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跟你是朋友?早在你欺騙他你纔是救他的人開始,我跟你就不再是朋友,而是仇人。”一字一頓地說道,唐洛然勾起嘴角,笑得滿是嘲諷,“說來也好笑,你見過哪個朋友動不動就要扇耳光嗎?”
雖然唐洛然的身高不比作爲超模的尹姿,但在氣勢上她可一點都不輸給對方。
一瞬間,尹姿像是被人猛敲了一棒似的,嬌軀猛地一震,她瞪大雙眼,“你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
唐洛然默不作聲,她半垂眼簾,神態慵懶。像是連看都覺得懶。
“你好狠毒的心,居然敢騙我!”尹姿氣得咬牙切齒,說什麼話都無法形容她的憤怒,畢竟從小到大還沒有人能夠這麼對她。
也就唐洛然有這個膽子。
她氣得渾身發顫,唐洛然卻依舊無動於衷,精緻的臉上看不出一絲喜怒哀樂,像是冷血動物,她開口時也令人戰慄,“怎麼?你害怕嗎?本來想利用我失憶這件事來壓榨我,現在不成功了,所以你害怕了?”
“你在說什麼?我完全聽不懂。”尹姿別開臉,不知爲何,她竟然覺得唐洛然給她造成了壓迫感。
明明以前她纔是她尹姿的陪襯!
心裡不服氣,可是能怎麼着呢?唐洛然的態度始終很冷淡,幾乎沒有迴旋的餘地。
她步步緊逼,尹姿往後不斷退去,最後在退到門口的時候,唐洛然頓住了腳步,“你應該明白我跟以前不同了,我沒有什麼好擔心的,這意味着我什麼都能做,而你不行。”
她半擡眼簾,帶着一絲慵懶的神態,眼皮底下卻是無比兇狠銳利的眼神。
尹姿心驚膽跳,她的腹部又開始隱隱作痛,無奈之下,她只好暫時跟唐洛然示弱,轉身迅速離開,連頭也不回,就像個看到了怪物的小孩一樣。
“真是令人噁心。”冷冷地吐出幾個字,唐洛然突然有些無力,
她只能不斷催眠自己已經跟傅子琛沒有一點關係,才能從那種痛苦中抽離出來。
可是眼下這種心痛的感覺又是怎麼一回事呢?
懷揣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趕往約定地點——他公司附近的一家咖啡館,推開門時,傅子琛一眼就發現了坐在窗邊的唐父——一個慈祥的中年人。
果然是父女,連習慣都一模一樣,唐洛然也喜歡坐在接近窗邊的位置。
傅子琛愣了一會兒,直到看到唐父招手,他才快步上前,在唐父對面坐下來,“不好意思讓您久等了。”
唐父搖了搖頭,笑得淡然。
他點了一杯拿鐵,就讓服務員先離開,騰出他們兩個人的私人空間,傅子琛鄭重其事地說道,“您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我心裡也做好準備了。”
無論是打他罵他都好,他都無所謂。
可是就是不能提那兩個字——離婚。
原以爲唐父會生氣,沒想到他只是收斂笑容,默默地嘆了口氣,像是有些無奈,擱在桌邊的手也緊張不安地揪着,像是還在遲疑。
沉默,又突然被他打破,“洛然現在的情況你也很清楚吧,她失憶了,卻偏偏忘記了你,原因我也不多說了,你對她的傷害太深,讓我對你好失望。”
即便唐父還不知道具體發生什麼事,但他畢竟是活了大半輩子的人了,年輕人的想法他多少清楚。
而傅子琛也無言以對,只能點頭,愣是從薄脣中擠出幾個字,“對不起。”
“我知道你也有難處。”唐父說話時慢條斯理,全然沒有仗着自己是長輩就囂張跋扈,讓人很難想象得到他會受人賄賂,並且爲了這件事而讓女兒費盡心思跟傅子琛結婚。
當年傅子琛質問她爲何對他糾纏不休時,唐洛然就是以“父親私受賄賂的事情東窗事發,所以需要傅家撐腰”這樣的理由來應付他。
整整五年,他每每想起這件事,都會氣憤不已卻又無可奈何。
再次沉默下來,氣氛愈發尷尬,他們像是靜止了,只有咖啡上的熱氣還緩緩地向上攀升。
傅子琛吞嚥唾沫時突出的喉結上下滾動,他的目光飄忽不定,但最終還是落在唐父身上,開口,“對於洛然輕生這件事,我感到非常抱歉,我也知道我脫不了這個責任,現在她忘了我,或許是應該的,可是——”
驀地頓住,他苦笑一聲,把話接下去,“可是我還是沒辦法放開她。”
“但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謂的不放開對她來說也是一種傷害?”唐父面露慍色,終於跟他生氣了,怎麼說唐洛然也是自己的寶貝女兒,在外頭受了那麼大委屈,他怎能不生氣?
