀝川說:“咱們應當穿得正式點,你說呢?”
“用不着吧。咱們倆走到哪裡都是一對俊男靚女。”
大家互相擁抱,Rene和霽川祝賀我們。我和瀝川進去辦好了結婚證。出來的時候,我突然發現門口站了好多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還有外國人,全都一本正經地穿着禮服。大家都用激動的眼光看着我們。
我回頭看瀝川,發現瀝川也怔住了。然後,裡面有兩個混血模樣的高中女生,忽然齊齊地尖叫:“Alex!小秋!We love you!"
瀝川向她們點點頭,拉着我的手說:“小秋,我來介紹一下我的家人和親戚。”
我的腿有點哆嗦,面前有三十多個人呢。我低聲問他:“這麼多……都是的嗎?”
“來了一半吧……主要的都來了。”
“這是外公、外婆。”一對很慈祥的老爺爺和老太太,“你的圍巾是外婆織的。外婆一共有五個孫子,她給每個孫子的媳婦兒都織了一條圍巾,連Rene都有一條。呵呵。”
瀝川的外婆是法國人,抱住我說了一大堆法語,然後親個沒完。
“這是爺爺、奶奶和爸爸。”
瀝川的爺爺我已經認識了,老先生呵呵地笑了幾聲,說:“原來安妮就是小秋呀!完了,我一見面就把她得罪了。沒關係,爺爺到時候好好地陪你玩遍蘇黎世。你別盯着瀝川,說到玩,王家的人數我最會玩了。”瀝川的爸爸也是瘦高的個子,看得出,他年輕的時候也很英俊。奶奶的個子倒不高,還有點胖,一頭銀髮微微帶卷兒,樂呵呵的,挺幹練。奶奶拉着我的手不放,一個勁兒地說:“這麼好這麼漂亮的閨女,瀝川這些年多虧了有你,瀝川真是好福氣呀!”
瀝川一個一個地介紹:“這是叔叔、嬸嬸、舅舅……這是我的表妹、侄女……”
每個人都上來祝賀我,和我擁抱。接着,我聽見遠處有個小夥子揹着雙肩揹包向我跑來:“姐!姐!”
啊……小冬!
“小冬,你怎麼來了?”
“有人打電話到我們系辦公室,說給我買好了機票,讓我過來參加你的婚禮——他的中文我聽不太懂,以爲就是姐夫。”
我摸摸他的頭,說:“那個不是姐夫,是Rene.”
瀝川笑着過來和他握手:“你就是小冬,我是瀝川。你姐總是提起你,我們總算見面了。”緊接着,又來了一輛出租車,裡面下來了的四個人卻是我和瀝川都熟悉的。
我們連忙過去叫道:“姨媽!姨父!表姐!表姐夫!”
婚禮之後,瀝川堅持要帶我去歐洲旅遊。鑑於他的身體狀況,我堅決不同意。我們一如既往地住在昆明,每半年去瑞士看一次醫生。
我們第一次以夫妻的名義進瑞士海關時,瀝川一本正經地將一個紅本本交給了海關的官員。那人研究了半天,問道:“先生,您的證件?”
“這就是。”
“爲什麼上面全是中國字?”昏,那老外居然知道什麼是中國字。
“這是結婚證。”瀝川說,“護照我太太拿着呢。”
那個老外呵呵地笑:“你拿結婚證幹什麼?”
“我太太讓我過海關時拿着,證明我結婚了。”
“噗——”海關官員忍俊不禁,當地一下,給我們的結婚證也蓋了個戳,“祝你們新婚快樂!”
過了關,瀝川認真地收好了結婚證。我說:“瀝川,戲弄海關,影響不好。咱們下次不玩了哈。”
“怎麼不玩?每次都要玩。”
(完)
5.6日手打一萬六千字
【番外】
瀝川往事 番內(一)
瀝川回來之後
瀝川回到昆明的第二週就收到了幾個從瑞士寄來的巨大包裹:他的輪椅,常用藥品和衣物。然後幾乎每隔一兩週我們就得跑
一趟郵局,寄來之物包括餐具,文具,牀單和巧克力。瀝川的奶奶甚至寄來了一個瀝川常用的單人沙發。我們不斷的在工作人員
好奇的眼光中將各種形狀的包裹領回來,東西堆滿了各個角落,輪椅在拆包的第一天就直接塞進了牀底下。
以前工作時,因爲經常開會,談判和見客戶,瀝川一天八小時都會戴假肢。對於高位截肢的人來說,這是件極不舒適而且
需要毅力的事情。她的身體會大量出汗,若不小心摔倒,還會有骨折的危險。幾次病重之後,他身上手術過的部位肌膚更加脆弱,
使用假肢的時間收到極大限制,近兩年他已經被迫改用雙柺行走。
但是隻要還能站起來,瀝川絕對不用輪椅。他說輪椅讓他看上去很像個殘疾人。
聽見這話我窘掉了。
瀝川糾正說,他是殘疾,但是他不想看上去很殘疾。
我繼續窘.
