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幾年,白露早就不是那個不諳世事的小女孩,她已經被蕭欽山折磨的快沒了人的樣子,她受夠了他給自己的凌辱,卻不捨得才只有七歲的蕭清墨,經常忍淚求饒。
除了臉,她的身上再也沒有一處正常的肌膚,燙傷、淤青、刀痕,什麼都有。
人前,她是溫柔持家的蕭夫人,人後,她就是蕭欽山發泄憤怒的布偶。
她想過離婚,可是蕭欽山只是笑眯眯的對她說:“你不是說,你最大的夢想就是嫁給我嗎?我又怎麼捨得你失望?”
姐姐白霜知道一切後不忍,於是沈相華就暗中求蕭欽山放過白露。
當時正值青龍朱雀聯手,所向無敵,叱吒商界。
於是,變態又小肚雞腸的蕭欽山對沈相華說:“殺了藍元辰的女兒,並且製造青龍和朱雀的矛盾,然後你永遠離開白虎。”
於是有了激浪崖的那一幕。
除了將藍婉心是被僞裝殺掉以外,所有的事沈相華都做的很好,只是白露卻沒有等到那一天。
一個冬天的夜裡,露天游泳池裡還結着薄薄的冰,她結束了自己痛苦不堪的生命。
岸邊留下了一雙拖鞋和一支很精緻的胸針,那是她這一生中唯一一次收到的蕭欽山送給她的禮物。
雖然這一生痛苦不堪,但是她卻將自己的記憶定格在了十九歲那年最美好的一刻--她始終愛着蕭欽山。
此後,蕭欽山再未娶妻,所有人都將他傳爲佳話,說他不但不在乎權勢娶了一個鄉下的女孩兒,還癡情到難以忘懷。
可是真正的理由只有他自己知道……
沈相華夫婦心痛不已,本來想將藍婉心遺棄掉,讓她自生自滅,但是巨大的愧疚讓他們下不了手,於是,就決定自己不要孩子而專心撫養藍婉心。
不過,他們從不會想到,這個明明知道自己不是親生的女兒,卻爲了給母親治病而賣身……
原來她的一切災難都是起源於他們,無論過去或者現在。
藍元辰聽過之後,不知道是同情還是失望,但是終究心內感念沈相華沒有下殺手,於是將他扔到沙發上,牽住沈瓔珞,不容分說的就將她帶走了,只留下一句話:“從此以後,我們兩家互不相欠!”
沈瓔珞趴在後車窗上看追出來的沈相華夫婦漸漸遠去的身影,已經連哭的力氣都沒有了。
沒想到這麼多年,事情竟然會是這樣,沈瓔珞終於知道爲什麼當沈父知道上官天夜兄弟和自己是朋友時會顯得那樣驚訝,也終於知道爲什麼當聽說自己被綁架了的時候會比藍太太反應還激烈,一下子就昏了過去。
可是,這種事情,說恨就能恨嗎?
十五年!
十五年的悲喜與共,她還記得沈母教她怎麼做小點心,還記得沈父在大雪中揹着高燒的自己氣喘吁吁地徒步奔去醫院……
一切故事的美好都在支離破碎,一切快樂的記憶都是罪惡的掩飾……
沈瓔珞絕望的閉上了眼睛……
“咚咚咚!”
“進……”沈瓔珞無力的回答,回身坐到沙發上。
“婉兒……”藍太太小心的進門,然後俯身摸摸她的額頭,“怎麼又一個人發愣,我都知道了,你好些了嗎?”
“是。”沈瓔珞奔向裝作很堅強很不在意,可是流淚卻不受控制的流了下來,“可是媽,我恨不起來……他們養了我十五年……”
藍太太將她的頭按進自己的懷裡,輕聲安慰到:“我明白,我們不會爲難他們的,相反,我覺得他當時沒有下手殺了你,我很感謝他。”
“可是,爸他……”
“婉兒,你可能不理解。”藍太太輕輕拍着女兒的背,“他當時是眼睜睜的看着你渾身是血的被海水沖走,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絕望就像是黑色的藤蔓,已經徹底將他捆牢了,這麼多年,他作爲男人,雖然表面上一直很堅強,但是他對你的事情卻是最不敢觸碰的。”
沈瓔珞繼續哭:“父親爲我做了太多。”
藍太太繼續說:“你父親接受不了這個現實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上官海,他們曾經一起打天下,如果不是因爲你的事情,絕對不會反目,上官海臨死前曾經找人來找過元辰,希望不帶着遺憾離開人世,將這麼多年的矛盾解開,而元辰愣是沒有去。”
“怪不得天夜會這樣恨我們……”
“其實你父親與其說是不相信上官海,應該說是根本不想去聽,如果是青龍做的,你父親會絕望,如果不是……”藍太太頓了頓,“如果不是……你父親會更加絕望……”
“爲什麼?”
“因爲連恨都無處寄託,活着還有什麼意義?”
沈瓔珞心中一痛,眼淚又流了下來。
藍太太也抹了抹眼淚,將口氣轉到比較輕鬆:“不過現在好了,事情都過去了,有我在,我會幫助你父親解開心結的,畢竟你好好的,你的養父母那邊也不要擔心,我會暗中找人照顧的,直到元辰消氣。”
“謝謝你,媽。”沈瓔珞哽咽着向母親的懷裡蹭了蹭,“你真好……”
“看,你都是孩子的媽了,還這麼撒嬌。”藍太太溫柔的將沈瓔珞的臉擡起來,扶住她的肩膀,“後天就要走,行李都準備好了嗎?”
