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虛家,雖然稱爲“家”,但由於家族人員衆多,所以更該稱爲“村”。
一路走近虛家範圍,關千千沿途留神觀察,只見大小不一的房屋羣三三兩兩地分佈着,各成一體,有點像在黑苗時那種結構感。
不同的是,黑苗幾乎全是木、草結構的房屋,但這裡卻是普通的磚木結構,像是上世紀九十年代的農村。
到了整個虛家村的中心處時,一套大宅院出現在前面。
老太太熱情介紹:“這是咱們虛家的本家大院,你外曾祖和我們都住在這。來,我們進去,你拜拜你的外曾祖。”
原本在溫言等人面前,關千千已經算是年紀比較大了,但走到這裡,沿途看到的人,竟然一半以上全是皺紋滿面的老頭老太太,怎麼看都是均齡八十以上,她這個四十來歲的“年輕人”反而有點不自在起來,顯出難得的拘謹。
此時聽到整個虛家的族長就在這裡,她更是心下忐忑不安,生恐出岔。
尤其因爲是從小深知虛、關兩家的內外拳之爭,她比任何外人都明白虛家族長的厲害,堪稱武術界的傳說級宗師,想想也覺緊張。
後面溫言低聲道:“今天老頭在家?”
旁邊虛清儒也壓低了聲音:“最近一直在家,沒出去過。”
溫言大感奇怪:“他不會生病了吧?”按常理來說,這老頭一個月總會有十五天以上泡在另一個地方,竟然連着幾天都在家,這太不合理了。
虛清儒搖頭道:“沒有,紅光滿面,比以前還神采飛揚。”
正說話間,衆人已經走到本家大院前,剛要進去,大院院門內,一個年紀和老太太虛靈柩年紀相仿的老頭走了出來,目光落向溫言,喝道:“老祖宗有令,溫言違背師門規矩,立刻送到天罰坑,受三天天罰之刑!”
最前面的關千千不禁一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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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罰?
溫言錯愕道:“好歹也得讓我先見見老頭再說吧?”
那光頭老者板着臉道:“老祖宗說了,見面怕你油嘴滑舌,說得他心軟,所以先罰了再見!”
溫言撓頭道:“這老頭!什麼時候學這麼狡猾了?算了,去就去吧。關姐,在這好好等我,三天後見!”
關千千下意識地“哦”了一聲。
看他神態,似乎不是什麼重罰,應該很輕鬆,看來不用擔心。
哪知道她轉頭一看,只見老太太白眉緊蹙,竟是一臉擔心之態,不由愕道:“奶奶,你在擔心溫言?”
老太太低喝道:“什麼溫言,在外面就算,在這你要叫‘舅爺’!”
關千千登時結巴起來:“什……什麼?!”
叫溫言舅爺?
自己年齡當他媽都夠了,竟然叫他舅爺?!
那邊溫言正由虛清儒陪着要離開,聽到這一句,不由回頭揚聲道:“乖千千,回頭舅爺回來給你棒棒糖吃啊!”邊說邊擠眼睛,極盡做怪之能事。
老太太低聲嘟囔道:“這小子!”
關千千脹紅了臉:“我不叫,憑什麼我要那麼叫他?”
老太太嘆了口氣:“還不是因爲你外曾祖父?他收了那小子當關門弟子,就跟你奶奶我同輩,算是我的師弟,那當然比你高兩輩了。”
關千千聽得瞠目結舌,轉頭呆看着溫言走遠,突然心裡一個喀噔。
難道以後在其它人面前,自己真得叫他舅爺?!
大院門口,那光頭老者輕咳一聲,說道:“大姐,進去吧,老祖宗在裡面等着呢。”
溫言跟着虛清儒從虛家村北邊而出,前方一片長草地,中間點綴着各種顏色的野花,隨着微風飄搖。
出村不到半里地,前面忽然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這花可以保持半月不萎,我指摘下來之後。你戴在頭上一定很好看。”
溫言和虛清儒對視一眼,後者低聲道:“是清歲哥。”
溫言還沒說話,另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真的?還有這樣的花?”
溫言微微一震,加快步子,走上前面小坡的坡頂,立刻看到另一邊正在長草地裡說話的兩人。
左邊一人眉清目秀中不乏英氣,個頭至少比溫言高出了大半頭,衣着樸素,此時正將一朵剛剛摘下的紅色小花插向對面那女孩的頭髮上。
對面那女孩一臉好奇,卻沒反對,偏着頭讓他好插花。
這完全是一副溫情戀侶的和諧畫面。
哪知道下一秒,那女孩突然看到坡頂出現的溫言,嬌軀頓時一震,脫口道:“溫言!”
插花的手頓時插了個空,那年輕人一時愕然,轉頭看向不顧一切奔了出去的女孩,目光隨即上移,立刻看到溫言和虛清儒。
溫言露齒一笑,張開雙臂,一把摟住撲過來的女孩。
米婷!
旁邊的虛清儒看看不遠處的年輕人,又看看溫、米兩人,不由嘆了口氣。
足足兩分鐘後,緊摟的兩人才分開,米婷兩隻漂亮的眼睛裡全是淚珠,哽咽道:“我還以爲你都死了呢!原來你真跟他們說的一樣!”