瀝川說雖然這麼多年他早已接受了自己的樣子,也知道有些事情不方便去做,但他不喜歡看見人家用對待殘疾人的態度來對
待他。具體來說,他不喜歡被人特別關注或照顧。哪怕是口風裡不自覺地露出也會讓他覺得不自在。
他只想做個很普通的人,只想讓大家以平常心來對待他。
而我,謝小秋。在這方面是個壞典型。
回來後的第三天,他水土不服發過一次高燒,我送他去醫院,緊張的就好像世界末日。瀝川打了一劑退燒針就回家了,
死活不肯住院。他不敢在醫院呆太久,怕我會崩潰。
我說我神經沒那麼脆弱,他還是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來安慰我。告訴我他的病情好轉了很多,目前沒有惡化的跡象,讓我
儘管放心。
接着他又詳細地向我解釋了一個又一個醫學名詞,還把常用的藥拿出來給我看。
儘管如此,我還是度過了兩個不眠之夜。
我怕瀝川死在我懷裡,比他活着離開 還要怕。
從那天起,瀝川開始叫我honey。
我們打開的第二個包裹裡裝滿了瀝川的衣物。整套的西裝,領帶,襯衣,T恤,牛仔褲,鞋子,內衣……襪子。我猜想,可能
是霽川和Rene將瀝川的衣櫃倒了個兒,裡面有什麼東西也不細看,一股腦兒地都塞進這個足有小型冰箱那麼大的紙盒裡。
衣物全部掏出來,堆了滿滿一牀。
“瀝川,”我嘆氣:“中國是個紡織大國,我不明白爲什麼你哥還要給你寄衣服,這裡又不是買不到。”
“紡織大國?我怎麼不知道?”
“絲綢之路你總該知道吧?”
他頓了頓說:“Honey,我不隨便買衣服的。”
“那還買了這麼多——”
“我向來買一件是一件。這裡每一件衣服都很合身,有一大半是量身訂做的。特別是褲子。”
他掏出一條牛仔褲:“你看,這樣的牛仔褲你就買不到。”他穿上給我看,果然合身。右側的褲腿被裁縫齊根剪掉了,
沿着身體的形狀妥帖地縫好。
“這也不難,難道昆明就沒有裁縫了嗎?”
“昆明有裁縫,不過我不喜歡被人家量身體。”
真古怪,我笑了:“這麼說,寄這些衣服過來是你的注意?”
“對。”瀝川雙眸炯炯地看着我,“我只穿自己選的衣服,以及我的裁縫幫我做的衣服。Periond.”
每當他被我問的不耐煩了,就喜歡用這個詞:Periond。句號。
“呵,還說你沒有少爺脾氣……你個小資。”
十年來我並沒有和瀝川共同生活過很長時間。我們住在一起的日子加起來不超過一個月,住的都是設施完善的高級賓館
或豪華公寓。
我們從沒住過這種黑暗陳舊,樓道骯髒的老式樓房。
瀝川到這裡的頭一天就開始做清潔。每天都要洗碗,洗鍋,洗鍋蓋,連醬油瓶也不放過。然後擦桌子,拖地板,洗馬桶,
倒垃圾。我戲稱他爲“清掃狂”。他說德語裡真有這個詞,叫“Putzteufel”(清掃魔鬼)。瀝川還將清潔的範圍擴大到一樓
的整個樓道,受到左鄰右舍的一致好評。
瀝川有着令人驚訝的平衡能力。他可以長時間地站得筆直,昂首挺胸,一動不動,如果不看下身,你甚至猜不出他只有
一條腿。瀝川說,他是滑雪高手,差點被教練慫恿着參加殘運會。但當時他一心一意想當建築師,就放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