這些天以來,唐洛然雖然忘記了傅子琛,但精神卻異常恍惚,有時候鼓起勇氣問她在想什麼,她又搖頭輕笑,裝作沒事人似的,輕描淡寫地說她在想一個人。
而那個人即便只剩下影子了,卻還糾纏着她不放。
作爲父親,在旁看到女兒傷透了心,他也沒法兒活得心安理得,“子琛,你就放過她吧,洛然已經經不起傷害了,離婚對你們兩個人都好。”
說着,他轉身往隨行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文件,並將文件推到他面前。
只見文件上赫然寫着幾個大字——離婚協議書。
“所有你的東西,她都不要,唐家這些年也算在你這裡得到了不少好處,浪費了五年的青春也當作是她付出的代價。”唐父繃着臉,說話也嚴肅起來,空氣像是凝結住,氣氛不斷接近冰點。
光是看到那份文件,傅子琛的心就一下涼到了腳底板。
擱在膝頭上的手攥緊拳頭,他擡頭看向唐父,精緻臉龐帶着無法形容的複雜神情,眉頭緊蹙,“很抱歉,我不能離婚。”
原以爲唐父會意外,沒想到他只是嘆了口氣,一下子像是老了十歲。
也許他早就猜到了這種答案,可是即便如此,他還是堅持讓唐洛然跟傅子琛離婚,不是因爲傅子琛不好,而是他心疼女兒。
“洛然是我從孤兒院領回來的,自小心思就敏感,但爲了躲避外界流言,她必須隱藏真實想法,像是不會受傷的孩子一直堅強地活着,我也一直爲有這麼優秀的女兒驕傲,也覺得愧疚。”唐父苦笑,又端起咖啡輕啜一口,他擰着眉,似乎十分痛苦。
後來聽唐洛然說急忙忙要跟傅子琛結婚,還把他嚇了一跳,畢竟她一直是一個做事謹慎的孩子。
因爲疼愛她,唐父還是去跟對方父母見了面,他第一次見傅子琛,就覺得他並不是那麼喜歡唐洛然。
無奈,還是答應了這門親事。
回家的路上,唐洛然似乎很興奮卻又有一點緊張,難得不像以前那樣沉悶,反常地跟他聊了一路,令唐父哭笑不得。
躊躇半響,他還是按捺不住心裡的疑惑,問她,“我看傅子琛對你似乎沒有那麼熱情,你確定要嫁給他嗎?如果兩個人不相愛的話,要幸福很難。”
一瞬間,笑容在她臉上消失,但很快又恢復過來,顯然,唐洛然也明白這個道理。
“爸,對我來說只要能跟他在一起,就算只有一個身份,我也有耐心慢慢來,等他發現我一直在他身後的時候。”唐洛然說着,露出了勉強的笑容。
那晚窗外夜色濃重,月光慘淡,她的臉色格外蒼白。
回想起往事,唐父一下就變得蒼老,他眉頭緊擰,臉上褶皺都堆在眼角處,神情掙扎,“本來年輕人的事情我不應該插手,可是你傷她如此之深,我也不能坐視不理,就請你體諒一個做父親的心情。”
他話音剛落,傅子琛就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可是不可以,無論如何他都絕對不會跟唐洛然離婚,好不容易弄清自己的心意,他怎麼能就這麼放開她?
咖啡已經放涼,周圍也沒什麼客人,唯有服務員在吧檯處打着哈欠,優雅的爵士流淌着,本該舒展的時候,他們卻繃緊了神經。
躊躇片刻,傅子琛才把話接下去,“我明白您的用心良苦,但我還是不能跟洛然離婚,我愛她,即便她不愛我,我也不介意,當年您私受賄賂的事情需要利用我的關係,如果現在還需要,您也大方利用,我不會介意。”
言下之意即不管唐洛然是以什麼目的留在他身邊,他都無所謂。
然而唐父的反應卻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唐父瞪大眼睛,疑惑地問道,“我什麼時候受過賄賂還東窗事發了?洛然跟你結婚就只是因爲喜歡你啊。”
……
走出咖啡館的時候,傅子琛覺得他的身體都不像是自己的了,渾身力氣都被抽空,魂魄也像是從他身體抽離,飄到很遠的地方,留下他像是行屍走肉。
不敢去想唐父剛剛告訴他的事實,傅子琛驅車馳騁,朝着繁華的街道狂奔疾馳。
雖然拒絕了請求,但他還是收下了離婚協議書,只是一回車上,他就將協議書揉成一團丟在腳下,絲毫沒有要考慮這份離婚協議書的打算。
他猛踩油門,一路上狂奔疾馳,心跟着狂跳。