“我哪那麼容易死?”溫言莞爾一笑,“不過你說和誰說的什麼一樣?”
“他們說,禍害遺千年呀。”米婷一邊擦着眼淚一邊說道,“所以你不可能死得那麼容易。”
溫言頓時一僵,目光轉移到虛清儒臉上:“你說的?”
後者壯軀一顫,趕緊退開兩步:“那什麼,天罰坑師叔祖你也知道位置,我就不跟着去了。”一個轉身,往村子裡奔了回去。
米婷怔道:“他跑什麼?”
溫言板着臉道:“他怕被我揍死!”
米婷愕然道:“可是很多人都說過這個,又不只是他,像清歲哥……”
溫言眯着眼睛望着那邊的年輕人:“虛清歲,你給我滾過來!”
那年輕人臉色微變,卻沒像虛清儒一樣逃,大步走到他面前。
米婷嚇了一跳:“你要幹嘛?”
溫言一臉惡相:“沒事誣衊長輩是禍害,我今天要一正家法!”
米婷“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清歲哥比你大了好幾歲呢,你還說你是他長輩?”
“誰告訴你年齡論輩?”溫言反問,“要是有個老頭生了個兒子,兒子又生孫子,孫子又生曾孫,最後老頭突然瘋了,招了個才十來歲的關門弟子,年紀比老頭曾孫還小,你告訴我,曾孫該叫關門弟子是什麼?”
米婷都聽傻了:“啊?”
“算了,你這小腦瓜也搞不明白,說也白說。”溫言再不理她,看向虛清歲,“你師叔祖我好歹也救過你的命,竟然敢在我背後說我壞話。”
虛清歲繃着臉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溫言咬牙切齒地道:“再說一遍?”
虛清歲一挺胸,昂然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旁邊米婷這幾天一直是由虛清歲照顧,怕溫言發怒做出什麼不利舉動,慌忙拉後者:“溫言,他……”
“我們家事外人不得插嘴!”溫言不客氣地打斷她,目光仍盯着虛清歲,“有本事再說一遍!”
虛清歲熱血上涌,叫道:“我只是實話實說!”
“乖!”溫言突然笑容綻放,伸手在他頭頂上像摸小貓似地摸了兩下,“這麼多年,你小子終於肯乖乖聽師叔祖一回話了,哈!”
虛清歲一愣。
米婷一愣。
溫言轉頭對米婷道:“我去受罰了,三天後再見面吧。”
米婷一把拉着他:“什麼受罰?”
從村子北邊的草地上穿過,立刻進入山腳一邊不見天日的山道。
米婷左轉右轉,不斷看着兩旁和頂上的情況,咋舌道:“這裡好陰森。”轉頭看時,外面的陽光燦爛和這裡形成了極其強烈的對比。
兩旁的樹木都不知道是什麼種類,與其說是樹,更像是某種藤蔓,但頂端卻升出了明顯的枝葉,將上方完全遮蔽。
不過更讓人覺得不安的是,腳下的路也是完全由這種藤蔓狀的樹木組成,一條條粗粗的樹身橫拉豎鋪,形成了還算比較平整的小道。
溫言滿不在乎地道:“第一次來的時候我嚇傻了,不過第一百次來的時候就無所謂了。”
剛剛米婷已經聽說了“天罰”是懲罰,不禁瞠目道:“你被罰了一百次了?!”
這得多可惡,纔會在十年間被罰這麼多次!
旁邊的虛清歲面無表情地道:“他是說,第一百次開始就完全沒感覺了,不是說他只來過一百次。”
溫言重重一掌拍在他肩頭,讚道:“還是你懂師叔祖,具體次數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從到這裡的第三個月開始,我就基本上保持着虛家村最高的進天罰坑次數,平均算算,大概能在每個月五次左右。”
“五……”米婷已經完全說不出來了。
一個月五次,一年十二個月,十年!
那就是六百次!
這傢伙已經不能用“可惡”來形容了,那簡單是“罪大惡極”!
三人一路前行,順着小道走了十多分鐘,前方霍然開朗。
在入口處,虛清歲一把拉着米婷:“別進去。”
米婷愕然看向裡面。
那就像是這通道突然被擴大了數十倍,上方的林葉仍是那麼密不透風,下方則形成了一個除了他們這出口外再無通路的“房間”。
溫言對米婷道:“怕悽慘就別看了。”
米婷下意識地道:“怎麼個罰法?”
溫言一笑,踏了進去。
幾乎是在他剛踏入的瞬間,整個“房間”內忽然微起奇怪的抖動聲。
虛清歲拉着米婷退了兩步,說道:“千萬別進去。”
米婷吃驚地左看右看:“這是什麼聲音?”
隨着溫言的越走越深,那抖動聲越來越響。當他走到“房間”正中時,抖動聲達到了最高程度。
米婷突覺不對,看向由樹組成的地面,一時駭然。
溫言腳下的部分,竟然像有生命般蠕動起來!
這還是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