“恩,好了。”
“重要的一些東西帶好就行,衣服什麼的可以隨時買。”
“媽,我不捨得你。”
“傻孩子,現在交通多方便啊,我想看你,幾個小時就能到。”
“恩……”
“婉兒,不過我有些事情一直想問你。”
“媽,你說。”
“你既然已經決定要和如麟一起去國外生活,是不是就是已經接受了如麟?”
“……是。”
“還會想上官天夜嗎?”
“……也許……會吧。”
藍太太輕嘆一口氣:“你要記住,自己的選擇會影響自己的一生,不要揹負任何壓力,我希望你能過得幸福。”
“……謝謝你,媽,我會的。”
“那你早些休息,明天一些朋友會過來跟你踐行,恐怕要鬧上一天。”
“好,不過我明天想先去一個地方。”
“我讓如麟陪你去……”
“不了,這個地方我想一個人去。”沈瓔珞抱住母親,“放心吧,我會帶上李管家的。”
藍太太摸了摸沈瓔珞臉頰上的淚痕,溫柔的笑:“好。”
天下起了濛濛細雨,雖然不大,但是沉悶的空氣卻讓人壓抑,烏雲滾滾。
沈瓔珞身着一身黑色的連衣裙,帶着蕭清墨留給自己的胸針去找蕭欽山。
她突然很感激蕭清墨,因爲當她知道真相的時候,對上官天夜的恨意淡了很多。
又釋懷了一些,自己愛的人並不是那樣不可原諒。
這樣,心靈上就不需要再揹負那麼重的痛苦,青龍和朱雀扯平了。
蕭欽山住在遠離城市的一個小莊園裡,全臺灣都知道,自從他唯一的兒子蕭清墨死了之後,他就徹底從商界退了出去,日日夜夜將自己窩在那個莊園裡。
因爲那裡,有一座墳,正是蕭清墨的。
沒有像大戶人家那樣慣有的通傳,只是當她報
了姓名後,一個老人家便將門打開把她放了進去。
她看到,寬闊的綠地上,那個扎眼的墓碑獨自聳立,旁邊一位頭髮斑白的老人佝僂着身子打着雨傘,正在將周圍鑽出來的雜草親手除去。
沈瓔並未親眼見過蕭欽山,但是她幾乎一眼就可以確定這個老人的身份。
陰柔的眸子,好看的眼睛,還有淡淡的不正經。
“蕭總,您好。”沈瓔珞上前,“我是藍婉心。”
老人拾起柺杖顫顫巍巍的轉身,其實他的年齡並不比藍元辰大多少,只是因爲腿不好拄着拐加上喪子之痛,纔會顯得如此蒼老衰弱。
“你好。”老人輕輕地鞠躬,舉止和蕭清墨如出一轍。
“我可以先上一炷香嗎?”沈瓔珞指了指墓碑旁邊的香盒問。
蕭欽山似乎有些受寵若驚,轉而點點頭:“可以。”
沈瓔珞蹲下身子,將三支香點燃,然後插在墓碑前的小香爐裡,擡眼間看見蕭清墨的照片,他在裡面笑的那樣燦爛,絕不是平日裡的那種狡猾奸詐。
原來,他也可以這樣明媚。
點燃的香在特製的香爐裡也不會熄滅,升起嫋嫋的白煙。
“藍小姐,我沒有想到你還會給他上香。”
“死者爲大。”
“他死後,你是唯一給他上香的朋友,聽說他死的不光彩,那些平日裡和他稱兄道弟的一個都沒來,這麼久,只有我陪着他,他真的很寂寞。”
“我們不是朋友。”
“我知道,我們都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我都知道了。”
“我不會說什麼後悔愧疚的話,因爲時間不會倒流,但是我承認現在算是得到了報應。”蕭欽山俯身,用粘着泥土的手撫過蕭清墨的笑臉,“還是清墨比較輕鬆,他不知道白髮人送黑髮人遠遠比死更難受。”
沈瓔珞稍微沉默了一會兒說:“蕭總,我給你帶了一樣東西,是他死之前留下的。”
蕭欽山身子顫抖了一下:“清墨留下的?是什麼?”
沈瓔珞從手包裡取出一個首飾盒,將它打開:“我保存的很好,沒有一絲損壞。”
蕭欽山身子一下子就僵住了,小心的接過盒子,緊接着就開始老淚縱橫,嘴裡不停地喊:“小露,清墨……”
沈瓔珞轉身,看着墓碑上蕭清墨燦爛的照片輕聲說:“他自己在這裡太孤單,每個孩子都需要媽媽,他替我釋懷一個心結,我爲他上一炷香,算是扯平了。”
直到撐着傘的身影漸行漸遠,後面才爆發出蕭欽山淒厲地嚎哭聲:“清墨,小露,我對不起你們--”
天氣越來越壓抑,烏雲滾滾,但是藍宅裡一片熱鬧。
很多人過來送別,玩鬧,祝福他們和寶寶。
但是沈瓔珞卻總是覺得心就一直和天氣一樣,沉悶難過。
“婉心。”柳如麟看到沈瓔珞雖然臉上在笑,但是眉心卻有淡淡的哀傷,於是上前,“你要是累了,就早些休息吧,明天上午就要走了。”
“好。”沈瓔珞不想勉強自己再在人羣裡硬撐,於是微笑着答應,向衆人一一告別。
“我送你上去。”柳如麟將沈瓔珞的身體靠在自己懷裡,扶着她一同向樓上行去。
就在這時。
“老爺!老爺!”
“幹什麼這麼慌張!沒看到有客人在嗎?”藍元辰一臉慍怒,看着年輕的侍者厲聲問,“越來越沒規矩!”
侍者剛準備說什麼,似乎覺得不妥,於是上前向藍元辰耳語幾句。
藍元辰神色一變:“攔住他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